"小说下载尽在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那年盛夏那时年少 作者:青春泉  ——引言   每个人,都有青春吧。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就连记忆,也会被时间分割得支离破碎,看不清当初的模样。   可是,这世上还是有美好的东西的。就如那最终会消磨殆尽的记忆,转瞬即逝的感觉,还有那份埋藏于心的懵懂……   那就是你心中最珍贵的东西。   什么是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咫尺天涯,也不是最爱的人在你身边,你却无法开口。   世上最远的距离,是你明明深陷爱的囵圄,却迷茫其中还不自知。   也许,几个位置的距离,就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你也曾经经历过所谓的暗恋吧。明明目光里有一半那人的身影,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洒脱地擦肩而过。明明听到了那人无意间的一句请求,表面上装作无所谓的模样,但不管累得满头大汗也好,绞尽脑汁也罢,你一定会想办法去实现那个愿望。   可,为何你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在那人面前一笔带过了自己的汗水,甚至连让那人知道的机会都不给?   你就是一株长在黑暗中的花,害怕见到那刺眼的光明。   你就是停留在路边的杂草,在心上人面前显得可有可无。   那人是你的青春,你坚定不移地相信着这点,尽管你在那人的青春里,只是个路人。   你曾有过青春,你也曾是别人的青春。你在青春里哭,在青春里笑,在青春里肆无忌惮地挥洒着自己年轻的汗水。   只因为,那是属于你的青春。   也许,当你老无所依时,用自己颤颤巍巍的手翻开自己年轻时写下的日记,看着那上面一幕幕幼稚的场景,你会突然洒下老泪,然后再对着自己幼稚的青春不住地摇头微笑。   那时年少。   你一定曾这样感激过一个人,只因为她填补了你青春大半的空白,见证了你一步步从幼稚迈向成长的时光,陪伴你走过了那段懵懂年华。   你也一定曾无助地苦想着一个人,因为你和她之间,始终隔着一层如轻纱般薄,却似千重大山般的距离。   那个人,就是你的青春。   我青春的记忆,是属于一位女孩的。   她就如淡蓝色的天空般,深深地蔓延、占据我的整个心房。   她曾让我在无数个日夜里猛然惊醒,脑海中还萦绕着她的面容。   她在我最轻狂的年华,忽然闯入了我的世界。   她,就是我的青春。   依稀记得,那个金色的盛夏,还有淡蓝色的你…… 第一章:早熟的小鬼,没有好果子吃   我比同龄的孩子都早熟。   当别的孩子还在想着玩具零食和父母的宠爱时,我已经开始为自己的未来进行规划了。几岁毕业,几岁工作,几岁恋爱,几岁结婚,甚至连买房子的事情都被我考虑得清清楚楚。你一定想不到,这些事,是一个连托儿所都还没上过的小孩能思考的。   我的人生,似乎就这么被我有条不紊地规划好了。很平淡的生活,就如我喜欢的颜色一般:蓝色,天空的颜色。   也许我的人生,就是照着自己铺设的轨道下去,不会再改变。   我想,我能想得这么多,和我的家庭脱不了关系吧。   我的老爸,是个很特殊的人。   唔……至于为什么说他特殊。   他是个很严谨的人,我是说,他是个做事很严谨的人。一件事到了他手里,总是会被打理得井井有条,让再挑剔的人都找不出他的毛病。   可他的性格……嗯,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比他还奇葩的大人,尽管他是我的老爸。   我真不明白,这奇葩老爸身上,为什么还会有一种浪子的气质。也真不明白,这样一个稳重的人,是怎么和我那老妈对上了眼,还和她结了婚。   如果说老爸的性格是一个极端,那老妈的性格就是另一个极端。   她是个急性子,做事风风火火,向来不经过大脑思考。用一句通俗的话说:介系根直肠子。   可谁能想到,本应该和老爸是水火不容她,竟然就这么在一起了!而且就是这样的两人,竟还真的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二十多年的风雨。   每次我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偷偷询问老爸,他都只微笑地给了我一个简洁的回答:“互补。”这么简短的回答,对于好奇心旺盛的小孩子来说,简直比挠他的心还难受。   这句话没有扼杀我的好奇心,但他始终不松口,我也只好悻悻作罢。   我家姓吴,祖上是官宦世家,据说曾经跟过某个有名的皇帝,做了大官,不过早就没落了,轮到我这一代更是一脉单传,早已沦为一介草民。但我那严谨的老爸却是一个好苗子,听说年轻时也是个风云人物。凭着广泛的人际关系和出色的能力,他硬是白手起家,创立了一个公司,在商场上混得风生水起。那时候,我的爷爷可是提起他就满脸笑容,直说自己生了一个好儿子。   但后来,因为出了一些变故,老爸放弃了自己的公司,提前归隐,和老妈搬到了现在的城市,引得一阵唏嘘。当我听邻居说起这件事时,是满脸的难以置信,毕竟这几年的朝夕相处,我怎么也看不出老爸身上有公司老总的气质。但是,看着邻居大叔那信誓旦旦的神色,我不禁将信将疑起来。   不管怎样,现在,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父亲,相妻教子,过上了平淡的日子。虽然他对我的要求略为严格,但这一点儿也不妨碍我对他的崇拜,正是因为耳渲目染,我才拥有了沉稳的性格。   但我绝对不像他。   吴羽书,是我老爸的名字。据说这名字是我那素未谋面爷爷亲自起的,取的就是一飞冲天的意境。的确,他没有让爷爷失望,刚毕业没几年,就有了那样恢弘的业绩,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但后来好像出了一些事端,触了爷爷的逆鳞,让他狠下心来,放出了“永不相见”这样的狠话来。也许就是这样老爸才心灰意冷,决意不再踏入商场的纷争,辗转到现在的城市,当上了一个普通小白领。   我只是隐隐听说,这好像和我那暴脾气老妈李梦玲有关,但我也不敢妄自猜测,只想等有一天,他们能亲自向我讲述这些占据了我整个童年的奇幻故事。   我叫吴珪,王圭的那个珪,据说是命里缺土,所以长辈才给我起了这个略带土气的名字,用老爸的话说:“做人就是要像土一样厚实。”   其实,我只想说一句话。   靠!哪个老家伙给我起的名字!看我不拿鞋拍他脑门!   不过,想起了我的爷爷,我就不禁缩了缩脖子。   我的家境还算殷实,但远远说不上富裕,这也是我一直疑惑的地方。既然老爸年轻的时候那么厉害,那这些年来积攒的财富,不说让我一辈子无忧,但至少会比现在过得富足吧?   时常见到老爸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点起一支烟夹在手里,也不去抽它,就这么发着呆。常常一根烟点完了,他还在那里愣愣的不明所以,我躲在角落里干看着,却也不敢多去追问些什么。   那时候,电视上正流行着港台的爱情剧。看着屏幕里的两个人,因为一些琐事吵吵闹闹,但始终黏在一起,就是分不开,我开始对一个词有了初步的印象。   爱情。   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竟然谈起了爱情这个词。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开始沉浸于此道,把电视上各种类型的偶像剧和煽情的电影看了个遍,最后得出了一个结果:他们都不理智了。   什么是不理智?那时的我还不清楚,只好把这归结为“傻了”这个词。当我把“爱情”和“变傻”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时,心中真的比那些得了诺贝尔奖的科学家们还要兴奋。但兴奋过后,我很快又皱起了眉头。   这这这,这让我怎么面对她呢?   那时候,在小孩间流行着一种游戏——模仿大人。学着大人的语气,吃着大人吃的东西,当然也得谈着大人谈的恋爱。   我就是这样和一个小女孩扯上男女关系的。   如约来到了家附近的公园,我看着早已经在那里荡着秋千的小女孩,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开口。   那小女孩也发现了一脸犹豫的我,当下“咯咯”地笑了两声,奶声奶气地说道:“吴珪哥哥,快来一起荡秋千啊!”   “小红啊……”犹豫了一下,我终于开口了。“什么事,吴珪哥哥?”她似乎没有发现我的异常,仍旧是兴高采烈地晃荡着,不肯从秋千上下来。我一咬牙,眼神立即变得坚定起来,“我们分手吧!”“分手?”听到这句,她马上跳了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粉红色公主裙,一脸疑惑地望着我,“那是不是没有蛋糕了?”“没有。”“也没有糖果?”“嗯。”   只见刚才还一副兴奋模样的小女孩,顿时像蔫了的茄子似的,眼睛里写满了委屈。“小红你听我说啊,这是有原因的啊……”那小女孩想来是听不见任何话了,她眼眶里渐渐开始积攒起一团团的水雾,只听见鼻子狠狠地抽了两下,她接着就捂着自己的眼睛,“哇……”地哭了出来。   我刚想安慰,谁知脑海里突然蹦出了老爸的身影。我看见他指着我的鼻子痛心疾首地骂道:“你这臭小子!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你却在外面养女人?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当下我就吓得冒了一身冷汗,也不管正在嚎啕大哭的小红了,拔腿就跑了回去。   原谅我,我只是狗血的港台剧看多了。   早熟的小鬼,没有好果子吃,这可是无数前人积攒下来的经验。   到现在,我早就记不清这个小女孩的名字,甚至于她的脸也从我记忆中模糊。但,我始终记得,那时候的我,好幼稚。   幼稚得让人忍俊不禁。   从那时开始,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上学,到时候学好了本领才能在小朋友面前好好地炫耀一次,   我只是告诉自己,要去一个个实现自己的理想。   花了点时间把章节重新修改了一遍,把之前不通顺的句子全部改掉,现在这篇文章看上去应该好一些了吧。   第一次写文,前期的文笔不太好,有点记流水账的感觉,很多东西都需要铺垫。如果能耐心看下去的话,实在是感激不尽。 第二章:什么叫惊为天人  上小学,毕业,再进入市里最好的中学,至少到现在为止,我的人生轨迹还是按照预期的样子走着。   但是,我是说,到现在为止。   对于一个不合群的人来说,刚进学校的那几天,简直就是他的噩梦。   …………   在迷迷糊糊中,眼前出现了一道刺目的光。   “唔……”怎么,天亮了?   我睁开了眼睛,发觉自己还在柔软的大床上,一缕阳光透过窗纱,照到了我的床头。   什么嘛,原来只是阳光。   当我从朦胧中转醒,烦躁地揉着乱糟糟的头发时,才有空瞥了一眼床旁摆放的闹钟。   我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哈哈,早上四点,会不会起得太早啦?”   等等,早上四点的太阳……   “啊!……”   开学第一天,我就因为赖床而迟到。   “妈!闹钟该换电池啦!来不及吃早饭了!再见!”甩下一串话,没理会一旁一脸错愣的老妈,我就急匆匆地夺门而出。   此时正值上班的高峰期,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提着公文包的白领,却不见一个学生的身影。我的脸色变得更差了,当下也不管礼不礼貌,嘴里一边高声喊道“让一让!”,一边在拥挤的人群里不断穿插着。   所幸昨天报名的时候刚来过,我还记得学校怎么走,不然就这个时间点,再慢那么一点,我可能就要变成开学第一天被罚站的那只出头鸟。   刚奔到校门,就听到那清脆的上课铃适时地响起。我不禁脸色一变,原本因赶路而懈怠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也不管会不会撞到什么东西,我拿出了丝毫不逊色博尔特的速度,一路横冲直撞了过去。   事实证明,急性子果真容易坏事。   “快了,快到了。”眼看班级已经接近了,我脚下的步子又快了起来。   突然,一个身影从拐角处钻了出来,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和来人撞了个满怀。   “哎呀……”来人被撞倒,而我却好好地站着。只听到一声清脆的惊呼,来不及理会,我稳了稳身子,连来人都没有看清,丢下一句“对不起~”,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到了门口,我隐约听到了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同学们,今天是……”   惨了,老师已经来了!   “碰!”   我不知道当时的我是个什么状态,我只知道被全班五十多人外加讲台上的班主任直勾勾地盯着的感觉着实不好受,他们此时一定在腹诽着“这个踹门进来,气喘吁吁蓬头垢面的小子到底是谁”之类的问题。   我稍喘了口气,十分窘迫地对着讲台上的那位戴着厚框眼睛中年妇女致歉道:“抱歉,老师,我来晚了。”她见我态度如此诚恳,也没有责怪什么,扶了扶镜框,对我点了点头:“嗯,你找个位置坐下吧。”   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我就开始仔细打量起这个班级。   说实话,班级有点小,让我有点小失望,而墙壁和桌椅也有些年头了,到处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算了算了,将就着过三年吧。   刚被打断话语的老师又继续了刚才的话:“今天是大家第一天上中学,欢迎……”“碰!”“对不起!老师!我迟到了!”   这次,全班的目光又聚焦在了门口。   只见一位女孩正倚在门口,一副披头散发的模样,一手撑在门框上,不断地喘着粗气。她的面容被散乱的头发遮住了,不过看起来还算清秀,身上的淡蓝色连衣裙被尘土染得脏兮兮的,想来是之前在哪里摔了一跤。   我瞥了老师一眼,此时的她再也无法淡然了。嘴角不着痕迹地一抽,她立马就抬手扶了扶镜框,轻咳了一声:“怎么回事?”那女孩脸一红,低着头说道:“刚在路上和人撞了一下,摔了一跤。”老师闻言也不好发作,只是象征性地说了一句:“以后请让我把一句话讲完再来打断我。”而后挥了挥手,无奈道:“下去吧,下去吧。”闻言,那女孩如蒙大赦,赶紧往后头走来。   似乎是明白自己的样子不太雅观,她连忙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胡乱整理了两下头发,就继续走了下来。   我望着她朝我这个方向走了过来,不禁开始仔细打量起她来。嗯,头发整理一下还是挺清新的,有种大家闺秀的感觉,十有八九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女儿。啊哈,这淡蓝色是我最喜欢的颜色,这女孩一定和我有共同语言!   她路过我的座位时,察觉到我注视的目光,也无意间瞥了我一眼。但就是这一瞥,她的脸突然就变了颜色,失声道:“是你?”我一开始还不明所以,但一下就反应过来。   她不会就是我刚才撞到的人吧?   我心里发虚,脸上却不动声色,“同学,你认错人了吧。”她只是冷哼一下,也没有追问什么,就在我背后的空位坐了下来。   那中年妇女轻咳了一声,又正色道:“你们已经上了初中,不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所以我也希望你们要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思考。遵守时间是基本准则,而有些幼稚的事,该不该做,你们应该都知道。”略一停顿,她只是瞥了我这个方向一眼,又继续讲了起来,“接下来我来讲……”这样瞥我是什么意思!说我幼稚?   一时间,我对这比我妈还大几岁的中年妇女顿时没了好感。   早上还没睡够就匆匆跑了过来,现在困得要命,哪还有空听她长篇大论,还是先和周公谈论一下人生大事吧。   正打算趴下来偷会儿懒,我突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有种针芒在背的感觉。挠了挠头,我还是忍不住疑惑转过了头。   妈蛋!这是想把我吓清醒吧!   刚才那个身穿淡蓝色长裙的女孩,竟在直勾勾地瞪着我,一双杏眼仿佛要喷出火来一样,一对秀拳握得紧紧的,仿佛随时都会砸到我的背后。她的脸上摆明了写着“不爽”两字,就连身上的蓝色连衣裙也因为她身体的剧烈起伏而摆动着。难怪,我会觉得背脊发凉了。   头一次,我看见蓝色竟有些恐慌的情绪。   看来刚才十有八九撞的就是她。   望了望讲台上还在滔滔不绝的班主任,我悄悄回头对那女孩轻语道:“刚刚真是对不起啊,实在是太匆忙了,没注意到撞到人了。”那女孩听罢浑身一震,似乎是在竭力压抑自己的愤怒。脸色没有丝毫的缓和,她只是冷冷回道:“终于肯承认了,我还以为你是一头缩头乌龟呢!”这句话入耳,我也没了歉意,这得理不饶人的家伙还是不要招惹为妙。没有回话,我转过身来,没再理会她。   气氛一直僵持到上课。   一位秃顶的中年大叔站在了讲台前,一副古板严肃的模样,“这节数学课我们要开始学习……”   好饿呐!没吃早餐的孩子果然伤不起。不理会肚子“咕噜噜”的抗议,我用手强撑着肚子,一股前所未有的饥饿感扑面而来,让我不禁昏昏欲睡。   “喂……”“嗯?”听到这一声轻语,我不禁疑惑地将头一偏,循着声音寻去,竟是在我右手边的一位陌生女孩。“我买了几个面包,吃不下了,看你应该是没吃早饭吧,怎么样?吃不吃?”我愣了一下,内心开始不断计较:她在干什么,有什么企图,难道我身上有让她感兴趣的东西……见我似乎是没反应过来,她又重复了一遍:“要不要啊?”“啊?要,当然要。”   疑心病太重。丢给自己一句“想多了”,我一把接过了她手里的面包,又偷偷望了望讲台上滔滔不绝的老师,也不顾男人的面子什么的了,就这么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哼,一点形象都不要,真不是个男人。”背后冷不丁飘来一句刺耳的话,我回头翻了个白眼,含糊不清地说道:“要你管。”说完,三两下吃完了面包,也不再理会她,便开始与旁边的那个女孩攀谈了起来:“你叫什么?”那女孩看了眼正在讲课的老师,似乎犹豫了一下,“柳凝轩。”回答很清冷,倒是有些出乎我意外,不过好在我也能接过话头,“哦,名字很秀气嘛,我叫吴珪,请多指教。”“唉呀呀,原来真的是只乌龟。”一句刺耳的话打破了这和谐的场景,我回头怒视着那个一脸得瑟的模样的家伙,她只是将头一甩,也来了个不理不睬。   也好,省得我没事儿受她的闷气。   我继续自己未完成的事,和柳凝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   此时细细打量起来,原来柳凝轩算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一头披肩的长发被梳得整整齐齐,那双眼睛亮闪闪的,没有什么笑意流露出来,但就是给人一股随和的印象。最让我注意的,还是她的柳叶眉了,让我一看见,就很快地把这和她的名字联想在一起。   这世上有种人,让你见了就明白惊为天人的意思。   柳凝轩就是这样的人。   她身上有一种空灵的气质,仿佛一个不食五谷的仙女,很纯净,让人忍不住想与她交好。唔,这可是男人心中标准的女神形象啊。但她好像很随和,没有什么少女的架子,很好交往,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女孩。   我们就这样聊了一上午。   “叮铃铃……”老实说,唯一能让我提起精神的铃声,就只有起床铃和放学铃,而这两者之间,显然还是第二者更得我的钟爱。   虽然之前啃过一个面包,但我还是有着一肚子的饥饿感无从发泄。眼前似乎已经出现了一盘盘飞在空中的鸡鸭肉,我狠狠地摇了摇头,只好快马加鞭地下了楼梯。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断喝,“等等!”嗯?怎么感觉这声音有点熟,应该是错觉吧。   我没有理会,只是继续往下走。   “乌龟,我叫你等等,你是耳朵聋了还是智商不同常人啊?”嘿,还真的是有人喊我。   我只得无奈地收住了脚步,满脸无奈地看着来人,没好气地抱怨道:“姑娘,刚才烦了我一早上还不够是不是?你到底想怎么样?”   那女孩站在楼梯上方,居高临下,竟然不屑地瞥了我一眼,然后蹦出两个简短的字,“道歉。”语气中的一股不容置疑,尽显无疑。   我疑惑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姑娘生得也算是眉清目秀了,要是没说话,别人还会以为是个大家闺秀,谁能想到有这副臭脾气。啧啧,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敷衍地喊了声:“行,行,对不起行了吧。”“不行,不够诚恳!”没想到道歉后,竟还是遭到无理取闹。遇到这种人,就算有再好的脾气也被磨光了,火气一涌,我劈头盖脸地对她就是一顿臭骂:“你这人到底有完没完啊?从没见过你真么八婆的人,真不知道你妈怎么养你……”   我已经说不完剩下的话了,因为迎面砸来了一本书,离我的眼睛越来越近。   “砰!”   开学第一天,我被一本书砸中,滚下了楼梯。   我的苦日子要来了。 第三章:陪你二的人,比看你二的人亲切多了   开学已经有好几天了,我的适应能力还不错,很快就已经习惯了这节奏。   这几天,先不说学进了多少,至少我记住了几件事。   那个像打了几斤鸡血,把我砸得滚下楼梯,还一脸理直气壮的凶狠家伙,叫林春竹。我实在不明白,她老妈是怎么把这么秀气的名字安在她身上的?   面容清冷的的柳凝轩,原来是个学霸,这几天除了偶尔跟我聊两句天,其它时间一直在重复两件事:听课,做笔记。当我看了她那本写满东西的笔记本,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严格来说,她应该算是我的朋友。   其实,我是个不善言谈的人,因为性格关系,从小到大也没有多少朋友,毕竟没有一个小孩愿意和一个木头似沉默的人玩。开学好一阵子了,我也不过认识了几个人。   就比如说我的那个同桌。   我的新同桌很猥琐,非常猥琐,猥琐至极,一切形容猥琐的词都不足以描绘他了。怎么说呢,他让我相信原来猥琐也是可以通过气质来具体化的。   他叫做郑远航,估计是他老爸希望他像郑和一样,有个远大的理想,能远航四方。的确,远航四方,他在某种程度上做到了。   “郑远航!老实说!你刚才在女厕所附近徘徊什么?”“嘿嘿,你想多了吧,我只是刚好路过。”“那你跑去高中部偷窥学姐的事怎么说?”“哈,无凭无据,你凭什么污蔑我?”“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如果再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一定,一定!”   郑远航,平日里最好八卦,行踪诡异,而且最喜欢出入女生多的场所,做一些小偷小摸的事,几乎没有什么绯闻八卦能逃过他的眼睛。这才几天时间,就被他扯出一堆流言,上至高中学长,下至同年段的小妹妹,几乎都对他是恨得咬牙切齿。加之他平日里最喜欢干偷窥的事,现在俨然有点成为全班女生公敌的势头,让我这个做同桌的时常饱受敌视的目光。虽然明知道不是瞪着我,但这般架势,也让我有些坐立不安。   不过,他对我还是挺不错的,除了整天对我磨叽什么女神御姐萝莉之类的话题,他真可以算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好同桌。   其实郑远航长得也算是气宇轩昂,只要不说话,那长相还是可以骗过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妹妹。   前提是他不要张开那张欠揍的大嘴。   那个像个更年期大妈一样教育郑远航的人,正是我们尊敬的班长大人,姓萧,名清秀。别的不敢说,但说教的本事她倒是得了班主任的七分精髓。每次见到郑远航这家伙被她整得服服贴贴的,我就忍俊不禁。   伸了个懒腰,我走了出去。   趁着下课十分钟,我得赶紧释放压抑了一节课的郁闷。   我安逸地倚在走廊边上,一只手肘撑着过腰的护栏,享受着充裕的清闲,望着三楼能观赏到的一切风景。   “喂,吴珪,干大事三缺一,去不去?”听到来人的声音,我无奈地回过了头,“薛志坤,你就不学学干些正经……卧槽,你小子怎么会和我同桌鬼混在一起的?”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站在我面前,一脸笑嘻嘻,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人,他此时正和郑远航两人勾肩搭背,整一副天生好基友的模样,让我忍不住想把早上喝的豆浆喷他们一脸。   薛志坤,我一从小玩到大的死党,也是少数几个朋友之一。他和郑远航一样,活脱脱就是一个24K纯吊丝的最好教材,平日里就一副饥渴老男人的模样。   他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吴珪,你不懂,大爷我十几年没有女朋友,现在瞅着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的啊!”我当时就给了他一个爆栗,“你现在也才十几好吗?”   他是个标准的二货,你绝对想不到他可以二到什么程度。   你有一个整天对着刘亦菲照片狼嚎“女神!”的朋友吗?   好吧,如果有,那我无话可说。   但若问我为什么和他关系这么好。   其实很简单。   陪你二的人,比看你二的人亲切多了。   他对除了学习以外的任何事物都有浓厚的兴趣,尤其是喜欢搞些小玩意儿。由于整天游手好闲,导致他的成绩一直吊车尾,他那事业有成的父亲为此不知喝斥了他几次,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放弃,任他自生自灭去了。不过,虽是说不管儿子的生死,但毕竟是父亲,凭着走关系,硬是让他儿子以吊车尾的成绩进了全市最好的初中。   现在让我无法理解的是,这两个家伙是怎么勾搭在一起,然后齐齐过来恶心我的。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郑远航对我勾了勾眼神。“不是儿,我说,你们这是怎么认识的?感情还……还这么好?”强忍住挥拳的冲动,我还是忍不住好奇心问了一句。   薛志坤那小子听了不禁得意洋洋地回答道:“志同道合,一见如故。”嘴角不着痕迹地抽搐了一下,我还是耐着性子问道:“看这架势,你们这是要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呐?”薛志坤正想接话,却被郑远航一把接过了话头,“我们想调查一下,一天里出入更衣室的女生人数和频率,然后绘制成一张表格。怎么样,对于这种伟大的科学研究,听了就很热血沸腾了吧?”“沸腾你妹!就知道你们俩凑一起准没好事。”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   真要跟了他们,就是上了贼船。这两个臭味相投的家伙,我怎么可能会和他们同流合污呢!   说完,我也不理会他们,径直离开这里。   “等等,如果我给一瓶鲜果饮作为报酬的话……”   “笑话!我是绝对不会跟着你们干这种败坏名声的事的!”   “两瓶……”   “你难道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五瓶,不干拉倒。”   “成交!”   只有鲜果饮的诱惑无法阻挡。我无奈地转过了身子,狠狠地瞪了眼一副小人得志的薛志坤,这小子太了解我了,栽在他手上,真不冤。   “走吧,研究项目启动。”   我真不敢相信,我竟然真的跟着他们两个,抛掉了好几个下课的黄金时间,蹲在这个角落里做着所谓的“研究”。   “喂,我们到底要这样呆多久?”“三十九……着什么急啊,我正在统计数据呢。”我像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倚在了走廊转角的扶手旁,瞥了一眼旁边做贼似的两个家伙。   我后悔了,但事以至此,为了我的鲜果饮,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待在这里。   “四……喂喂,吴珪,你看你看,有亮点!”“嗯?”突然,薛志坤这小子兴奋的低吼起来。我疑惑地看向他,“你小子在看什……”一转头,我就把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因为我也看到了。   是林春竹。   她穿了一件白衬衫,手里还拿着球拍,像是刚刚打完羽毛球回来的样子。只见她不断地喘着粗气,一边还不忘喝水,浑身大汗淋漓,连发丝都粘在了一起,活脱脱就是一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模样。看这幅模样,应该是要去更衣室吧。一身汗水,再配上她精致的脸蛋,我分明听到了旁边两人咽口水的声音。暗自鄙视了一下他们俩薄弱的定力,我就表现得比较淡定。   “吴珪,看吧,这妞身材不错啊!”薛志坤嘿嘿低笑道。   哼,你们是不知道她的厉害。   也许是我们几个动静太大了,她若有所感地将头翻了过来,然后脸色就是猛地一变。   “你们在干什么?”被这声质问吓了一跳,薛志坤明显哆嗦了一下,而郑远航看起来就镇定多了。他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不慌不忙地开口道:“我们正在做一项统计,这可是伟大的科学研究,尔等凡人岂能理解。”   这个单细胞生物!他难道不明白这个女人的可怕之处吗?连我这两天都得绕过她走,寻死也不用这么干吧?   看了郑远航这张脸,谁还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果然,林春竹听了,一张本是涨红的脸更是变得铁青。她瞪了一眼郑远航,又转头看着我,顿时露出了一脸鄙夷的神色:“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还以为吴珪你虽然贱,但还不至于堕落到这种地步,看来真的是近墨者黑啊!”   这家伙,凭什么这样看着我!   听到这种赤裸裸的污蔑,我不禁神色大变。这要是传到班级那些女生耳里,凭那一张张比郑远航八卦十倍的嘴,不出两天,我的清白就算是毁得一干二净了。   强自镇定了下来,我也作出了反击:“你凭什么污蔑我?凭什么污蔑我们!我们可都是正直的良民……”说到这儿,我突然顿了顿,看向躲在一旁的两个家伙,他们竟然还对着我做出“加油”的口型。回过神,我改了口,“你要知道,没有证据就是空口无凭。”   “哈哈哈……”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可笑的事,林春竹大笑了几声,然后又是用那副敌视的目光瞪着我,这才摇摇头,缓缓开口:“我林春竹向来不说假话,没有证据又怎么样?我就是看到了,眼见为实。我说了,你能拿我怎样?”   这个女人!非要逼我爆粗吗?“我说你怎么这么没教养……”没能说完这句话,就听到“啪”的一声,紧接着脸上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还没从这电光火石的时间里反应过来,我摸了摸自己的脸,烫烫的,估计已经有五个通红的指印落在了上面。   一击得手,林春竹竟也不再纠缠,丢下一个背影,走了。   “神经病啊!”我茫然地摸了摸脸,真不知道这家伙干嘛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看到她走了,躲在一旁的两人顿时来了精神。   郑远航这见风使舵的小人,刚才不见他出头,现在一个劲“怎么样”“疼不疼”地嘘寒问暖。连薛志坤这家伙也跟着起哄,一个劲朝我挤眉弄眼,“珪子,艳福不浅呐。”“去你妹的艳福!想要的话我也给你五个艳福!”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呐。   我的朋友很少,而他们就是仅有的几个。现在,我这俩好……朋友,又给我下绊了。   看来是不用想了,明天,我们的大名就要传遍全班。 第四章:我胸闷,不是没睡好,而是因为你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现在正是上学的高峰期,一大票学生,或是坐着公车,或是骑着自行车,全都浩浩荡荡地往学校这个终点站奔赴而去。   当然,也不乏像我这样悠闲地走路的。   刚跨进校门口,我就看了看手上的表。嘿,快上课了。   知道了时间,我依旧不慌不忙地迈着步子,向班级慢慢走去。   “呦,猥琐三,快上课了,还不快走。”瞥了眼笑嘻嘻和我打着招呼的班长,我只是木木地点了点头,应了声:“知道了。”   从最开始对这个外号深恶痛绝,再到习惯,直到彻底麻木,前后不过几天的时间。都是拜林春竹这个家伙所赐,我们三个现在真成了班级女生热烈讨论的对象,每每看到不远处几个女生不断窃窃私语,时不时还瞥我一眼,那股憋屈劲就别提了。郑远航当之无愧地拿了“猥琐大”的称号,连隔壁班的薛志坤也逃不掉,被冠以一个“猥琐二”,而我苦逼地顶着“猥琐三”活着。   干缺德事就应该有被抓的觉悟,但我只是有一事不明……为什么我会是最小的!   到了班级,将书包猛地往抽屉一塞,我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郑远航这小子来得真早,现在又在和后桌的林春竹吹牛打屁。真不明白,那家伙对谁都能聊得来,怎么唯独和我吹胡子瞪眼。   “呦,猥琐三,你来啦。”发觉我正在看着他,郑远航这家伙竟然也笑嘻嘻地调侃我。真好意思喊出来,也不想想我这个外号是拜谁所赐,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子。   我都懒得理他,只是淡淡地回了句:“怎么,当老大的感觉爽不?”“嘿嘿,当然爽爆了,没看到我现在多少神清气爽吗?”他的厚脸皮直接被我无视,叹了口气,我无奈地摇头:“悔不当初啊……”   “你这是自作自受。”   不用说,又是林春竹在搭茬,明明就是她一手造就的,现在竟然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真让人抓狂。   我转过了身,一脸夸张地讽刺道:“是,是,哪像您啊,名字里一片春意盎然,整一个木头渣子。”果然,林春竹听了立马气得跳脚,她站了起来,指着我怒斥道:“胡说!这是我妈给我取的,我不准你诋毁我妈!”   嘿,小样,情绪这么容易激动,这脾气可真烈。   我也不甘示弱,站了起来,摆出泼妇骂街的姿态和林春竹打起了口水战。   说真的,我平时在班级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沉稳好学生模样,我这辈子干过的毁形象的事,起码有八成跟林春竹逃不了关系吧。   “你们不累吗?歇会儿吧。”身旁突然传来了一声轻语。听到这句话,我终于闭嘴,柳凝轩都发话了,总得给她点面子不是。   这几天班主任这个大龄妇女对位置做了稍调,而柳凝轩正巧被分到了我上桌,我这个夹在两大班花之间的风水宝地,着实羡煞了不少男狼。   此时柳凝轩翻过了身子,无可奈何地看着我们上演这场闹剧,“你们的精力可真旺盛呐。”听闻此话,我倒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嘿嘿笑道:“都是小孩子闹着玩的,不要在意就是。”“你才小孩!你全家都是小孩!”林春竹果然咽不下这口气,又来插嘴,不过我可没空再和她瞎掰了,“一边玩泥巴去。”“你!”她听了更是大怒,作势就要和我分个生死,郑远航见了连忙劝道:“我和你玩泥巴去,别理这家伙。”林春竹听了,只是冷哼一声,也没再搭腔。   不知道为什么,在柳凝轩面前我总是特别在意自己的言行,生怕给她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这和平时十分随意的我大相径庭,真是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柳凝轩,你知道吗,我今天……”“叮铃铃……”嘿,怎么自由的时间这么短暂,才聊两句就给我上课。   无奈归无奈,我还是极不情愿的拿出了课本。   没过两分钟,就看见一个穿着教师装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原本还有点闹哄哄的班级顿时变得寂静无比,落针可闻。   来了,被我们暗地里称为“小辣椒”的女人,我的英语老师。   她只是轻轻扫了一眼班级,那强势的性格就尽显无疑,不愧是才上任没几年的老师,让我们这些做学生的上她的课是胆战心惊。“昨天布置给你们的考卷做得如何了?今天我可要检查几个人,没做的就给我抄考卷一百遍!”   她这种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让人毫不怀疑这句话的可信度,幸好我昨天已经……额?等等?什么考卷?竟然有这种东西?   “昨天发考卷的时候,你在睡觉。”同桌无比同情地看了我一眼,仿佛我被抓到已经是板上钉的事了。“为什么昨天不告诉我啊?”我趴在桌面上跟他窃窃私语道。   “小辣椒”看起来今天的心情爆差,正在四处张望着想要的目标来发泄一顿,没想到她竟然将目光停留在了我这个方向,轻轻皱起了眉头。   拜托,不要叫我不要叫我,叫我亲爱的同桌!   “吴珪,刚才在底下搞什么小动作?你的考卷交上来给我看看。”   上帝你妹的!还真和我对上眼了,怎么办怎么办?   “喂……”前面忽然传来一阵轻语。“嗯?”正当我迷惑柳凝轩叫我的目的时,下一刻,一份字迹工工整整的试卷就被偷偷递了下来。   她什么也没说,留给我一个背影。我也来不及思考什么,一咬牙就走向了讲台。   “考卷。”“给。”对话很简洁,但过程却让我如坐针毡。她看了下去,眉头却越皱越深,放下考卷,她转向我说道:“这是你自己的?”我心里猛地一打鼓,强自镇定地说:“如假包换。”她一把翻过考卷,指向了其中一角,对我质问道:“那你说说,为什么你的名字是涂了再写的?”   什么?我有写名字吗?我怎么不知道!   好奇地凑上前一看,果然,一个角落被涂成一团,一片糟,而在这旁边写了“吴珪”两个字,清秀的字迹,看得人心里舒服。   柳凝轩,你……   “行了,你下去吧。”我呆在那里没有动,“我说,你可以下去了。”“啊?好……”这时我才反应过来,匆忙地走了下去,丢给了郑远航一个恶狠狠的目光,又一屁股坐在了位置上。   刚想把考卷收起来,我这才猛地反应过来,将考卷送了回去。和柳凝轩对视了一眼,说了一声“谢谢”之后,我竟发起呆来。   “如假包换?哈哈,真不怕羞。”背后又传来一阵讥讽,但这一次我没有理会林春竹,因为现在我的心,真的好杂,杂得像那张考卷上的涂鸦。   面前柳凝轩的背影,在我脑海里越来越深,甚至就连她的笔划过纸上的摩擦声,我也听得一清二楚。   她离我,是这么的近。   胸口突然感觉闷闷的。   曾在一本书上看过,胸闷是因为睡眠不足导致的身体机能异常和神经衰弱。   而我的状态好像不太像。   我胸闷,不是因为没睡好,而是因为你。   柳凝轩,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柳凝轩…… 第五章:这世上最美好的事,那就是暗恋了吧   要说这世上最美好的事,那就是暗恋了吧。就如瓶中等待发芽的种子,不可预知的未来,却真心而倔强的等待着。在年少时,那个情愫暗生的年代,又美好,又寂寞。   我们只不过曾在青春的一瞬,悄悄心动而已。   …………   “喂,儿子,怎么不吃饭了?”“嗯?哦。”已经不记得这是我第几次发呆了,最近整个人都萎缩不振,弄得时常关注我的老妈担心不已。不过我倒是不怎么在意自己,反正以我的适应能力,过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常态了吧。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的异样感觉,来得是这么久。   拿起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勺米粥,我开始缓慢地咀嚼起来。一旁在看报纸的老爸一脸轻松,似是不经意间说道:“没事儿,珪子这年纪很正常。想当年我啊,为了追女孩可是费尽了功夫,也是茶不思饭不想的。”   “噗……”一口喷出了嘴里的粥,我这才狠狠地咳了几下,摆手说道:“你是想太多了吧。”老妈怒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别听他教唆,他以前那什么怂样,把老娘害得多惨,现在想起来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嗯?爆料啊,以前怎么没听过?   老爸依旧是一脸淡定,淡淡地回了句:“哦,那我不管了。”说完,就自顾自地看着报纸去,我也继续将没喝完的米粥。“只要不搞出孩子来,你们怎么交往都没事。”“噗!”我又喷饭了,这次我咳得更狠,差点没把我噎死。   “发觉老爸想象力特别强,真的。”抹了抹嘴上残余的饭粒,我艰难地竖了一个大拇指。老爸听了,只是对我报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然后就丢下一句“我工作去了”,大步走出了家门。“我上学去了。”我也不甘示弱,丢下饭碗就甩门而出。“喂,你们的饭还没吃完啊!”留下一脸纠结的老妈在那里凌乱。   今天有一节我最怕的课。   “你说……”身旁的郑远航凑过身子,悄悄说道,“这节体育课那个铁牛又要干什么缺德事了?”“谁知道呢,长这么大从没见过那么变态的体育老师!”回了郑远航的话,我又开始目光涣散,神游太虚起来。   “靠,要不是老干妈反复强调我们要尊敬老师,我早就一个拳头挥过去了!”我淡淡地瞥了一眼嫉恶如仇的郑远航,甩过去一句话:“你能活着回来我帮你烧柱香。”他听了本想辩解,但想了想铁牛充满爆炸性的肌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还是悻悻作罢。   “铁牛”,是我们给体育老师起的外号,至于本名早就被人淡忘,只知道他有一身强壮的肌肉,而且远超常人般变态。   举个例子,你有一个因为女孩子穿裙子就罚她倒立的体育老师吗?如果有,那真巧,你和我就读同一所中学。   而那“老干妈”,就是我那无节操的班主任。她被人指认跟辣酱罐子上的那个大妈有七分相似,于是我们就兴奋地帮她认定了亲戚关系,冠予了她这个荣誉的称号。当然,她本人并不知道她的学生们为她做出的贡献。   我还想说几句风凉话,操场的另一头突然就传来了一阵大吼。   “都过来集合!”听到这声粗旷的大吼,我就知道铁牛到了。本来像羊群一样四散的人们,开始稀稀拉拉地聚往一个方向。看了看四周略显空旷的空地,我耸了耸肩,也跟着走了过去。   走到一半,眼睛的余光无意间一瞥,发现竟然还有个人靠在大树底下,不肯离去。我转头一看,“柳凝轩,怎么不去上课?”   正是柳凝轩。她踌躇不已,似乎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过去,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一转头,顿时惊喜道:“吴珪,是你呀。”我正疑惑着,突然看到了她穿的鞋子,这下什么都知道了,“穿了拖鞋,怕被铁牛罚吧?”“嗯。”两人一阵沉默。   最后,还是我先打破了沉默:“要不,我先把鞋子让给你穿吧。”“那你呢?”“没事,他对男的应该会宽容点吧。”   她看起来还在犹豫,我干脆把鞋一脱,“穿上吧。”她见我如此,不再推托,直接穿了上去,然后把她的拖鞋递给了我。我拒绝了,推辞道:“我的脚太大,穿不下,还是光脚吧。”她顿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走吧。”   整顿队形很快就结束了,没有人敢做小动作,因为站在我们面前的可是臭名昭著的“铁牛”。他环视了一圈,最后还是将目光停留在了我身上。来了!果然逃不掉呢。   “给我解释一下,是因为脚趾头太长把鞋子撑破了?”人群中传出一阵哄笑,我只是沉默,等待他下判决书。“好,既然你喜欢光脚,给我跑五十圈!”   坑爹呢这是!五十圈?你怎么不去死!   心里这样腹诽,但铁牛满身爆炸性的肌肉摆在那儿。屈于强权,我还是不敢反抗,一咬牙,就开始跑了起来。   一圈,两圈……从一开始引得众人的频频围观,到最后三三两两都去其它地方玩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感觉脚已经不属于我自己,到最后连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   我就要躺在这儿了吗?   眼睛余光一瞥,我忽然看见了一个人。   嗯?是柳凝轩,她还在看着我?   看到在一旁等待的她,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涌出了一股力量,脚上的力道也大了几分。凭着这一股多余的力量,我又坚持跑了几圈。   “行,你停下来吧。”听到这声浑厚的吼声,我的心一松,脚步一停,整个人就软倒在那里。“吴珪,你没事吧?”我艰难地抬起了头,看到了一脸焦急的柳凝轩,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没事儿,死不了。”   这时,铁牛也到了,他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让你强出头。”言毕,伸出了一只手,咧开嘴笑道:“起来吧。”我愣了愣,突然发觉原来铁牛贱贱的笑也没那么讨厌了。   把我一把拉了起来,铁牛就大步离开了这里。而柳凝轩把脚上的鞋换了回来,看了我一眼,芊然一笑道:“陪我走走吧。”   夕阳洒在了大地上,将眼里的一切都染成了深沉的红。我们两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开口,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良久,最后还是柳凝轩开了口:“谢谢。”“不用。”回答很简洁,因为我不知道要如何形容此时我的心情。   在柳凝轩面前,我完全丧失了平时的冷静和沉稳,仿佛一个幼稚的小孩一样。我讨厌幼稚,这种我很久都没有感觉到的东西。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得先走了。”“嗯。”我只是点了点头。   她说完就朝着教学楼走去,我就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显得失魂落魄。   没想到,走了几步,她忽然转过了身,对我灿烂一笑:“今天很开心。”   我看着呆了。   夕阳在她脸上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光辉,朦朦胧胧的昏暗给她徒添了一抹亮丽,她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看起来就像是谪落凡尘的天使般。那笑容,好美。   柳凝轩,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一直站了好久,等我清醒过来,已经放学了。   望着操场上稀稀拉拉的人群,我也终于动了。站得腿都酸了,还是在树底下坐一坐吧。   轻车熟路地饶了一圈,到了我平时喜欢待的那颗树,我往另一头走去。“嗯?”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树底下早就有了人。   一位女孩,文静地坐在那里,手拿着一本本子,不知道在写着什么。她戴着一副眼镜,神色专注,时不时还拿起笔轻轻地敲敲头,像是在回想着什么。   这张脸,有点熟悉,总感觉在哪里见过,看起来好像是班级里的一个同学,我记得她的名字应该是……   “慕容……薰?”“嗯?”那女孩听了,转过头来,露出了一张十分平凡的脸,普通到,放入人群中也许就再也找不到的地步。她见了是我,神色慌乱了一下,“碰”地合上了书,然后很快镇定了下来,站起了身,平淡地说道:“有什么事吗?”我连连摆手,解释道:“没,我只是没想到这里有人,既然你在这里了,那我就走吧。”“没事,我有事要先走了。”“诶?”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转身离开了,而我还是一头雾水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   这人,好奇怪,看起来有点冷,可又觉得不太像,什么情况?不过话说,今天的夕阳真好看。   赤红色的太阳已经无力地垂在了天际,一抹深色的红充斥着整个眼球,一花一树都被镀上了一种梦幻般的色彩。   真美,也许这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就如那人的同样梦幻的脸庞。   要说这世上最美好的事,那就是暗恋了吧。 第六章:这不羁的青春,由我们自己挥洒  走在已经无比熟悉的街道上,我连向四周回望的念头都没有,这走了好几年的路,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事物能勾起我的兴趣了。   今年,我初三。   “吴珪,今天来得可真早呢。”“哪里哪里,每次都是你先到这儿。”郑远航还是延续了他优良的传统,每天都早早地来到班级,从未间断,不得不佩服他的毅力。和他惯例地打了招呼以后,我就开始整理昨天的作业。   “又是谁,讨厌死了!”不用说,听声音就知道是我的“好”下桌林春竹。这家伙不知道干嘛,又在那大惊小怪了。   我翻过身,看着眉头紧皱的她,不住打趣道:“怎么,小妞,又遇到什么难题了?”她早就习惯了我的调侃,只见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条,指着上面的字对着我说:“你念一遍。”字迹很潦草,我看了,一字一句地念了下去:“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啊呸!你阴我!”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怒发冲冠,就想用拳头和她论道理,谁知道她只是无所谓地怂了怂肩,解释道:“这是我从抽屉里发现的,从一个月前就一直收到这样的纸条,真是烦死人了。”   我夸张地叫嚷道:“就你?还有人会给你写情书?”她一听顿时不乐意了,不满地回了句:“怎么,本小姐天资聪慧青春靓丽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凭什么就不能有人给我送情书?倒是你这个小吊丝,这几年都是门前冷落鞍马稀,明显是人格魅力不够呐!”“要你管!”   见到我们剑拔弩张的模样,郑远航又出来当和事老了,“诶诶,你们小两口吵架不要殃及池鱼好不?这让我们这些单身平头老百姓情何以堪呐?”两人听了,林春竹不禁脸红了一下,而我的脸皮也算是经过千锤百炼,倒是面不改色,索性就没有再吵了。   这几年的变化不是很大,日子依旧那样过,除了柳凝轩被调到第一桌作为好学生被重点培养外,一切都那么平淡。自从那次散步以后,我上课有大半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发呆似乎成了我每天的必修课,但从她被调走后,我觉得和她的距离开始越来越远。   然后,每天的必修课就从发呆变成了和林春竹吵架。我变得越来越烦躁,容易被激怒,平时还看不出,但一有倾泻口,这股怨气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地被释放出去,而林春竹显然就是这个倾泻口。我很奇怪,我们这样的骂骂咧咧,竟然在别人眼里成了小两口吵架,真是搞不懂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   不知不觉,春天又到了呢。   初三最稀疏平常的,不是勤奋苦读的好学生,也不是整天睡大头觉的瞌睡虫,而是一对对甜蜜的情侣。   一下课,同班的,不同班的,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了走廊,畅谈人生理想,当真是羡煞了众单身吊丝。每逢佳节,送礼物的有,表白的也有,甚至我有次看到了同班的两人手牵手进了宾馆,害得我一个劲往自己胸口划十字,口里不断念叨“罪过,罪过”。学校什么都管,却唯独对这个方面无比宽容,让我不得不怀疑校长那个中年大叔的良苦用心。   看来他是把主动权交给了我们,把青春的选择权还给了拥有青春的人。现在,这不羁的青春,由我们自己挥洒。   我始终认为,我们这个年龄没有资格谈爱。没有收入,不够成熟,给不了她未来,却口口声声说“我有一颗陪你到老的心”,那真的现实吗?我也没有反对什么,但我真的很奇怪,难道他们只看到现在,没想过未来吗?   我也有个梦,我也期待它发芽,但我还想等自己更成熟,成熟到能承担责任,再去实现自己的梦。   心里藏着一个很美好的梦,从初恋开始,一直到婚姻的殿堂,她若不离不弃,我必执手相随。   谁也别想打破我这美好的梦。   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散去了,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也准备打道回府,但走到半路就被人一把拦住。“嗯?”看到来人,我不满地埋怨道:“薛志坤,你小子挡我道干嘛?”   薛志坤这小子拦了我以后,就支支吾吾地不说话,一个劲地看着我。我被他弄得不耐烦,忍不住说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他看上去终于决定好了,不再犹豫,开口道:“吴珪,哥拜托你一件事好不?”“少占我便宜,快说!”我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而他也终于表明了来意,“那,你知道你们班一个叫慕容薰的人吧?”   慕容薰?那个奇怪的女孩?   “嗯,我认识。”“我要向她表白。”“哈?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我说,我……要……表……白。”   我只是愣了一瞬间,然后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道:“你小子行啊,要我帮你是吧,说吧,打算怎么做?只要不是送情书这种怂活儿。”他义正言辞地说道:“当然不会,我怎么会陷你于不义呢?……其实,我是想让你帮我往她抽屉里塞纸条。”“靠,这不是更陷我于不义?”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你不会就是那个往林春竹抽屉里塞纸条的家伙吧?”“林春竹是谁?”薛志坤一头雾水地看着我,不明所以。   难道要我告诉你,就是那时候狠狠扇了我一巴掌的更年期少女吗?   “算了,纸条拿来。”他这才反应过来,“哦哦,拿着。”说完就从口袋抽出一张被折得整整齐齐的纸条,郑重其事地说:“我的未来就交给你了。”我也来了精神,爽快答应到:“你的决定是正确的。”   傍晚时分,四下无人,正是顶风作案的好时机。有个蹑手蹑脚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跟做贼心虚似的环顾四下。“没人,很好。”   没错,那就是我。   按着记忆摸索到了慕容薰的座位,我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纸条,将它偷偷塞到了她的抽屉里,然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这次薛志坤没话说了吧。   “你在干什么?”额滴神呐!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我猛地回头,一个人就站在我的身后,绕有兴致地看着我。   真是做贼的刚好被主人抓到,那人竟然是慕容薰。   她没戴着眼镜,那双清澈的眼睛就这么直直地注视着我,似乎是想分析出我的目的。   完了完了,正主到了,我这就是现行犯啊!   “回答我。”虽然我在她的位置偷偷摸摸,行迹可疑,她的脸上仍然没有什么波澜,话语依旧简洁。我僵硬地笑了笑,有些结巴地辩解道:“帮……帮朋友送张纸条给你。”   薛志坤,这次只能对不起你了,这是形势紧迫,你要理解我啊!   我不敢看她的脸,说完就不由分说地将纸条塞到她手里,然后头也不回地逃之夭夭。   冲到了走廊的转角,我停了下来,半蹲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旁负责接应的薛志坤一脸贱笑地凑了上来,嘿嘿笑道:“怎么样,成了没?”我敷衍了一句:“算是吧。”他听了顿时大喜,意气风发地说:“走!哥请你去来一顿好的!”没有因为这个而欣喜,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那张纸条上有没有你的署名?”他似乎很得意,向我夸耀道:“哈,当然没有署名。我就是要留点悬念,到时候一举告白,感动死她。怎么样,我聪明吧!”这个二愣子!没有署名,那她会不会以为……我的清白啊!天大的误会!   想到这里,我恶狠狠地看着薛志坤,威胁道:“你如果不请我吃顿好的,当心我让你变成三级残废!”他被我吓了一跳,连连陪笑:“行,行!大爷,请!”   那天晚上,我们去一家高级西餐厅吃了个痛快,我撑到差点爬着回家,而薛志坤哭丧地摸着自己空瘪的钱包,回去后,据说萎缩不振了好几天。   小样,请我出山就得想到代价,少年还是太天真呐。   一切似乎又回归平淡。   “吴珪,小子最近得瑟不少嘛,看你红光满面的。”“哪里哪里,郑兄看起来也是精神抖擞,想必是好事临门了吧。”我们同桌俩又开始例行的寒暄,基友感情真是越来越好。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一脸神秘地对郑远航说道:“你知道吗?薛志坤那个小子终于开始对无知少女下手了,要是他得手的话,他就是我们三个之中第一个脱离单身吊丝身份的人啦。”谁知郑远航他听了,也一脸神秘地对我说:“你知道吗?其实前不久我也表白了。”“啊?你说什么?”   我目瞪口呆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连郑远航这小子也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告白,不过想想平时他张扬的个性,我瞬间释然了,随即满心好奇地问道:“哪位啊?告白成功了没?请吃饭不?”他只是满含深意地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这叫什么事啊!吊我胃口。不对,这么说的话,三个人里面就我一个还在原地踏步,跟不上潮流了?这让我情何以堪呐!   算了算了,我担心个什么劲啊。   我晃了晃脑袋,嘴里低声嘟囔道:“不说就不说,反正对象不是如花就是无知少女。”他笑了笑,没有辩解什么,马上就开始调笑起路过的班长来:“呦,这不是如花班长吗?今天穿得很喜庆嘛。”那萧清秀听了,当场就抡了一个巴掌过来,狠狠地拍在了郑远航的脑门上,没好气地说道:“嘴巴放干净点,担心我收了你这条小命,为民除害。”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小子还是改不了老毛病呢。等等,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看着郑远航,高深莫测地一笑,这回轮到他不明所以了,问我:“干嘛傻笑?”我也回了句:“天机不可泄露。”   “叮铃铃……”   “上课。”   “起立!”“老师好!”   “那边那个……郑远航,我喊上课你没听见是不是?还在睡觉?给我站起来!”   “嗯?怎么,怎么快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吗?老师再见!”   “反了!反了!给老子面壁去!”   一天,就这样在笑声和书声的衬托下,结束了。   这样的青春,真好。 第七章:在流言面前,解释,略显苍白   有一个难得的周末用来赖床,实在是人生之大幸。就算此刻太阳已经晒到屁股了,我也不愿和我亲爱的床分离。   “吴羽书,你给老娘解释一下,你竟敢私自背着我存小金库?活腻歪了是吗!”“梦玲,你听我解释,这……这是刚刚发下来的工资,我还来不及上缴啊。”“哼,是你的工资是吧?行,现在就缴公吧。”“荣……荣幸至极!”   这小两口,大早上的,存心不让我睡个好觉。也罢也罢,起来就起来。   穿戴整齐,走出了房门,一下就看到老爸正坐在餐桌上,一脸哭丧的模样样,不断往嘴里塞饭,嘴里还发出模糊不清的念叨:“更年期大妈,更年期大妈……”厨房里突然传出一声:“吴羽书,你在嘟囔什么?还不去工作!”老爸听了,一下子就像打了鸡血似的,正色道:“是!老婆大人!”说完就猛地抓起桌上的公文包,甩门而出,留下一句“我去工作了”就不见了人影。做事严谨的老爸,谁又能想到,他是这样的一个人呢?   我哭笑不得,这也太喜感了吧,小两口感情真好。   我也坐上了餐桌,继续老爸未完成的大业,这时老妈也忙活完出来了。我嘴里含着一口饭,也学着老爸那样嘟囔道:“更年期大妈,更年期大妈……”老妈见了,也忍不住笑着打趣说:“少学那个死鬼,没皮没脸。”   我突然来了兴趣,好奇地问她:“老妈脾气这么烈,还对老爸拳脚相向,怎么还能把他的心栓得这么紧呢?”她冷哼一声:“哼,他敢对我不好?当初老娘为了追他费了多大功夫,流了多少泪,他还敢负我?”   “嗯?”没想到,竟然是看起来刚烈的老妈先追老爸的,看来当年的事有很多内幕啊。   我立马露出期待的目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她又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你可别轻信流言蜚语。”我还想询问细节,她却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在指了指墙上的钟,“做作业去。”嘿,怎么现在的人都喜欢卖关子?看来今天的理想周末又泡汤了。   周末先生总是来去匆匆,一晃,惹人厌的周一小姐又来拜访了。   这是一个阴郁的早自习。不仅窗外的天空阴沉似水,就连教室里的气氛也是无比沉闷,我讨厌这种阴郁。   而这阴郁的源头,现在就站在这台上。   “到底是谁!谁拿了秦少枫同学的钱!不要做了亏心事还不承认,我没有这样的学生!”教室里,除了这声咆哮,一直都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不敢抬头看讲台上发飙的人,人称老干妈的人,我们的班主任。每个人都耸拉着脑袋,坐立不安,毕竟很久都没看过平时不苟言笑的班主任发过这样大的火了。   她口里说的秦少枫,是一个高材生。   学习尖子,体育健将,写得一手好字,能投漂亮的三分球,而且对待长辈也有规有矩。老师都喜欢他,同学也愿意和他亲近,因为和他说话,总有一种莫名的荣幸。   他还是一个标准的富二代,有个当大官的老爸,家里有权有势,有多少少女想投怀送抱,多少人想巴结他来攀关系。   他简直就是上帝派来,让我们这些贫下中农一样的人长见识的。   可我不喜欢他。   我暗地里把他叫做“少女杀手”。   为人风流,这是我对他的印象。   因为仰仗家里的权势,他行事毫无顾忌,前前后后的女朋友也不知换了多少任,其中也不知有几人遭了他的毒手。可尽管如此,还是挡不住无知少女对他的追捧,老师也都被蒙在鼓里,所有人都相信他是个完美的人。   聚众效应,可笑。   看着在台上一脸平静的秦少枫,我没有什么表情。他扫视了一圈班级,皱了皱眉头,发出了略带磁性的声音:“我不知道到底是谁偷了我的五千块钱,但我知道,肯定是本班的人,因为我把钱放在抽屉里,从昨晚到今早,除了本班的人不会有人拿了。那是我要买IPONE的钱,望某些人自重。”   听着他振振有词地下结论,我轻皱眉头,心里升起一阵鄙夷。连老干妈都只是用“拿”这个词,他竟然用“偷”,而且这一个苍白的理由算什么?这五千块估计也是他要买给他的新女朋友的吧,虚伪。   他不管不顾地自说下去:“班级平时都有很多人在,而要在人多的时候拿走这笔钱显然不容易,所以,犯人肯定是比别人都来得早很多。而班级里总是来得最早的……”他顿了顿,“郑远航,是你吧。”   我脑袋“轰”的一声,一瞬间变得无比空白。   怎么可能会是郑远航,我那个贱贱的同桌?   “放你妈的狗屁!”郑远航狠狠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涨红了脸,就凶狠地瞪着台上的秦少枫。   老干妈不满地看了看郑远航,训斥道:“注意素质,郑远航同学,秦少枫同学也只是怀疑,没有指定就是你,何必那么激动。”郑远航仿佛没有听见似的,歇斯底里地嘶吼道:“要是你被人污蔑,你给我笑一个试试!”   本身心情就不好的老干妈,听了这句话,整张脸顿时沉了下来,她呵斥了一声:“有你这么跟老师讲话的吗?下午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秦少枫,你他娘的算什么意思?这样给别人泼脏水好玩吗?”没想到,这次骂声竟然是从我后面传来的,我回过头,是林春竹。   她也站了起来,摆出平时和我吵架的架势,一脸不屑地瞪了眼秦少枫,后者的脸上顿时变得很不自然。   我也站了起来,“老师,您这样有失公允。”谁知老干妈听了,瞥了我一眼,回道:“吴珪,你下午也来一趟办公室,我需要了解一下郑远航平时的为人。”这个老太婆!她真不应该代言辣酱,她应该去代言臭豆腐!   胸中憋着一股闷气,脸上却不动声色,我低沉地回了句:“知道了。”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下面又传来一句话:“老师,请三思再下结论,这会破坏师生感情的。”班长!她也帮郑远航说话了!真心感觉正能量汹涌澎湃。   老干妈只是撇了撇嘴,说道:“萧清秀,这里没你的事,坐下。”见萧清秀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坐下了,她又瞥了一眼林春竹,面无表情地说道:“看在你平时表现良好的情况下,我原谅你的无礼。坐下吧。”谁知道她火气更冲了,“我才不需要你的原谅,我只是就事论事,有错吗?”   疯了,这家伙肯定疯了,竟然和班主任顶嘴,她没想过后果吗?   纵使老干妈定力再好,此刻的脸也不禁阴沉地快滴出水来了,她一脸薄怒地喊了一句:“出去!”“出去就出去!”一番对垒就这么结束了。我没敢回头看她,只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轻骂,“懦夫!”然后就是门被狠狠一摔的声音。两个字入耳,我突然有种虚脱的感觉,从内心涌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是,我是懦夫,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已经无心理会老干妈在讲台上暴跳如雷的呵斥,我只是将头深深埋在桌底,默默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老干妈骂累了以后,就丢下一句“下课”甩门而出,而原本压抑的气氛随着她的离开顿时一扫而光,大家都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刚才的事情来。   “你说,那郑远航会不会真的……”“难说啊,秦少枫都猜测是他了,没准八九不离十。”“天哪,他怎么会做这种事?”   郑远航早在班主任喊出“下课”的时候,就阴沉着脸出去了,不然他听到这句话保不定会被气吐血,这事传到最后竟然变成郑远航偷钱是板上钉的事。   我侧耳倾听,终于捕捉到了不一样的声音,“听说最近柳凝轩被某个人一直纠缠不休,烦恼了很久了,难怪看她最近老是心事重重的样子。”“那人是谁啊?竟然有胆子追柳凝轩,不怕被她的护花团生撕了?”“不知道,那个人做得很隐秘,连柳凝轩也不告诉我。”“真羡慕呐,我也想被人追一次。”“你啊,还是再修炼几年吧。”   我寻找声音的主人,终于看到了正在高谈阔论的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柳凝轩的闺蜜。   什么情况,柳凝轩最近竟然被人纠缠了?要是她接受了那个人的告白的话……想到这里,我的身体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我必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不做些什么的话,后悔就晚了。   上课铃响过了,郑远航和林春竹也都回来了,两人都一言不发,整理凌乱的桌面。我也正想准备上课时,忽然发现柳凝轩从前面走了下来。   她看了看郑远航,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郑远航,老实说,这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不希望朋友里面有品行不正的人。”   柳凝轩,竟然也说出这种话?我望着那张熟悉的脸,一股莫名的深深失落感突然涌出心头。   郑远航一下子跳起脚来,情绪激动地喊道:“你也怀疑我?”但他随即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淡淡地说道:“没有证据,我也不能证明什么。你走吧,让我静一静。”柳凝轩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还是摇了摇头,走了回去。   就连柳凝轩也不能免俗吗?真是……等等,柳凝轩,郑远航?   我的脑海突然蹦出前一阵子郑远航说的话:“我也告白了。”脑袋“轰”的一声就混乱了。   郑远航,难道,你就是那个一直纠缠柳凝轩的人?   甩了甩头想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驱逐,但它始终挥之不去,反而愈发地清晰起来。如果,如果真是这样,该怎么办?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之前老妈幽幽的一叹:“你可别轻信流言蜚语。”   那这该叫我怎么办?   在流言面前,一切的解释都显得如此苍白。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八章: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就站在我身后吧   晴空万里,碧天如洗,那大片大片的淡蓝像是被一个人毫不吝啬地涂抹上去似的。   换作是以前,我一定会呆呆地望着这片天,出神好久,但我现在却没有兴致。   我正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应老干妈的邀。   郑远航半天没有人影,想来是早就过去那里挨训了,想想我等下的遭遇,我就不禁背脊一阵发凉,脚上也不自觉加快了速度。   “叩叩叩……”“进来。”我推门而入,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的老干妈,还有在她旁边正襟危坐的秦少枫。让我意外的是,郑远航竟然没在,他到底去干什么了?   见我只身一人前来,老干妈皱了皱眉头,不满地说:“怎么,就你一个?郑远航人呢?”   哼,以前怎么没觉得她这么招人恨,真是瞎了我的眼。   我还是不卑不亢地回道:“我不知道,也许他等下就来了。”   没想到在一旁的秦少枫发话了:“我想他或许是做贼心虚,畏罪潜逃了吧。”   此时对于这个秦少枫,我的厌恶是不加掩饰的,谁能想到一个看起来一副温文尔雅的人,内心竟然如此阴狠。我摇了摇头,回驳道:“不要妄下定论,再等等吧。”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等到连老干妈都露出一副不耐烦的神情的时候,终于听到了一阵推门的声音。门开了,我看见一脸沉稳的郑远航走了进来,手里还提了个小皮包。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和平时不一样的感觉,但我又说不上来。   老干妈见了他,也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对他说道:“郑远航,你总算来了。”话语中还隐隐含着一股怒气。郑远航听了,只是轻松地笑了笑,一脸嘲讽地看着他们俩,说道:“说吧,你们想怎么污蔑我?”   本就是强压着怒气的老干妈听闻顿时大怒,气得指着他,嘴里不断重复:“你……你……”就连一旁的秦少枫也是一愣,显然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嚣张,浑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我终于发觉为什么我会认为他不同了。   他变得无比自信。一扫从前的颓然,一股特殊的气质流露在他身上。   暴怒的班主任是很可怕的,更何况她还是一个更年期妇女。我只是乍舌地看着一句句骂人的话从她嘴里不断蹦出,好几次她的唾沫星子都差点溅到我脸上来,可郑远航就是不为所动。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开了口:“老师,在没有证据之前,请不要情绪这么激动好吗?”她听见我竟敢插嘴,马上将话头转向了我:“吴珪,还有你……”突然,她停顿了一下,好像是醒悟到她这样有失老师的身份,于是她先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毫不质疑的口气说道:“吴珪,郑远航平时是不是行为乖辟,不加检点。”“是。”   她说的的确是实话,郑远航平时就是这幅模样,不然也不会频频光顾女厕所这类场所了。   她听了很满意,又问:“那他是不是无心学习,成日沉淫于旁门左道?”“是。”“他平日里很不受欢迎。”“是。”……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都是挑准了郑远航的脾性一针见血地指出。我瞥了瞥秦少枫,想都不用想,这么详细的东西,肯定都是他“不小心”透漏的。   这个虚伪的小人。   郑远航还是沉默不言,真奇怪他是有恃无恐,还是真的默认了。   老干妈深意了一口气,露出了胜券在握的微笑,问道:“那我有把握认为郑远航就是拿走这笔钱的人了。”   我也突然笑了,一句话,就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不同意。”   老干妈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质问道:“为什么?他的品行明明这么败坏,为什么就不会干出这种事来?”   我脸上的笑容更盛了,“感觉。”“感觉?”“我相信我的感觉。”她听闻,顿时冷笑一声:“你的感觉?你的感觉就能判定一件事?”   我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相信,一个能在别人没吃早饭的时候偷偷塞面包到他的抽屉的人,一个因为别人一句无意的话,就一连帮带了一星期生活费的人,一个写匿名信安慰生活受挫的同学的人,他,绝不会是小偷!”   老干妈听了,突然变得沉默了起来,就连一旁沉默的郑远航也目光闪动,终于开口:“原来你都知道。”我对他报以一个灿烂的笑:“别小看了你的同桌。”   这时,老干妈悄悄地凑近了坐在一旁的秦少枫,忍不住用迟疑的语气对他悄声说道::“我们是不是……弄错了?”秦少枫此刻也有点底气不足了,但他咬了咬牙,还是很强势地坚持道:“就是他,不会错。”   这个时候还在坚持,明显就是要恶意诋毁了。我收敛了所有的笑,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的眼睛,一言不发。被我的目光注视得有些发毛,他突然打破了沉寂:“那你给我个理由,一个能打消我的怀疑的理由。”   “要理由?好,我给你一个理由。”我迎上他的目光,“既然你可以怀疑钱是郑远航拿的,那我可不可以怀疑,其实钱根本就没有丢,甚至,我怀疑,究竟有没有这笔钱。有人可以给你作证吗?没有吧。那,现在……”我顿了顿,“我可以很合理地认为,你在说谎。”   听到这儿,后者的脸色已经一阵青一阵白了,而在场的所有人都神色各异,显然在思虑这句话的真实性,就连老干妈也不禁狐疑地看着秦少枫,让他的脸色变得更差了。   他声厉内茬地对着郑远航吼了一声:“这种人天生就是个小偷!”我正想回他,一只手忽然把我拦了下来。我疑惑地看了看郑远航,他对我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一脸风淡云轻地笑道:“行了,让我来吧。”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再开口。   只见他两步走到了办公桌前,收敛了所有的笑,漠然地看着正对面的两人,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嚣张口气对着他们说道:“你们认为是我干的,对吧?对,就是我。”   听到这,每个人都是一愣,我见辛辛苦苦营造出的气氛一下被他搅散了,真是恨不得上去抡他两个耳光子。   只是他好像浑然不知,拿出了那个公文包,拉开拉链,就把它往下一倒,“哗啦啦”地一阵响,竟然倒出了一叠百元大钞。   每个人的表情都呆滞了,我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表情僵硬地回过头,对郑远航露出一个牵强的笑:“你哪来的这么多钱?不会……真的是你吧?”他摇了摇头,拿起一叠钞票,玩味地看着秦少枫,说道:“你说我拿了你五千,对吧?”秦少枫木然地点了点头,看来今天给他的打击实在太多了。   郑远航嘴上的弧度更深了,他盛气凌人地冲着对面的两人开口:“这是一万,不用找了。现在,拿着你们的钱,滚。”秦少枫还没反应过来,而班主任却勃然大怒,一根手指差点都指到他的鼻尖上,破口大骂:“你竟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让你勒令退学?我要让你明白,什么叫欲哭无泪!”   郑远航还是一副万年不化的拽样,我正想上前劝阻的时候,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了。老干妈一脸怒意地拿起话筒,“喂?哦,哦,是校长您啊!什么?嗯,嗯……好,好,我知道了,按您说的办。”接过电话的老干妈立马换了个脸色,一脸诚惶诚恐,简直和之前判若两人。看着她脸上献媚的神色,我忽然有一种强烈的反胃感,直让我想吐出昨天的隔夜饭。   只见她不断点头,然后挂了电话,就一直盯着郑远航看个不停。连在一旁的我都差点被她恶心到了,实在看不下去,这才忍不住开口:“老师,怎么样?”   她似是反应了过来,露出一脸温和的微笑,解释道:“之前是误会了,郑远航同学是清白的,钱也不要给了,你们拿回去吧。”   郑远航听闻,满脸讥讽地望着态度一百八大转变的班主任,“钱你还是拿着吧,我不要了,我就是不想再看到你们的嘴脸。”老干妈的笑顿时挂上了一丝尴尬,但她还是没有生气,和颜悦色地说道:“郑远航同学,你听我解释……”还没说完,我就被郑远航一把拉了出去,回应她的,只是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现在已经没人再去关注秦少枫,他此刻真的变成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一想到之后他要怎么应付老师的脸色,我就不禁心头暗爽起来。   但是,郑远航是从哪来的这么大的能量?   看着身旁脚步不停的他,我忍不住投向了疑惑的目光。   似是察觉到我的目光,他转头朝我一笑,“难道我是个高富帅也要和你说吗?”那笑容,还是那个贱贱的他。   哪有那么吊丝的高富帅?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道:“你是高富帅,我还是白富美……啊呸!神经病掉了今天!不说算了!”   没想到郑远航神色认真地看着我,说道:“我真的是。”   那天才知道,郑远航竟真的是个高富帅,还是个官二代,有个权势很大的官老爸,听说官衔比秦少枫老爸的还大得多,所以这次才可以这么轻易地化险为夷。   想通了这一切,我明白了他的自信从何而来,也不禁乍舌,他竟然能隐藏地这么好,要不是这次的栽脏事件,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呢。   想到这儿,我不禁调侃道:“喂,官爷,什么时候带着小弟潇洒一遭?”   兴许是被我这副模样给乐到了,他笑呵呵地回道:“我才不想靠我老爸,我需要的就是一个属于自己的人生。”   今天瞎了太多次眼睛,纵然向薛志坤借来他那双24K钛合金狗眼,也禁不住这样的摧残。人生呐,真是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聊到开怀处,两人拥肩而笑。我看着面前这个大笑的男人,忽然感觉竟看不透他了。   “吴珪。”他突然停止了大笑,恢复了沉稳,“以后,你就是我郑远航的兄弟。”   “兄弟?”我眼中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随即消失而去,“嗯,是啊,我们是兄弟!”   我吴珪,终于也有个兄弟了吗?   郑远航拍了拍我的肩膀,又向前走了几步,留给我一个背影,和一句轻飘飘的话,“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就站在我身后吧,我能保护自己的兄弟。”   望着他的背影,我开怀地笑了。   谁能想到,一场风波就这样戏剧性地结束了。   世事无常。 第九章:那些看客的气场,我领教够了   天,依旧是那般纯净,湛蓝。偶尔有几只鸟掠过,飘落下几根羽毛,给这显得空荡荡的天空增添几分色彩。   又是一个乏味的上学日子。   原本人满为患的教室,此刻却显得如外头的天般空荡荡的,不见了一个人影。而原本空旷无比的操场上,却密密麻麻地挤了了好几排的人。每个人身上,清一色都背着一个旅行包,或心不在焉,或全神贯注地聆听主席台上正在长篇大论的校长。   “同学们,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开拓你们的视野,增长你们的见识,让你们在这物欲横流的世界,还能感受到原始的自然气息……”   我一个不起眼的个子,放在人群中就是被淹没的份,而我的周围又都是人高马大的壮汉。所以我只能垫起脚来,极力张望前方老师的脸。   在这晴朗的午后,校长大人已经在台上作了快一个小时的激情演讲。他洪亮的声音听在我们耳里,俨然已经变成了一手催眠曲,许多人都已经站得昏昏欲睡。   我们要去野炊。   老师是这么通知的,介于要锻炼学生的野外生存能力,所以校方决定要开展野外生存锻炼。但到了我们耳朵,就成了另一种版本:走!拉帮结伙吃烧烤去!   我想,老师之所以决定进行野外生存锻炼,也是因为还有一个月就中考了吧。为了让初三党能以最好的心态参加考试,野炊无疑成了最好的选择。   很多人都已经跃跃欲试,没办法安分下来,直到被后头的教导主任呵斥了好几次才有所收敛。我四处张望,想在人群中寻找熟悉的面孔,但人群实在太拥挤,无奈只好放弃。   幸好活动是分批进行的,这次只有我们年段参与,不然没准我已经在体验挤公车的那种畅快感觉了。在天朝,坐公车就是一场修行,毕竟像“一平米不超过十个人就不算超载”这样的规定被写进法律,估计只天朝独有一份了。   “喂喂,怎么每次都能废话这么久,这些做领导的都不知道体恤我们学生呐。”看着台上慷慨激昂的老师,我摇了摇头,无奈地抱怨了一句。   “吴珪~”“嗯?”听到人群中突然传出这声呼唤,我不禁将目光移到人群中,搜索着声音的来源。   “看哪呢?就在你后面。”“啊?哦哦……薛志坤,是你小子啊。”尴尬地摸了摸头,我看着一旁站在那里许久的薛志坤,冲他一笑:“怎么,又打算请我一顿好的?”他一听,一张脸顿时绿了,连连挥手:“不,不,我说的不是这个。”见他这副怂样,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快说快说,烦着呢。”   的确,最近被柳凝轩的事弄得我心烦意乱,此时薛志坤再来触我霉头,我怎么可能给他好脸色看。   他张了张口,可什么话都没蹦出来,最后竟然“扑通”一声扑到了我的腿上嚎啕大哭起来。   “啊!吴珪,你要给我做主啊!”我们俩这明显鹤立鸡群的行为,顿时引来了周围人的围观。顿时,原本拥挤的人群,竟自觉地多出了一个真空地带,而我们两人就在这个圈中间。一时间,指指点点的人群开始多了起来,甚至我隐约从耳边听到“搞基”的名词,这回轮到我的脸绿了。   一把拽起了他,我将他拖离了这个是非之地,然后猛地一松手,恶狠狠地问他:“说!到底怎么了?”他似乎是被吓傻了,隔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作势又要抱我大腿。“停!再靠近我三尺就打断你的腿!”听了我气急败坏的威胁,他才停下了动作,然后泪眼朦胧地看着我,哭道:“我失败了!”“啥?”“她不接受我!”   我这才明白他干嘛要死要活的,敢情是表白被拒了,又一个苦逼男。不过话说,我从来不知道,原来男的也可以做到这么妖孽,连卖萌的效果都演绎得淋漓尽致,真是个演苦情剧的好苗子。   “那你抱我大腿干嘛,求超度?”我没好气地丢给他一句话,而他好像已经缓过劲来,也终于可以完完整整地讲述具体细节了。“今早我向她表白,说上次给她写情书的人是我,结果……”“结果被拒了?”“不是儿,比这更惨。”“更惨?”我绕有兴致地看着他,“怎么个惨法?”   他看了看我,脸上的委屈不言而喻,“她说……是不是你叫我去找她的,还说……”“谁……谁?”“吴珪!”怎么扯到我身上了?我一脸震惊地望着煞有其事的他,只见他继续接到:“还说……让我问问你为什么这么羞涩,还要其他人来探口风。”   靠,清白,清白,清白啊!果然做好事没有好下场!   我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尽量温和地询问道:“那……她是不是已经误会……”“吴珪啊!我的初恋结束了,结束了啊!难道吊丝永远得不到想要的幸福吗?”被他情绪激动地打断了话,我也不敢朝他投去鄙视的目光了,只得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他像是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拽着我的衣领,激动地大喊:“吴珪,她的下半辈子就交给你了,你要替我好好照顾她!”这小子,绝对受到了很大的打击,都开始说胡话了,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为了安抚他的情绪,我故意装作严肃状,郑重其事地答应:“放心吧,我来完成你未完成的梦。”听了这句话,仿佛一瞬间卸去了所有的负担,薛志坤蜡黄般的脸色明显好转不少。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又冲我抛出了他的一个标准贱笑,丢下一句“哈哈,那我走啦~”就混入了人群当中。   甩了甩他刚才在我手上留的鼻涕,我眼神四顾了一圈,“看完了吧,看完都散了吧。”闻言,围观的人群顿时化整为零,而刚才的真空地带瞬间又被人给挤满。   看客永远是一种最矛盾的职业,他们可以一瞬间变得无比勇敢,义愤填膺,也可以三五成群地围观在一起,畏畏缩缩,评头论足。   都说人多力量大,但我却不见得。这群指指点点的人,他们也许可以发挥出极大的舆论力量,但若真要比实际作为,恐怕他们还不如一个正常人。   这就是人性的惰性。   你永远不会知道一群看客的气场究竟有多大,除非有一天你身临其境。   暗自为薛志坤的神经大条摇了摇头,将目光重新聚焦在主席台,我又开始侧耳倾听起来。   …………   “你说,这山里应该不会有狼吧?”“不会吧,老师怎么可能让我们去危险的地方!”“可我还是觉得浑身毛毛的。”“其实我也是。”   原本就走在队伍后头的我,听着同班同学的闲聊,不禁打了个寒战。   真没想到学校会让我们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四周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时常能听到风刮过树枝的声音,偶尔还夹杂着不知名动物的嚎叫,这简直就是到了一片原始森林。   听同行的人讲起,这次要去的地方,叫“四象山”,这个地名真的是相当陌生。   离最近的有人烟的地方,也已经过了约莫一个多小时,但这茂林的林子却像是没有尽头一样。要不是因为背包里有足够的食物和日用品,没准我都开始怯场了。   “你说,会不会有什么东西突然从树林里跳出来,叼走几个人啊?”“喂,别说了!我怕!”刚才的两个人又开始议论起来,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不想多说什么。   “还有啊,你说……啊!你看那里,那是什么?”嗯?我看着他一脸紧张的模样,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原来就在不远处的一个草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动。   刚才被他们这一说,此刻我的心也不禁有些揪紧,于是停下了脚步,仔细观察着那片草丛。只见草丛里的动静越来越大,然后,还没等我们看清,一样东西就突然蹿了出来。   “啊!”   满脑袋黑线地看着身后蜷缩在一起的两个大男人,我一手就抓起了刚才蹿出来的东西,“一只兔子也弄得大惊小怪的,你们可是爷们啊!”   那两人闻言,都尴尬地一笑,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继续赶路。   我跟着班级里的人,这一路下来,倒也不怎么心慌,其实有很大部分人都是被他们自己的谈论给弄得人心惶惶,自乱了阵脚。而在这些人里面,显然不包括郑远航。   “我跟你说,这地方闹鬼。”只见前头的郑远航一脸神秘地对着身旁的林春竹念叨,可林春竹似乎一点反应都没有,反倒是老神在在地回了一句:“当我三岁小孩呢?”郑远航听了,不仅没有气馁,反而卖了个关子:“知道为什么这里叫四象山吗?”林春竹好像也来了兴趣,好奇地问道:“为什么?”我听着也不禁抖擞精神,仔细倾听起来。   只见郑远航向四周张望了一阵,然后神神叨叨道:“四象镇魂。”四周突然没来由地吹来一阵冷风,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听说,这里古时候是座坟山,埋了很多人,就是因为这里阴气太重,所以古时候就是一个以闹鬼著名的凶地。直到有一年,有一对情侣在山里的湖中殉情,这地方就变成了一个彻底的大凶之地,到了晚上都能隐隐听到哭声……”“吓谁呢!这么荒唐的故事谁会信!”一声断喝打断了郑远航的话,是林春竹。只见她转过头去,不再理睬郑远航,看上去淡定无比,可瑟瑟发抖的身子出卖了她。原来这家伙外厉内茬,胆子也大不到哪去嘛。   郑远航见目的达到,快步小跑了几步,追上了前头的班长,又开始神神叨叨地说:“我跟你说,这个地方……”好吧,我真高看他了,他的真正目的顿时暴露无遗。   走了又将近几个小时,人群前行的脚步终于放慢了。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四象山。   我们将要在这里度过两个晚上。 第十章:为了让我心绪难宁的家伙,我不能退   夜幕悄然降临,黑暗蚕食了光明。   在一片空地前,我们升起了一堆火,一群人聚在一起取暖聊天。   不知是谁提议道:“我看人都齐了,不如我们来讲鬼故事吧。”“好呀好呀!”得到了众人的赞同,之前那个提议的人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在一个医院里……”   故事讲得很流畅,我们每个人都听得很认真,不知不觉就讲到了头,“那个女人回头对他诡秘一笑,就消失在太平间的过道里。”   实话说,他的故事的确很恐怖,但我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见大家似乎也是和我一样的想法,我就起哄道:“一点也不恐怖,来个更狠的!”“更狠的!更狠的!”众人也跟着起哄起来。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样万众瞩目的时候,肯定有人想出风头。果然,又一个人站了起来。   “郑远航,又是你!”“怎么,不行吗?”这小子也太吊丝了吧!他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吊丝的高富帅,没有之一!要不是因为之前的那件事,打死我也不相信他是传说中的那种人。   他也故意清了清嗓子,摆出了一副神棍样,神神叨叨地说道:“听说,这里古时候是座坟场……”又来了,这招他是屡试不爽。虽然故事不恐怖,但他的演绎真的是淋漓尽致,慢慢地就营造出了一种气氛。“直到因为闹鬼死了十几个人以后,这里就再也没有人敢靠近了。”讲完这些,他就坐下了。   火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显得诡异无比。没有人出声,因为每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气氛中。我见气氛有点僵了,就出声反驳:“这一点也不恐怖嘛……”话刚落,一阵风吹过,将火吹得明灭不定,而黑暗中也传来“唰啦啦”的诡异声音,听上去像是风吹过树枝的响声。   太邪门了吧!这次我真的有点怕了,郑远航从哪找来的变态故事,这是想吓死一群人啊!   “算了算了,回去洗洗睡吧。”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听到这句话,所有人如释重负,顿时散得一干二净。   拉上这次的罪魁祸首,我们也正想回去时,突然看见一个女孩急匆匆地朝我跑了过来。我停下了脚步,看着她,直到她近了,我才看清她的脸,竟然是慕容薰。只见她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看着我们,断断续续地说道:“不……不好了,春竹她……她不见了。”我们俩听了都是一愣,接着郑远航打趣道:“不会是去上厕所了吧?”慕容薰连忙摇头,解释道:“不可能啊,她已经消失了一个多小时了,她的同桌担心她,才让我来问问你们有没有看见她。”听到这,郑远航脸色终于猛地一变,不由分说地冲进了林子深处,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   我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还是强自冷静地对慕容薰问道:“她最后一次出现在哪儿?”她指了一个方向,正是郑远航消失的地方,我也跟着冲了过去。   大晚上的,又是荒山野岭,她一个人能去哪儿?   林春竹,你可别给老子出事啊!   山里的能见度很低,天上的月光大部分都被郁郁葱葱的树林给挡住了,一切看起来都显得婆婆挲挲。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摸索了约莫十分钟,可还是一无所获。从来没有发现,我会这么在意她的安危,平时我可是巴不得她赶快从我眼前消失,可此时真的消失了,我却心绪难宁起来。   “喂~林春竹!听到就答应我一声啊!”嗓子都沙哑了,可连一点回应都没有,我的一颗心也渐渐沉入了深渊。   “林……”“沙沙……”突然,在对面的草丛响起了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躲在那里。我咽了口水,想起了郑远航之前说的那个故事,还是一点一点地摸索了过去。我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的勇气去面对未知的事物,换作是平时没准我早就跑路了,但现在,我不能退。   为了那个让我心绪难宁的家伙,我不能退。   “是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因为这极度沙哑外加颤抖的声音竟然是从我口中发出的,毕竟一个正常人独自处在深山老林里,任谁都会害怕的吧。   “我。”“谁?”“是我。”我纳闷了,这声音听上去有点陌生,而且比我还沙哑得多,到底是谁?我凝神注视着慢慢被拨开的草丛,心中的警戒也提高了。只见草丛被完全拨开的时候,从里面走出了一个人,我愣住了,惊诧地望着来人,失声喊到:“怎么回事?”   来人正是郑远航。我之所以惊诧,是因为他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简直就和街头上落魄的流浪汉没什么两样,真不知道短短的十几分钟,他怎么会落魄到这种田地。   他看了我,似乎一下子放松下来,停住了步伐,用颤抖的嗓音说道:“你来帮我背她。”   背她?   之前郑远航浑身笼罩在黑暗之中,我还看不真切,直到他走出来,我才发现,原来他还背了个人。在他背上的人,一身脏乱,披散着长发,双目紧闭,不正是我苦苦寻找的林春竹吗?   我连忙将林春竹从他背上拉了下来,然后自己背上了她。幸好一个小姑娘也不会重到哪里去,不然凭我的身子板,肯定吃不消。   把林春竹扛上了背,我这才转身看向气喘吁吁的郑远航,一头雾水地问:“怎么回事?”他摆了摆手,“边走边说吧。”一路走下去,郑远航都在叙述他刚才的经历,而我听了他的话,方才明天事情的前因后果。   郑远航是在一个坡下的草丛里找到林春竹的。被发现时,她已经不省人事,郑远航把她从坡底下背了上来,期间被不少植物刮伤,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副狼狈模样。   我在听他陈述的时候,稍一注视,突然发现他走路竟然是一瘸一拐的,右腿的裤管还被染红了,这让我不禁皱起眉头,问道:“你的腿……”他略停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事,小伤,被东西刮了一下。”见他这样,我也不好追问,只好和他一同回了大本营。   所幸路程不是很远,约莫四五分钟就到了目的地。我见了不远处的营火,耸了耸僵硬的肩膀,强自打起精神来,对不远处的同班同学喊到:“喂!我回来了!”话音刚落,就有人搭话:“这是……在哪儿?”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我转过头,看见已经转醒的林春竹,忍不住对她一笑,道:“放心吧,回来了。”她疲惫地点了点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低声说道:“谢谢。”我没有回话。她说完以后,就继续趴在我的背上,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我把她背进了营帐,让她轻轻躺下,接着帮她倒了一杯热茶。她勉强撑起身子,用颤抖的手接过我递过去的一杯热茶,喝了起来。我望着她这副样子,出声询问道:“你怎么会走丢了?”她的脸突然一红,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原来,真的被郑远航猜中了一半。她是去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走远了,直到发现自己迷路了,就开始往回走。因为想起了之前郑远航讲的故事,加上光线太暗,就一不小心踩空摔到了坡底,昏了过去。这种奇葩事估计也独属她一份了吧。   见她没有大碍,我也退出了帐篷,往自己的帐篷走去。   当我掀开帐篷布,发现郑远航已经回来了。他正卷起裤管,露出了之前被染红的地方,往上面擦红药水。察觉有人进来,他警觉地抬起了头,见到是我,又低下头来,继续查看自己的伤口。   我瞄上了一眼,就打了个寒战。他的腿上竟然有个刀口大的伤疤,直径十来公分,竖立着贯穿了半个小腿,鲜红的血还在缓慢地从伤口流出。他只是皱了皱眉头,然后熟练地把药水涂满伤口,吹了几口,接着就扔掉了棉签。   他没有看我,只是继续低着头,拿出纱布包扎着伤口。包扎到一半时,他突然问道:“她没事了吧。”我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来他看不见,于是应了一声:“嗯。”见他没有反应,我疑惑道:“你怎么不告诉她,是你救了她,还为她受了伤?这样能狠狠敲她一顿啊。”他摇了摇头,疲惫地回道:“我累了,先睡觉吧。”见他不愿提及,我也不再深究,也跟着躺上了床。   害我们担心了半天,也累了大家一晚上,终于可以去洗洗睡了。   才第一个晚上就发生了意外,这座山果然有点不太平。   更重要的是,我们还要待一个晚上。 第十一章:原来,我们都是卑微的傻瓜  “醒来啦,太阳都要晒屁股啦。”   “嗯?”   难得有次不是被阳光和闹钟吵醒,而是被人给叫醒。不过,老妈怎么会大早上的就叫我?   不对,我不在家啊……   朦朦胧胧间,我睁开了眼睛,待到四周的朦胧逐渐变得清晰,面前人的面容也变得清楚起来。   “靠!流氓啊!”   我发出一声惊恐的喊声,连忙用被子卷起全身,一个人蜷缩着,向后退去,一边还用惊惧的目光看着来人。   “慕…慕…慕容薰……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似乎很不满,鼓着腮帮抱怨道:“是老师让我喊还没起来的人去大营中心集合,还不赶快?”   靠,那在帐篷外喊一声就行了,干嘛还跑进来看我睡觉?   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对她说道:“那你快出去吧,我穿下衣服。”她撇了撇嘴,走了出去然后帐篷外传来一声嘟囔:“谁知道你只穿着一条裤衩睡觉?”我老脸不禁一红,三五下穿上衣服,挠了挠蓬乱的头发,就冲着营地中心小跑过去。   天空放晴,一片片白云漂浮在蔚蓝的天上,即使是茂密的树叶也遮不住那份光亮倾泻而下。   今天是个好天气。   当我赶到时,现场已经人满为患,有个老师在临时建起的高台上激昂地演讲,看样子似乎才刚刚开始。我偷偷混了进去,跟着其他人一起聆听起来。   “在野外活动,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昨天已经有几个人出现意外受伤了,所以今天最好不要乱跑,就待在营地里休息吧。”   废话,不要你说我也懂啦,昨天的事,我可不想再来第二遍。   有了昨天的教训,我今天听得也是格外地认真。这地方的确有点邪门,还是不要到处乱跑的好。   “散会。”一声令下,一群人顿时哄然而散。我感觉百无聊赖,想来想去,果然还是乖乖待在帐篷里睡一天最好了。   正迈开脚步打算回去,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兄台请留步。”我转了个身子,没好气地对着来人呵斥道:“郑远航,你发什么神经!整天神神叨叨的。”   他不理会我的抱怨,神秘一笑:“咱们去探险怎么样?”我丢了一个白眼过去,“刚才老师讲话的时候你在打瞌睡是吧,没听到他说了什么吗?”他似是不经意地说了声:“柳凝轩也有去哦……”“其实嘛,我觉得嘛,你们几个去太不保险了,还是得让我这个强壮的人来保护你们。”这个小子,竟然拿这个筹码跟我讲条件!太奸诈了!   “那你是答应了?”郑远航略带玩味地看着我,“嗯……嗯。”我含糊地回了一句。他听完就三步并两步地离开了,丢下一句话:“下午一点在这里,不见不散。”   …………   下午一点。   我到现在都不明白郑远航此行的目的。我可以理解他为了增添人气把林春竹带来,也可以理解他带了几个同班同学,可我就是不理解,怎么连慕容薰都来了?还有薛志坤这小子,他明明不是我们班的啊!这绝对是个坑,这个坑神到底要干嘛?   “喂,给我个解释。”我低声向郑远航说道。他又摆出了一副神棍样,“山人自有妙计。”   又给我卖关子,这小子真是欠收拾。   我不去理会他的神经样,转身向一旁的林春竹调侃道:“怎么?昨天还没把你吓破胆呐?竟然还大摇大摆地出来影响市容?”她哼了一声,挑衅般地瞪了我一眼,又用轻蔑的口气说道:“呀呀,猥琐三又在说胡话啦?要我帮你打两斤鸡血降压吗?”好吧,跟林春竹逞口舌之利本来就不明智。   我也送了她一个白眼,接着就将视线转移到了前方的一个身影。   柳凝轩。   她正和同班的一个男生谈笑风生,看得我心里真不是滋味,但我没勇气上去阻止她。因为这是她的自由,我从来就不是她的什么人。   太阳渐渐开始西斜,算算时间,已经傍晚四五点了。   我一把抹去了额头上的汗粒,看着四周依然茂密的树林,我不禁向郑远航抱怨道:“这还得走多久啊?我们要去哪?”他连头也没回,只说:“快了。”“可这是你第七次说快到了啊!”“真的快了。”算了,再信他一次。眼里看了这么久绿色,我都快视觉疲劳了,他们体力可真好。   到底还有多久……哎呦,什么情况?肚子怎么会这么痛?难道是昨天吃的过期饼干起作用了?   我强忍着阵痛,看了看前头的大部队,又回头望了望后面空旷的路,一咬牙,还是暂时脱离了大部队。反正他们走得不远,应该能赶得上他们,先解决大事再说。   …………   “喂~郑远航,林春竹,你们在哪啊!”   “喂!有人就应一声呐!”   好吧,我承认我干的傻缺事已经够多了,但这次绝对是我干过的最傻的事。   我……走丢了。三个小时前,当我从草丛里走出来的时候,望着视线中只剩一片绿油油的风景,心中的那股悲愤可想而知。然后,我独自一人走了好久,直到天慢慢变黑,月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洒在地上,周围开始有野兽的叫声时,我真的差点哭了出来。   “不要玩我啦!我知道怕了,求求你们快出来吧!有人吗?”在我都已经近乎绝望的时候,前方的草丛突然传出一声回答:“吴珪,是你吗?”   这声音,难道是?   我发狂似的向前冲去,拨开了杂草,看到了后面的一切,整个人顿时呆立在那里。   那个故事是真的。   一座湖。   月光如一层轻纱般覆盖了整个湖面,泛起了一阵银光,让静谧的水面像明镜一样光亮。一个人,站在湖边,背对着我。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在她的周围形成了一圈光辉。这个身影,我实在是太熟悉了,曾经无数次让我魂牵梦绕的背影。   “柳凝轩。”我无意识地轻唤出了这个名字,而那个背影轻轻一颤,缓缓转过头来,露出了那张在我心中勾勒过无数次的脸。我愣住了。那张脸上,梨花带雨,满是泪痕,连一双本是明亮无比的眼睛此刻也变得通红。她看着我,低声喃喃道:“吴珪,我被拒绝了,他不喜欢我,不喜欢我……”心狠狠地一抽,我看着她近乎失神的神态,咬了咬,用尽了全身力气喊出了那句深藏了许久的话:“我喜欢你!”我的声音,在空旷的湖面传播开来,传回阵阵回音。   她也是一愣,停止了啜泣,呆呆地看着我,“你说什么?”我握紧了拳头,彻底豁出去,说出了以前都不敢说的话:“我来陪你!三年了,你一直是我前进的动力,每天哪怕只是看着你的背影,我也会觉得好满足。我从来不敢多想,因为我知道,我们开始变成两个世界的人。但现在,我很清楚自己想什么,我想陪你走下去。”   她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低下了头。两个人都沉默了,气氛开始变得古怪。就在我手心都开始出汗的时候,她终于打破了沉默:“吴珪,你是个好人。”浑身一震,这次轮到我失了魂,低声喃喃自语:“我是个好人……知道了,知道了……”是啊,我是个好人,只是个好人。好人是没有人喜欢的,因为在别人眼里,已经习以为常,他们天生就是好人。   她又说了一句:“我们就做朋友吧。”我笑了。没想到,向来是苦情剧里的惯例剧情,竟然也让我体会了一遍。   我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为什么?”从她的眼中,我看不到任何的波澜,有的只是如湖水一般的平静。她似是在思考,而后终于开口:“在大学之前,我不会谈恋爱。”   是吗,我没办法让你心动。对你来说,我连个备胎都不是,终究是进不了你的心。   全身涌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事以至此,难道要让我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今天,绝对是我最冲动的一次,我没有想过后路,也没有任何顾忌,一句话几乎没经过大脑就从嘴里吐了出来:“好,那在上大学之前,我不会再打扰你,不再走进你的生活。”其实,在说出这句话之后,我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为了一个男人的面子,我还是强撑了下来。   她看着我的眼睛,看出了我的决心,突然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灿烂地笑了:“好,一言为定。”   突然想起来薛志坤的那句声嘶力竭的大喊:“难道吊丝永远得不到想要的幸福吗?”   原来,在柳凝轩眼中,我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吊丝,卑微得就像路边的尘土,她连多一眼的目光都不愿意浪费在我身上。   原来,我一直在自作多情。   原来,每个人在喜欢的人面前,都是个卑微的,苦苦等待的傻瓜。   整个世界,突然变得灰暗起来。 第十二章:和你们在一起,那就够了   “啪!”   “喂,吴珪,你怎么了?已经到营地了,还不醒醒?”   唔,这声音……郑远航?他找到我了吗?   我从呆立的状态中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一旁满脸焦急的郑远航,“你什么时候到的?”“你傻了吧,一个小时前我就看到你一个人呆呆地站在湖边,还以为你被鬼附身了要跳湖,赶紧把你拉住。一个小时啊!我一直拉着你走回来,你竟然连表情都没变过,我差点就想烧符为你做法了。”我……竟然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摸了摸脸上红肿的地方,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拽住他,激动地大喊道:“其他人都回来了吗?柳凝轩回来了吗?”他用看怪人的眼神看着我,没好气地说道:“我们是一起回来的好不好?不过你不是特例,那时候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失踪,真是吓死我,也有几个人像你一样失魂落魄,还是我一起拉回来的呢。你们真把我当牧羊犬了?”   我终于反应过来,朝自己的帐篷跑去,还不忘回头跟郑远航唠叨一句:“快回去,老师快要点人数了!”   一晚,相安无事。   …………   离中考已经只有二十天了。   距上次野营回来,已经过了好几天,一切似乎都照常运行,日子还是如之前般平淡。我还是一样同林春竹吵得不可开交,跟郑远航两人去做秘密行动,一时之间,“猥琐三人组”的名声可谓是被传得神乎奇迹。   有的时候,我甚至以为,那晚经历的一切究竟是不是我的黄梁一梦,一个无比真实的梦。   柳凝轩果然履行了她的承诺,再没同我讲过一句话。偶尔的一次擦肩而过,只是一个眼神交汇,两人形同陌路。   多希望这个梦能继续下去,哪怕这是个充斥着鲜花的谎言,也比血淋淋的现实来的好。   梦醒了,我也该走了。   …………   “喂,吴珪,这是你今天第七次发呆了,到底还去不去夜袭女厕所啊?”“嗯?啊,算了算了,不去了,不在状态上,我怕逃跑的时候被抓住。”   郑远航无奈地看着一脸呆然地坐在台阶上的我,一屁股坐在了我身边,望着不远处的女厕所,若无其事地说道:“怎么,失败了?”拿石头的手轻颤了一下,我没有说话,只是把又一块石头往远处一扔,然后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嗯。”他突然笑嘻嘻地揽着我的肩,言语轻浮地说:“没事儿,走了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女人如衣服,咱们要将不怕吃苦的精神发扬光大,勤换衣服。不就是一件衣服嘛,大不了再换件穿穿。”   得了吧,现在还用这种话来安慰我,等你找到一件衣服穿再说吧。   我转头看了看他,又把头翻了回来,无精打采地回了一句。   “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她有气质。”   “可她不喜欢你。”   “她乐于助人。”   “可她不喜欢你。”   “她是难得一见的女神。”   “可她不喜欢你。”   “…………”   我被答得哑口无言,索性不再说话。而郑远航掏出了口袋里的相机,一边摆弄,一边似是不经意地开口:“她纵有千个优点,但她不爱你,这是一个你永远无法说服自己去接受的缺点。你最大的缺点不是自私、多情、野蛮、任性,而是偏执地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你只不过是站在河边,看着自己的倒影自怜,却以为自己正爱着别人。”   像是被铁锤狠狠击在胸口,我的心猛地一抽。想张口辩解,却发现喉咙已经哽咽地说不出任何话。我低下了头,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身边一阵响动,我知道郑远航站起来了。我抬起了头,却只看见他的背影,被掩盖在夜色下,就要从我眼中消失。“吴珪,你要有个梦想。”“梦想?”“没有梦想的人,就是一条咸鱼。”我没有再回话,因为他已经消失在黑暗中,留下我一个还在原地,陷入沉思。   我的梦想,是什么?   …………   “珪子,你长大以后想当什么?”   “我能当超人吗?”   “那不是把你爸的风头都抢了?不行不行!”   “那我就变成怪兽!”   “你这熊孩子,怎么不想些正常的东西?”   “因为这样我可以保护老爸和老妈啦!”   “哈哈,儿子,那除了这些呢?”   “当然是当一个作家啦!”   “为什么?难道不想当警察叔叔吗?”   “因为我要把老爸你写得很厉害很厉害!让所有人都知道老爸你是最好的人!”   “哈哈,不枉我这么疼你啊!好,我的儿子将来一定会当作家!”   …………   爸,这些年来,我早就忘了这个梦想,忘了所有的信念,只是顺着早就定好的路向前,渐渐变成了一个庸碌的机械人。你也曾经对我唏嘘过吧,你的儿子没能达成你的愿望。   其实,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和你们永远在一起。   …………   “嘿嘿,吴珪,我跟你说,我昨天成功了。”一大早的,郑远航又来吹嘘他的所谓光荣事迹了。   “什么成功了?”我有气无力地回了句。对于这种事,我向来不感冒。   “当然是夜袭女厕所啦。我的相机可是功不可没呢,它记录了我伟大的行动!”他露出一脸得瑟的表情,说完,还得意洋洋地掏出了口袋里的相机,象征似的朝我晃了晃。   “呃……呵呵……我说,貌似你的记录可不止这个。你脸上的手印可真鲜艳,你自己留的?”我瞥了瞥他脸上已经变得有些乌青的掌印,忍不住笑着打趣了他。这小子,就算是坦克的迫击炮也打不透他的脸皮,这点小伤对他来说只是毛毛雨啦。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战果”,接着又恬不知耻地扯道:“你应该去看看薛志坤那小子。啧啧,昨晚那阵仗可真大,幸好你没有参加,不然以你昨天的状态,被抓住暴打那是妥妥的。薛志坤就是因为手脚不利索,跑的时候掉了一只鞋,嘿,隔了几十米远还能听到他的惨叫声,那可真是一个惨绝人寰!”   我刚想回话调侃他,身后冷不丁响起了声音:“郑远航,很好!我不治你,你真的是越来越猖獗了!”   被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了一跳,我转身一看,原来是萧清秀。她正气鼓鼓地瞪着我的同桌,大有不打一架势不罢休的架势。郑远航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笑嘻嘻地看着班长,调侃道:“怎么,班长,让人知道自己身材不好,想杀人灭口啦?”   一句话刚落,我就感觉周围的气温仿佛都下降了好几度。知趣地从位置上匆匆而逃,我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暴喝:“郑远航!去死吧你!”   跑到门外,才发现林春竹竟然在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们俩的一番搏斗。   “需要爆米花吗?”我打趣道,“看你全神贯注的样子,还真是不忍心打扰呐。”她还是那副臭脾气,丢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怎么?你也想学学郑远航?”说完,还示意我瞅瞅他脸上的抓痕。   啧啧,这可都是他光荣的勋章啊呐!   “喂。”我疑惑地看了看她,“怎么,最近不跟我吵了?”“嗯。”她点了点头,又用手撩了撩自己的头发,“吵累了,现在看他们吵就行。”   嘿嘿,这主意貌似不错。   待到上课,我才蹑手蹑脚地走了回来,发现郑远航的脸上又印了一个新鲜的巴掌印。他转过身来看着我,用他被极度摧残面目全非的猪头脸对我露出了一个牵强的微笑,“今天天气真好呐。”我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我终于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了。   我要当作家。   就用自己手中的笔,记录身边这些让我忍俊不禁的事。   原来,这姗姗来迟的曙光,早已照进了我的心里。 第十三章:奏完这挽歌,就开始迎接新的青春  毕业,升学,进入全市最好的高中。一切,似乎又被命运的手按回了大轨道。   如我预料,柳凝轩以优异的成绩同我一起考上了这所学校,林春竹也是毫无悬念地上了,而郑远航则是堪堪摸到了分数线,险之又险地进了。他曾经跟我说过,他不会借助他老爸的力量,大不了不上高中。幸好是被他走了狗屎运,不然,我恐怕得少一个能顶风作案的好基友了。   薛志坤这混小子,又是靠他老爸走关系混了进来,真是……干得好!嘿,“猥琐三人组”可是坚固无比,怎么可能说散就散了。   总算可以不用整天对着老干妈的臭脸了。   总算不用整天和林春竹这八婆斗气了。   总算和幼稚的初中说拜拜了。   总算……回不去了。   为什么我会突然这么留恋那段幼稚的时光……   …………   今天,又是一个开学的好日子,可惜天公不作美,下着雨。天气预报难得准了一回,连续了三天的暴雨,到了今天,总算是小了一些,但也足够让那些出行的人皱起眉头了。   蒙蒙的雨幕,给学校徒添了一丝神秘之感。我在新学校摸索了一阵子,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班级。连忙躲进了教室,我收起了自己的小伞,然后开始整理凌乱的衣衫。   方才雨下得太大,我的整个裤子都湿透了,湿漉漉的布料贴在身上的感觉可真不好受。习惯性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发觉班上已经到了半数的人,许多人都在做着拧裤腿的动作,或是在整理自己蓬乱的头发。   挑了一个靠后的位置,安然坐了下去。感觉自己的脚在鞋子里有黏乎乎的感觉,我不禁皱了皱眉头,脱下了鞋,往外面倒水。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从未间断,它仿佛有种魔力,让我听了能很快安下心来。正享受着这别样的安宁,前方突然响起一阵哗然声,我疑惑地抬起了头。   卧槽,霸……天……虎!   门口站了一个人。深黑色长筒雨靴,淡灰色风衣,纯白手套和口罩,旧式的黑色大伞,全身都被覆盖在衣物下,分不清脸孔。就连眼睛的部位,也戴上了一副墨色眼镜。这货不是人类,这货分明就是变形金刚啊!   那个家伙就站在门口,巡视了一遍班级里的人,最后竟然盯住了我。   “吴珪!”估计是因为口罩的缘故,他口中发出了一种瓮声瓮气的口音,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我这里。我保持着弯腰倒水的姿势,一只手还拿着鞋子,十分窘迫地感受着周围异样的目光。   那人发现了我,也不作停留,径直朝我走了过来。我稍稍往后退了些许,一脸警惕地看着这个越走越近的怪人,质问道:“你是哪位?我不买保险。”   那人似乎愣了楞,停了下来,接着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是我。”说完就摘下了他的眼镜。   郑远航你这逼货!没事把自己整得像黑客帝国的二货一样干嘛?   虽然他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但从那眼中流露出的猥琐神色,我就可以99.9%地肯定,来人就是郑远航。   心里不断腹诽,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我一脸迷茫地问道:“这位仁兄是?”   没想到他竟然没有体会出我话里的味道,连口罩都一并扯下,现出一张年轻的面庞,果然是他。他又摆出一贯的贱笑,嘿嘿笑道:“是我啊!你连好基友都不认识啦?”   该死,丢人到姥姥家了!这小子……   “谁跟你好基友啊!小子我告诉你……”我本想作最后挣扎,谁知门口处突然传出一声嚎叫:“远航兄!珪大爷!小弟我想死你们啦!”我脸色猛然一变。这声音我最熟悉不过了,但,怎么会这么巧?   包括我,所有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投向了门口。只见一个身穿黑色夹克的高挑男人站在门口,神色扭曲,情绪激动地望着我这里。那样子,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怀疑他的性取向。   “嘿……这么巧哈,你们都和我同一个班级?”我见再也掩饰不下去了,索性满口应了起来。反观郑远航,这小子充满笑意的眼中露出了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果然我又是被他坑了一回。“难得我们三剑客能聚在同一个班级,应该好好庆祝一下。对吧,吴珪,薛志坤?”   我还能怎么样?长久以来和他们厮混,让我练出了厚得令人发指的脸皮,无视周围人异样的目光,我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正想开口发表一下自己的观点时,教室里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怎么会是你们!”我又是一愣。   我今天的运气该是可以中彩票的吧?这么扯?   我不甘示弱地朝着门口挑衅道:“怎么,好像我爱看见你这单细胞生物一样!”“单细胞生物?”对方似乎十分震怒,连声音都发出了一分颤音,“你才是……”   这时,郑远航又来圆场了:“别理那个二货,春竹大姐,快到我碗里来~”“你才到碗里去!”   林春竹?这个家伙怎么会又和我在同一班?耍我吧?   我面色不善地看着郑远航,特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别说不是你干的。”他听罢,嘿嘿一笑,算是默认了。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林春竹大步走了过来,大大咧咧地说道:“怎么,你们猥琐三人组齐聚一堂啦?”我的脸立马黑了下来,因为周围的看客里已经有了“三角关系”的流传版本。完了完了,刚来新的班级,我的好印象就都没了,遇人不淑呐!   我还想反驳几句,耳边却隐隐听到了什么响声,不禁闭上了嘴,侧耳倾听起来。其他人应该也是一样的情况,原本喧闹的班级,竟是寂静了一瞬间。   仔细一听,竟是一阵皮鞋踏地的声音,离班级越来越近。所有人都静了下来,看向班级门口。   一只鞋突然跨了进来,我凝神一看,一个中年男子走进了班级。来人一身西装革履,目光犀利,脸上明显的特征就是那坚挺的鹰勾鼻。他站在那里,无形中形成一股气场。我咽了口口水,不是因为他的气场,而是因为……他竟然是个半秃子!四周的头发很茂密,但中间却是一片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哈哈,这么矛盾的几样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得亏了他的头,原本之前压抑的气场都消散了几分。我忍住想狂笑的冲动,看着他大步流星地走上了讲台,而后用目光扫视了一遍全班。我知道他想流露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但我看到他的秃头就严肃不起来。   “我是你们的班主任。”他开口了,“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的人了。”什么和什么,怎么弄得和黑社会大哥一样。   不理会所有人的腹诽,他继续说道:“我叫王道生,大家可以叫我王老师,或者老王。”我听了,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瞥了我一眼,似乎愣了愣,接着淡淡地说道:“有什么问题吗?”我顿时狂摇头,连连解释:“没有,没有……”   王道生?名字竟然这么霸气,有个性。这个班主任不一般呐。   他没有被我打扰,又开始发话:“你们其中有些人是靠关系进来的,有些人是高官子弟,但是,不要以为在我的班级你们的关系能有用。在这里就给我收了一身的玩世不恭,我可不吃这一套。”说完,一阵锐利的目光就扫过了好几个人,其中就有薛志坤和郑远航。   我暗自挑了挑眉头,看了看身旁若无其事的郑远航,看来他们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了。   “都听明白了吗?”顿了顿,他又最后问了一句。   “明白了!”   “好,现在上课。”   “老~师~好~”   初中已经结束,我的青春也告一段落,而让我喜笑颜开的是,那些陪我走来的人,他们都还在。   我已经准备好了。   奏完一曲青春的挽歌,就开始迎接新的青春。   高中生活,开始了。 第十四章:这世界,从不缺创造奇迹的人  初秋时节,却已经有了深秋的几番味道。街边的枫树已然变了颜色,火一般的深红充斥着人的眼球,而仍有落叶不断飘落,不时落在行人的头上。而更多的落叶已然归根,街道上尽染鲜艳的红。   我正欣赏着这悦目的一幕。   毕竟换了环境,没了观了许久的熟悉街景,心中总会有些空空落落。   离上次开学,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不能再停驻了,走吧。   “叮铃铃……”   这节课是语文课,我班主任的课。听到铃响了,大家都不敢懈怠,拿出了语文书,对着晦涩的诗词摇头苦读起来。因为我们都懂了班主任有个十分奇怪的嗜好。   “嗒……嗒……”听到这熟悉的皮鞋触地声音,我明白是班主任到了。   果不其然,不久就见到一个中年男子跨步迈了进来,依旧是西装配秃头的组合,真让我忍俊不禁。   “上课!”一句话,就把个别神游的人拉回了现实。来了,他的变态提问。   只见他不知从哪掏出了一个计数器,然后轻轻一按,上头的数字不断变换,最后停在了一组数字上。他瞥了一眼,古井无波地说道:“23号,起来。”然后就见一个男生面红耳赤地站了起来,仓促不安地望着他。   他似是没发觉,“把今天要背的那篇古文,以2、4、6、8、1、3、5、7的段落顺序背给我听。”那男生闻言脸色大变,急声道:“昨天不是倒着背吗?怎么今天不一样了?”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他,“我喜欢,怎么,有意见?再说,这只能说明你对课文的掌握还不够熟练,回去再好好抄20遍。”那个男生虽有不甘,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吞,默默地点了点头,坐下了。   他开始讲课,“本文作者饱含深情地……”他的课虽不算无趣,但也谈不上创新,我向来对语文课兴趣缺缺,所以已经在打算如何打盹了。   “我们应该看到……”他突然停住了。忽然没了他催眠曲般的声音,我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满脸疑惑地看着他。只见他拿起粉笔头,往上抛了两下,然后猛地用力甩出。粉笔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最后十分准确地砸在了我旁边一位正在幽会周公的家伙头上。   “起来。”   我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位仁兄极不情愿地站了起来,满脸不耐地看着台上的老王头,“你讲的我都知道,还有什么好听的?”   老王头挑了挑眉头,仍旧是一副万年不化的淡然,“黄子实,你觉得你懂得很多是吧,那我倒要来问问你,看你究竟懂得多少。”   那个被称作黄子实的人,眉宇间尽是掩不住的傲然,“说吧。”   “英国皇室的纹章曾是一只正面站立的动物,但由于当时法国王室的诋毁,英国官方对这只动物的称呼改为了什么?”我去,这种冷门问题算什么!这是人类能回答的范围吗?   没想到他竟然胸有成竹地说道:“类狮兽,对吧。”   老王头似是有些意外,接着开口道:“在乔治?R?R?马丁的短篇小说《赖伦铎尔哀歌》里,莎拉在赖伦铎尔的世界滞留了……”   “一个月。”黄子实不假思索地说出了答案,然后挑衅般地瞥了眼老王头,“轮到我向老师提问几个问题了吧。”   “请便。”   “‘陛下’是古代人对君王的尊称,其中‘陛’的意思是……”   “宫殿的台阶。”   “独角鲸的牙齿有多长?”   “3米。”   我们就这样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们互相问了一节课。   “中国第23个皇帝是谁?”   “孝章皇帝,刘炟。”   黄子实的面色已经渐显苍白,隐隐可以看出他额头渗出的汗水。相比于他,老王头就显得淡然多了,依旧是那副表情,不慌不忙地问道:“我的年龄是多少?”   周围顿时传出一阵哗然之声,黄子实一脸涨红地抗议:“这不公平!”   老王头又是给他一个斜眼,“我都知道你的年龄,凭什么你就不能知道?这很公平。”这次黄子实彻底哑口无言了。   “上课睡觉,对老师不尊敬,罚你抄道德经一遍,下星期交。”听到这句话,黄子实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样,一脸哭丧地坐回了位置。而刚刚开小差的几个人,此刻也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生怕自己是下一个被找茬的对象。   一节语文课,就这么心惊胆战地过了。   …………   太阳开始西斜,全然不似正午那般毒辣,只发出淡淡的红光,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校园里铺满了橘黄色落叶,给这景凭添了几分萧条。   最炎热的时候已然过了,空气中偶尔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估计是校园里的那颗苹果树传来的吧。   真庆幸是在这个时间上体育课,也为现在落叶纷飞的秋景感到痴迷,但,让我不能释怀的是……为什么我的体育老师还是老王头!   “先绕操场跑二十圈。”“可是,老师……”“少废话,我说跑就跑。”看出了每个人脸上的犹豫,老王头喝斥了一声。我不甘地望着这偌大的操场,还是缓步跑了起来,而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开始跑起来。   “太慢太慢,你们难道没吃饭吗?……”“谁要是落下就给我做一百个俯卧撑。……”“你吃奶的力气就是这样的?给我跑!……”二十圈下来,能安稳地站着的人只有一个,而其他人大抵都是软倒在地上,气喘吁吁。老王头眉头轻皱,喝斥道:“一个个怎么都这么没用,给我站起来!”   大家都极不情愿地从地上爬起来,疲倦地站着。“不好,有人晕倒了。”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望过去,只见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孩瘫软地倒在地上,满脸都是汗水,连头发都被打湿,看上去是不省人事了。   老王头竟然一点惊慌的表情都没有,只是说了一句:“来两个人带她去医务室。”然后,我就看到郑远航和薛志坤两小子冒出了头,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一人扶起女孩的一条手臂,急匆匆地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他们两个,真让我怀疑他们的目的,不会是想趁机揩油吧?   这时,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只听到一个声音吼道:“王道生,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在意我们的死活吗?”老王头只是淡淡地说道:“不需要你操心。”   只见人群分开来,走出了一个人,正是刚才唯一站着的黄子实。他一脸怒意地瞪着老王头,似是被他刚才无关痛痒的一句话给激怒了。“我再和你比一场,敢不敢?”   “怎么不敢。”老王头欣然答应,“比什么?”“射击。”“射击?你确定?”   只见老王头露出了一脸玩味的笑容,爽快地应道:“好,比就比!”   学校的体育室有比赛用枪和标靶,是专门给体育特长生使用的,不过老王头想调用这些资源显然十分容易。他手拿两把枪,将其中一把丢给黄子实,指着二十米开外的靶子,“每人十枪,中靶心多者胜。你先。”   黄子实一脸的不羁,也不废话什么,举起手中的枪就瞄准了远处的靶子。只听见“砰砰砰……”的几声枪响,他放下了枪,又挑衅地看着老王头。   那边负责计数的人匆匆跑了过来,兴奋地喊道:“中了靶心七次!”人群中顿时传出一阵惊叹声,而黄子实脸上的傲然之色更浓了。   老王头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他笑了。我疑惑地望着他,难道是心虚了?   他举起了枪,眼神一瞬间变得无比犀利。当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的时候,“砰砰砰……”的几声枪响,他已经打完了。远处的那个人神色激动无比,干脆就在原地大喊道:“全……全中啦!”   人群静了几秒钟,然后突然沸腾起来。“老王头是体育健将?不能啊!怎么会有这种文武双全的变态?”“黄子实不是嘛。”“可他还不是输给了老王头。”我静静地倾听周围人的议论,看了看一屁股坐在地上,眼中满是呆滞的黄子实,又瞥了眼不远处的老王头。   这个班主任,强的真有些离谱。   他几步走到了黄子实身前,一声浑厚的嗓音从喉咙里发出:“你曾经是校尖子,篮球校队的主力,有曾经赴美归来的母亲和权势中天的父亲。你很强,你可以让自己的努力事半功倍……”说到这儿,他竟然笑了笑,“可你是用什么态度对待着你拥有的一切?认为这都是你应得的?认为你生来就应该这么厉害?”   黄子实没有抬头,也没有吭声,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见他没有反应,老王头又继续说道:“当别人付出比你多一倍,十倍努力的时候,你还在停滞不前,你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你似乎根本就不会相信自己会被超越。也许你会想:等他超过我,我稍微努力一下就赶上了。我告诉你:别做梦了!”一声断喝,似乎终于惊醒了失神中的黄子实,他抬起了头,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   “的确,你的各项能力都很优秀,你也一度被你的同学暗地里叫做“奇迹缔造者”。可……”他顿了顿,“这世上,从不缺创造奇迹的人。”黄子实低垂的身子猛地一震,像是被天雷狠狠轰过般,但很快又回归平静。直视着老王头锐利的眼神,他依旧沉默不语。   “不尊重师长,罚你两百下俯卧撑。”说完,老王头别有深意地看了黄子实一眼,转身离开。   这时,原本一语不发的黄子实突然一改颓然,冲着老王头离去的背影声嘶力竭地大喊道:“你等着,我一定会打败你!”   老王头的背影顿了一顿,然后丢下一句霸气的“随时恭候”,就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他走的方向,是学校的医务室。   我的嘴角微微升起了一丝弧度。   今后的日子,有好戏看了。   写这篇小说,着实花了我很大的心血。   我是一个第一次写小说的小白,在这之前,对于这方面的事毫无涉猎,仅仅是凭着一个约定和一腔热血写了下去。可是当我写完之后,我就想着要让自己的作品尽善尽美,想把自己心中的想法以最真实的方式传递给读者。所以我就不断地修改完成的稿子,一次又一次地删稿,直到作品已经达到了我满意的底线。   当然,像我这种小白,文笔是怎么也比不上郭敬明这些大大的。我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小说里的某个人物,某个情节,哪怕能给读者一瞬间的触动也好,这就是我想要的。   老实说,我也没想过它可能会红,我也不想像其他作者一样大张旗鼓地去宣传什么,因为我知道,小说,是先写给自己,再写给别人的。就算没有人,我也会丝毫不懈怠地写下去,只求无愧于心。   如果真的有人看的话,麻烦投个推荐吧,至少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   谢谢那些愿意停驻的人。 第十五章:那被雨冲刷过的,是你我的青春   早晨六点五十五分。   “今天本市将有一场暴雨,局部地区可能会造成交通堵塞,请出门的朋友准备好雨具,做好防水的工作……”   我一边啃着老妈做的黑糊糊的营养早餐,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上的报道。难得悠闲一次,也得学别人一样有情调不是。   “下面播报城市新闻……”   “珪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看电视!赶紧啃两口去上学啦!”听到厨房里传出老妈的督促,我依旧不慌不忙地咀嚼着。直到咽下了最后一口,我才重重地打了个饱嗝,语重心长地对着厨房的方向说道:“今天的早餐糊得很有风格,再接再厉。”“你这熊孩子,我……”没等她气急败坏地说完话,我已经逃之夭夭了。   大早上的,空气却不似往常一样清新,反而带着一股令人烦躁的窒闷,看来天气预报难得要准一回了。   还是不慌不忙地晃到了班级,从书包里一件一件地拿出今天需要用的东西,一边和早就到了的同桌郑远航打声招呼。   “喂,吴珪,听说没,今天有下大雨呦。带伞了没?”   我愣了一下,看了看此时空空如也的书包,转身打趣道:“这不是还有郑大哥你嘛。”   他听了,大笑了三声,拍了拍我的肩膀,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你小子不愧是我郑远航的小弟,连想法都和我一样。说是忘了带伞,其实是想待会下雨的时候和妹子去躲雨吧。”   我一脸哭丧地望着他,“你也没带?”他装逼地点了点头,然后用一种特别欠打的口气说道:“别学我,我是你遥不可及的高峰。”   我和你不一样啊!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满脑子都想着妹子吗!   心里不断腹诽,我却不敢说出来,可不敢打击了他的积极性。   我丢给他一个白眼,“是啊是啊,这都被你发现了,惭愧惭愧。”两人相视而笑,心照不宣。   时间过得很快,一早上的课程已经上了大半,而我望着外面时,脸上的眉头也越皱越深。天空渐渐黑了下来,大团的乌云疯狂地往一个方向聚集,仿佛是在酝酿着什么。偶尔传来的一声闷雷,也让周围的空气增了几分压抑。   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   …………   最后一节课。   “这首诗里的第一句就点明了全文的中心,它描绘了诗人流落……”老王头在上头滔滔不绝地讲解着,底下的人却都耸拉着脑袋,一个个都无精打采的。他终于停了下来,皱眉看着这景象,“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谁应了一句:“天气太闷了!”随后就有一群人随声附和,“是啊是啊……”教室里顿时变得像个菜市场一样吵闹。   老王头怒吼一声:“这不是借口!”   突然,窗外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教室,将所有人脸上的惊诧都照得清清楚楚。接着,几秒后,一声巨雷声炸响而起,震得人耳膜发痛,胆小的女生直接吓得蹲了下来。一瞬间,仿佛天地失音,只剩下那声炸雷在耳边萦绕不止。   我怔怔地抬头望着天空,看着一团白雾在瞳孔中越来越大。   “哗啦啦……”   下雨了。   说实话,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也从来没想过,我会被一场雨搞得这么狼狈。   门被一股强风猛地撞开,窗户也被震得开始颤抖,窗外只能看见白茫茫的一片,我在这一刻十分深刻地体会到世界末日的感觉。   有几个人拼尽全力把门给关上,窗户却发出刺耳的哀鸣,然后在“砰”地一声巨响下被震碎开来,暴雨顺着裂口狂暴地冲刷而入。坐在窗边的人一个个都尖叫着逃离了危险地。   真正让我瞳孔一缩的,不是窗户,而是我看到门缝竟然往里面渗水,而且速度越来越快。看来要不了几分钟,水就能淹没脚踝了。   老王头见此场景,十分果断地喊了一声“下课”,反复叮嘱我们不要乱跑,然后就冲出门去,往校长办公室的方向狂奔而去。留下面面相觑的我们,不知如何是好。   班上开始议论起来。“我看还是先回家算了。”“你疯啦!这么大的雨,你走得了吗?”“那能怎么办?干等在这里被水淹?”   不一会儿,水真的没过脚踝了,大家不得不站在了椅子上。这时,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我不管了,不回家真的要被淹死在这里了!”说完,就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冲出教室。有了人作头,越来越多的人不甘落后,跟随着前人的脚步冲了出去。班级里,只剩下寥寥数人。   我已经可以想象老王头明天阴沉的脸色了。   摇了摇沉重的头,我又看向剩下几个人,“你们怎么也不走?”   郑远航耸了耸肩,而林春竹则是苦着一张脸,晃了晃她的那把伞,“这么大的雨,我哪敢冒险,还是等雨小了再说吧。”其他几个人听了,也随声附和着。   我们一行人一直等到了下课铃响了,才看见雨渐渐小了起来。林春竹走到了门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身问道:“你们谁没带伞的,我带一个走。”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晃了晃手中的伞,然后和她挥手道别。我本想硬着头皮和她一起走,但想起了我的骨气,最后还是打肿脸充胖子,默不作声。而郑远航就显得干脆多了,高声大喊“我!我!”,好像不带伞是多么光荣的事一样的。   看着他们进了雨幕,再看看班级里还在吹牛打屁的几个人,我也一咬牙,冲进了雨幕中。   一到了雨里,我才发觉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感受着磅礴的雨势,仿佛身体里每个毛孔都在发出畅快的呐喊,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爽!   雨水冲刷着脸颊,将一干疲惫都冲刷殆尽。我就这样在雨中奔跑,绕着学校附近不断兜圈,做些傻子一般的行径。但我真的好畅快,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放纵过,现在谁又会在意这些细节呢。   突然就想起了一句很有意境的话:那被雨冲刷过的,不是心,是你我的青春   正当享受着这独特的感觉时,我渐渐发觉了一件事:雨势似乎又开始变大了。雨打在人的脸上,已经有了一种被砂砾狠狠摔在面上的感觉。停下了这种没头没脑的举动,我急忙找了个避雨的屋檐,就一股脑地冲了进去。   摸了摸湿漉漉的头发,我忍不住嘿嘿傻笑了一声,自己可真够冲动的。   “呦,落汤鸡大人,别来无恙啊。”背后冷不丁响起这句话,把我吓了一跳。刚才怎么没发现,原来竟然还有其他人和我在同一屋檐下。   我猛地回头,发现林春竹正带着一脸兴致地看着我。看着她湿了一半的衣襟,我也不禁打趣道:“怎么,把郑远航那小子给丢了啊?”   她摇了摇头,疑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他突然就跑了,看不见人影了现在。”一句说完,我竟找不到可以接过话题的话,两人相顾无言。   气氛就这样微妙地维持在一个点上,我们都静静地站在屋檐下,望着檐外的雨景。   雨仿佛下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我只觉得,我站了好久,好久,久到我不愿意再离开。一瞬间,我的心底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然后又被自己打断了思绪。我只是抬头看着天空上方的淋下的愁丝,静等着时间的消磨。   不知过了多久,雨终于渐渐转小。林春竹略带玩味的看着我落汤鸡般的狼狈样,打趣道:“不知道这位吴大人可还需要小女子的伞?”   我老脸不禁一红,但感受了一下还在顺着发丝滴沥的水珠,还是厚着脸皮点头:“要,怎么不要!”   朦朦细雨,一把秀伞,两个人,怎么看都是无比的浪漫,可我就是感觉别扭。这可是我第一次和女孩子同撑一把伞,说不紧张那绝对是骗人的。我望了望她比我矮了半个头的个子,试探地说道:“要不……我帮你拿着?”   她瞥了我一眼,二话不说就把伞柄塞到了我的手里,然后似乎很愉悦地开始哼起小曲来。我被弄得云里雾里,但听她哼的曲调好像还不错,也就学着一起哼了起来。   “喂。”“嗯?”“你哼得很难听啦。”看着林春竹的白眼,我不禁哑然失笑。   我们说着笑着,难得没有吵架过一次。   雨声,夹杂着歌声和笑声,传出了好远。   …………   突然觉得,下雨天其实也挺不错的。   这本书,不想写太长。   一些铺垫都差不多了,情节可能会变得更跌宕起伏了吧。   加油,继续码下去。 第十六章:小纸片,你我懵懂的情愫  每个人表达自己情感的方式都千奇百怪。有的人不加掩饰地宣泄着自己的情绪,有的人则选择埋藏在心底。有许多许多的秘密长久不见天日,也就发霉,烂透了。而有的秘密,为了不让它湮灭,也许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写下来,编成一本日记,或是一句句写在纸条上的简短话语。   一张小纸片,埋藏了太多青涩的情愫。   见光的秘密,就附加上了一丝神秘的气息,也有了一种勾人魂魄的魔力。也许,一个秘密的曝光,就能弄得原本亲密无间的两人转瞬形同陌路。所以,大多数人们都十分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属于自己的一份秘密,不让它重见天日。   但是,真的有永远的秘密吗?   …………   “吴珪……”“……”“吴珪……”“嗯?”“吴珪,快起来,老师下来了!”   我猛地转醒,接着立即抬起了低垂的脑袋,眼睛目不转睛地正视前方,俨然一副乖乖好学生的模样。老师在我身旁停留了两三秒就悠悠离开,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偷偷对郑远航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他会心一笑,没有多说什么,继续他未完成的“手机构造研究”事业去了。   这日子也未免平淡过头了。   一到下课,刚才还一副死气深深的家伙们,一个个突然就兴奋地嗷嗷叫,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打打闹闹。我还是待在自己的位置,美名其曰“捍卫领土”,其实只是不知道哪儿可去。   周围吵吵嚷嚷的,看上去又有谁在那里讨论八卦,引得一群人驻足。不过我对这种事情向来兴趣缺缺,整个人向前一倾,就趴在桌子上发起呆来。   这时,周围的杂声开始大了起来,好像一群人正在聊一个十分热烈的话题,扰得我无法静下来发呆。我轻皱了眉头,转头望向声音的源头,赫然发现,竟然是郑远航这小子在那里吆喝。   “喂,郑远航,你今天又打了什么型号的鸡血了啊?”郑远航一听这熟悉的声音,连头也没回,“AB型的精神类鸡血。”然后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转头,冲我咧嘴一笑:“要不,你也来一剂?”   我被他弄得莫名其妙,终于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凑上前去,“什么东西,让你们讨论得这么热烈?”郑远航又故作高深莫测地回了一句:“我们讨论的东西,岂是尔等凡人能领会的!”   被我胖揍一顿后,他总算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他们在商量着玩“写纸条”的游戏。一群人抽签,选出一个幸运儿,然后其他人每人写出对他的一句描述,当然,是不记名的。最后,再汇总,测测这个人的人品如何。听着就让人……嘿嘿,挺感兴趣的。   看到我同意加入,郑远航大手一挥,“好了好了,先生们,女士们,第一届全国中小学生真心话大赛,现在开始!”言毕,就丢了一堆纸条下去,“呦呦,猜大小,先来先得!”这家伙,果然亢奋得不正常了。   心里腹诽,下手可丝毫不敢怠慢。我飞快地捞出一个皱巴巴的纸团,拆开一看,整个人突然石化了。   额,傻……傻驴?这……算是没中吗?   身边的一个人忽然欢呼起来:“哈哈,我中了!‘上帝’耶!”没想到郑远航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扯开了嗓子大吼了一声:“谁是傻驴——”   什……么?   玩我是吧!不带这样的啊!   在一群人的扫视之下,我还是窘迫地开了口:“我……我是……”此言一出,四周轰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哄笑声。我狠狠地瞪了一眼郑远航,他似乎知道我的想法,“这是给没中的人一个安慰奖。”   安慰奖?天知道你这腹黑吊丝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虽然中间出了一点小插曲,但游戏还是照常进行着。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张小纸条,有人冥思苦想,看上去在回忆我的言行举止。有的人呢,就显得爽快多了,在纸上龙飞凤舞了三两下,就停下了手中的笔,哈哈大笑起来,一看也是没写什么好话。到最后,纸团被堆成小山般放在桌子上,由郑同学举行开启仪式。   “咳咳,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开启仪式一定会遵循公平公正的原则,在大家都看得到的情况下进行,绝不进行暗箱操作……”还没等他唠叨完,就被踹了一脚。摸了摸自己隐隐作痛的臀部,他咬牙说完了最后一句话:“仪式开始!”   他拆开了第一个纸团,就哈哈大笑起来:“正直?哎呦喂,是谁瞎了狗眼说他……我……我继续。”直到又屁股上又挨了一脚,他才有所收敛,开始拆看剩下的纸团。“沉默寡言?啧啧,一看就知道是小女生写的。”“稳重?没想到吴珪你还有老男人的潜质啊!”“呦呦,闷骚?这个我喜欢,简直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喂喂,那就是你自己写的吧?   我一脸黑线地看着他念下去,还时不时地在后头加上两句评论,真的是沉浸于其中了。看着桌上的纸团越来越少,郑远航的情绪也越发地亢奋,到最后成了口若悬河的状态。   可就在我们每个人都有些受不了的时候,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强烈的听觉反差,迫使我疑惑地望向他。只见他沉默地望着手上的纸条,又看了看我,然后一把将纸条塞到我手里,“你自己看。”   我莫名其妙地望了他一眼,这家伙怎么变得这么快,真当自己是京剧脸谱呐?   但是,当我看向纸条时,我很快就明白了他反常的原因。   纸条上面只写了四个字:   我喜欢你。   清秀的字迹,虽然看上去有些扭曲,不过还是挺赏心悦目,可我却无心去关心这些。   被这句话弄得失神了一瞬间,接着我立刻反应过来,狐疑地望向四周。尽管我知道他们不清楚纸条上的内容,可是在我眼里,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无比古怪,似乎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写这张纸条的人。但,到底是谁?   郑远航一反常态,拿起剩下的纸条,就简短地念了上头的字。“性格成熟。”“有责任感。”“大龄未婚男青年……”等到一桌子的纸条都被他读光了,他才清了清嗓子,“咳咳,综上所述,吴珪同学在大家眼里的映像就是——沉默型生活适用男!”周围传出一阵哗然之声,而郑远航则不慌不忙地解释道:“经济条件未知,所以不能称之经济适用男,只能亲切地称呼他生活适用男。任劳任怨,乖巧听话,责任心强,啧啧,吴珪,你红了!”   我还是一脸茫然地望着他。说实话,他的这些话都不如刚才的一张纸条来得有震撼。长这么大,要说什么最遗憾?没人要啊!看着别人都有人去向他们表白,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的滋味只有自己懂。可是,现在突然得到了,我为什么还会这么不知所措?   刚想说些什么来表达此刻我汹涌澎湃的心情,就听到“叮铃铃——”的一阵上课铃。所有人像是归巢的鸟一样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而我们俩也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等着老师前来授课。   这节英语课,那个枯燥无味的老头子又来残害广大未成年少年脆弱的心灵了,所以我理所当然地学习广大的人们群众,伏在了桌子上。   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我陷入了沉思。脑海里不断放映着过往的一幕幕镜头,小时候的,长大的,欢快的,难忘的……纷乱的念头充斥着脑海。   不知道为什么,我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念头,想到了柳凝轩,接着有关她的一切,一发不可收拾地涌上了心头。一起在夕阳下散步,上课帮忙糊弄老师,还有在湖边的那一幕。   画面突然定格,停在了那里。柳凝轩眼角带泪,我面色黯然,两人沉默无言。   如果跟我说出这句话的人是你,那该多好。   柳凝轩,你现在过得还好吗?   画面又开始动了,变成了一些生活琐事。这一幕幕画面的跳转,最后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索性就完全放开自己的思想,让它畅游宇宙。   突然,画面又是一停,我愣住了。   “吴珪,起来回答一下这一题。”窘迫地站了起来,我不敢埋怨这个打断我沉思的老头,内心却比刚才更乱了。   正当我不知所措时,身旁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呢喃声:“选A。”我看了眼一旁的林春竹,心中大定,“选A!”   那老头子闻言,顿时点了点头,“嗯,不错。下次要认真听课,坐下吧。”我顿时如蒙大赦,坐了下来。   刚一坐下,刚才心里的念头又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最后一幕,是我和林春竹一起站在屋檐下躲雨。   刚才所谓的生活琐事,再一次回放。才发现,每一张图片上,都有林春竹的影子,她似乎已经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悄然侵占了我的心神,那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异样感。   难道……不,不可能!怎么可能是那个家伙?   越是这样否认,心中的那股感觉就愈发强烈,直到它近乎要跳出我的胸膛。   偷偷往右一瞥正在认真做着笔记的林春竹,她似乎一点异常都没有,还是对着那老头子摆出一副求知欲。之前的异样感突然间消失了,我顿时哑然一笑。   哈哈,看来真是自己想多了。   话说回来,那个在暗处默默关注着我的人,到底是谁呢? 第十七章: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  有的人,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喜形于色。这样的人,一根直肠子,虽然得时常应付他的坏脾气,但这种真性情,最好打交道了。   而有的人,总像隔着一层纱,面容亲和无比,却又让人觉得疏远。这种人呢,最复杂,也最危险。演技一般的,一下就能让人看透他那层令人作呕的虚伪。而演技高深的,那才叫可怕。想想看,一个看起来面容亲善,看上去和你无话不谈的人,其实早已在背后捅了你几十刀。你毫不知情,而且还为他的一句句“知心话”而惺惺相惜,偷偷流出感动的眼泪。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毛骨悚然呢?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和一个脾气火爆的家伙打交道,也不愿意认识一位隐藏在身边的一把刀。   我是说如果。   林春竹,就是前一种人。而后者最完美的体现,就是我的历史老师——黄梁生。   …………   第一次见黄梁生,是在一个炎热的午后。   他一身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地站在讲台的那一刻,我近乎以为他是来赴约一个晚宴,而不是来上一节枯燥的历史课。   我隐隐听见周围的女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这人是谁啊,好绅士啊!”   黄梁生似乎早已见惯了这仗势,他只是清了清嗓子,发出略带磁性的声音,“我是你们的历史老师,黄梁生,很高兴认识你们。”   我听见了有小女生在花痴地喊着“好帅”,虽然声音被压得很低,但还是被他听到了。他只是淡淡一笑,“上课。”   他的身边总有几个花痴少女围着他问学习问题,因为他实在是太温文尔雅了,连我这个木头都忍不住对他心生好感。   这样的人,好和善呐。   我曾经一度认为他就是难得一见的绅士。我是说,曾经。   他是我隔壁班的班主任,所以往来间倒也方便。我经常能见到他在门口训斥一些学生,看到那些学生低下头啜泣的模样,和黄梁生脸上淡淡的笑容,我就忍不住摇头。怎么犯错的人这么多?   直到我亲自目睹了一次,我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   …………   又是一年初春,隆冬谢去的花草,此时又展现出盎然生机,纷纷开始钻出土壤。春和日丽,鸟语花香,阳光照在人身上,让人觉得一阵暖洋洋。   这样的天气,再好不过了。   看来我今天来得太早了,班级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一个个都耸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看着书。没办法,谁让今天这么适合打瞌睡?   为防自己被他们同化,我转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本想四处逛逛,顺带欣赏一下这大好风光,可刚走到隔壁班门口,我就迈不动脚步了。   “我他妈招你惹你了?为什么要揪着我不放!”十分突兀的,从门内传出了一声愤怒的男声。我败给了好奇心,忍不住将头往里一探,然后愣住了。   只见里面站着七八个人,正剑拔弩张地对峙着。刚才出声的人,是一个生着一副剑眉的青年,一张脸紧绷绷的,正怒目瞪视着面前之人。他的身边站着一位女孩,正掩面哭泣着,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他们两个人的身后,一左一右各站着一对夫妇,看上去像是他们俩的父母,他们也面色凝重,不约而同地注视着面前的那个人。   在他们面前的,正是黄梁生。   他依旧是一脸亲善,但从嘴里说出的话,让我呼吸都为之一窒。“如果再让我见到他们两个人走在一起,就让他们一起退学。”   那个青年听闻,顿时咆哮道:“我说过,我和她没关系!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们只是走得近一点罢了!你看我不爽,把不相干的人拉进来,算什么男人!”   被人这样咆哮,黄梁生的脸色不变,只是嘴里下手更狠了:“何必聒躁,你没有资格跟我讲话。”   那青年的父亲听闻,走上前去,“那我总有资格了吧?”   谁知黄梁生轻笑一声,似乎是在嘲笑他的无知,“你们似乎搞错了,我只是通知你们,再不管好你们的孩子,将来他们被开除的时候,可不要抱着我的大腿哭。”   那个中年男子脸色变了再变,就连身旁的几人,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他盯着黄梁生看了一阵子,像是为了记住他的脸,但最后,他终于咬牙道:“好!我知道了!再会!”   黄梁生依旧气定神闲,只是摆了摆手势,示意他们可以出去了。   “哼。”那剑眉青年冷哼一声,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而其他人也跟着鱼跃而出。他走出来的时候,看到我站在门口张望,愣了一瞬间,随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接着大步流星地走了。   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这……这……”我还没反应过来,又偷偷看了眼还在教室里的黄粱生,他亲善的笑容依旧不改。可我却没来由地感觉到一股恐慌的情绪,毕竟前后看到一个人转变得那么快,任谁也没办法适应。   事情的前因后果显而易见,两个玩得比较好的男女同学,被认为是情侣,并被叫来家长,威胁不划清关系就勒令退学。可,怎么能这样?他的心理绝对有问题!   幸好老王头对这些事不怎么上心,不然就我班的那副德性,起码能被逮住一半涉嫌对象。   虽然我的三观已经被郑远航他们俩给整得面目全非,但这次的事,无疑是给我已经支离破碎的三观上,来了粉碎的一拳。   幸好和我没有半毛线关系,以后还是离他远一点吧。   人都是有种侥幸心理。   当你唏嘘别人的惨痛遭遇时,又怎能想到,这事有朝一日也会降临到你的身上?   …………   天气依然有些燥热,即使是大早上,还是有点让人心烦意乱。   一个普通的早自习,老王头在办公室喝茶,而每个人都在争先恐后地汲取着书中的知识,就连懒散的我也不例外。   黄梁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满面春风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吴珪,你出来一下。”他仍旧是一副笑脸,可不知为何,我竟有种反胃的冲动。看了眼身旁正与周公神游的郑远航,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走了出去。   黄梁生早已在外面恭候多时,而他的身边站了一位女孩,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黄梁生瞥了她一眼,又将话题转向我,“说吧,你为什么要勾引我班级的人?”   我顿时一愣,我什么时候把黑手伸到其他班去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看我这样沉默,似乎是认为我还想抵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藏得可真好,要不是我顺手翻了她的书,发现书里好几页满满的都是你的名字,我还真会被你们蒙在鼓里。说吧,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这一听,哪还不知道他的想法,当下也不再客气:“老师,你不觉得你管得有点太宽了吗?你好像没有权利管其他班的人吧?”   他嘲讽地笑了笑,“我想整一个人,很简单。你信不信我有的是办法整死你?”   这时,从刚才起就一直低着头的女孩,突然抬起头来,“难道我连暗恋的资格都没有吗?”她看向我的目光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转向黄梁生,目光变得无比坚定。   我的脑袋“轰”的一声就炸开了。   怎么……怎么会是她……   原来她也和我一样进了这个学校,还潜伏我的隔壁,我竟然完全不知情……   可……   慕容薰,为什么……   黄梁生轻蔑地一笑:“别跟我谈资格,你没有资格。我已经把你们的父母叫到办公室了,过去吧。”说完,他径直走了。   我本想追上前去给他来一拳,但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声音,“对不起。”我看向慕容薰,她依旧在研究着地板构造,可从她微微颤抖的身躯来看,她的情绪一定也波动得十分强烈。   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我灿烂地一笑:“没事,走吧。”   她缓缓抬起了头,注视着我,眼神依然无比坚定,“我喜欢你。”我不敢对视她的眼睛,将头别向一边,“我知道,走吧。”   我终于明白当时柳凝轩拒绝我时的心情了。   因为,我也有了放不下的人。   …………   到了办公室,我发现里面已经站了五个人。其中两人是我的爸妈,还有两人,应该就是慕容薰的父母了,他们和正中的黄梁生齐齐看着走进来的我们两人。我竟然看到老爸偷偷朝我比划了“儿子好样的”手势,顿时哭笑不得。拜托,我可是无辜的。   黄梁生好似胜券在握,意气风发地开口:“你们想好了,不约束他们就让他们退学。”   吴羽书大人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咧开嘴笑道:“你说什么?”黄梁生很有耐心地重复一遍:“我说,不约束……”“你有资格这样跟我说话吗?”他的脸色终于变了,一张脸瞬间阴沉下来,“你以为我是开玩笑吗?”   见老爸没有反应,他又用威胁的口气说道:“我家的亲戚可都是大官,别以为你可以用举报之类的东西弄我下台,我劝你还是乖乖就范吧。”   呵,终于撕下那层伪装了吗。   吴大人晃了晃他的手指,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他用更轻蔑的语气说道:“我的儿子,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再说……”他顿了一下,“你说他谈恋爱,就算他结婚了,那又关你屁事?”说完,也不理一脸铁青的黄梁生,“儿子,咱们走!”   我擦,老爸实在是~太帅了啊!   慕容薰的父亲也发话了:“其实,这也是我的意思。老师,请你自重,我要帮阿薰换班。”然后,几个人一起往门外走去。   “你们站住,谁允许你们走了!”黄梁生面容扭曲,咆哮着说出了这句话。   老爸还想说话,可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更大的咆哮:“黄梁生,我王道生的学生,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只见门口走进了一个人,一只手还捧着茶杯,另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一双锐利的眼神很快就扫视过所有人。那荒芜的脑袋,不是我的班主任老王头是谁?   这次,黄梁生的脸色彻底变了,就像一罐过期的辣酱,红中带青。他像是在极力忍耐着,最后只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好!很好!”“好个球!浪费我宝贵的时间!”被吴羽书大人的一句话给噎住,他再没开口。   一大票人从办公室浩浩荡荡地冲了出来,隐约还听见老爸说了一句:“要不我们定娃娃亲吧。”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老爸,别丢你儿子脸好吗!   慕容薰则显得镇定多了,一声“打扰了”就匆匆离开了这里,不一会儿就从我的视线中消失。   我去,这样就结了?什么情况?   啧啧,老爸的这一刀子下去,估计黄粱生要缓好一阵子才能恢复过来。暂时,他应该不能兴风作浪了吧。   挠了挠头,我也朝着自己的班级走了回去。   回到了座位,郑远航似乎才刚刚从冬眠中渐渐转醒。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懒洋洋地说道:“刚才被哪个妞勾走啦?醒来没见到你威武的身影我很心慌呢,还以为都睡到了放学。”手上的书顺势往他头上一敲,我发觉自己敲人的手法已经越来越纯熟,等到下次时机成熟,就编一本《敲人心法》流传民间吧。   “别提了,被一猥琐男扣了一个大帽子,还好我老爸牛掰,一张嘴就把那猥琐男连人带帽子一起吹走啦。”我笑着打趣道。   “你说的猥琐男,喏,是不是他?”郑远航悄悄一指,我顺着看去,没想到竟真是黄粱生!他刚好路过窗口,朝里面的我阴鸷地看了一眼。   我光明正大地竖了个中指来回应他。   在身后的林春竹突然说了句,“很没品诶你。”不用回头都知道,她肯定又摆出了招牌的白眼。   我又回头竖了个中指,冲着她嘿嘿地笑了一声。   郑远航忽然也猥琐地笑了,“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吴珪,他的功力已经和你不相上下了。”   “靠。”我这时还不忘吐槽,“再贱的人也有人治呢。”   这样的人,还是少遇见几个才好。   很多情节,都是我根据平日里生活的点滴改编的,我一个准高三党,阅历毕竟没有那么丰富,所以有些情节略显平淡,还请见谅。   但我会努力写出一个好文,让看的人能够有意犹未尽的感觉。 第十八章:在这座小城里,没有眼泪  一家古迹斑驳的小茶馆里,正坐着三三两两的茶客。   茶馆的掌柜是个年近八旬的老人,此时的他正悠闲地找了把竹子编成的椅子,坐在店门口,慢悠悠地享受着午后温暖的阳光。   想来是这天气让人也变得慵懒,此时的茶馆里只有几个喝完茶还赖着不走的人,正讨论着最近的杂事。时不时有人讲到累了,就大声地吆喝一声:“小二,再来一大碗茶!”然后就看到店里年轻的小二端起茶壶就往那里跑去,嘴里还高声应道:“几位来啦!”   他是店里唯一的小二,所以手脚不得不利索。刚放下手中的茶壶,就又听见了一声吆喝:“小二,来六碗茶!”顾不得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小二又端起了茶壶,顺着客人喊的方向匆匆走去。   “几位客官,您们要的茶。”说完,小二就要往空着的碗里倒茶。“等等,小二。”他疑惑地停下了手里地动作,看着眼前的几个人。这六个人坐在茶馆里,有男有女,倒是有几分别扭。因为他们太年轻了,看上去应该还是学生,和周围留着胡渣的大叔们相比,显得鹤立鸡群。   方才说话的,是坐在正中央的一个年轻人。他看上去气宇轩昂,处处透着一股沉稳之气,但说出的话,却是让这小二为之一愣:“来几碗上好的龙井,让大爷我润润嗓子。”“几位客官,”小二难为情地说,“实不相瞒,小店只有粗茶,去哪寻你要的龙井啊?”   这时,一旁的一位女孩皱了皱眉头,发话了,“郑远航,看你拽得跟那二流子一样,是想被我踹两脚才甘心吗?”   在这茶馆里的,正是我们一行人。   只见郑远航没个正形地翘起了二郎腿,一边还回了刚才说话的女孩一句:“哪敢,要不是春竹大姐趁着周末带我们来,我们哪知道还有这种僻静的好地方可以放松呐?”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他脸上的满不在乎显然激怒了林春竹。只见她身子猛地一动,就听到一声重重的跺脚声,“啊!”“我都没叫,你叫什么啊?”郑远航满脸疑惑地望着一旁面目忽然变得无比痛苦的我。   此时的我,再也不能在一旁安然看戏了。恶狠狠地瞪了林春竹一眼,她心虚地转过了头,我又龇牙咧嘴地叫到:“敢情不是踩你,这家伙准头太低,我可成了你的替罪羊了啊!”   难得有个好周末,被林春竹唆使,坐客车去附近的城市,来到了这个古朴的小城。她带我们转悠了一番,说要带我们体验一下朴素的生活,就来到了这个小茶馆。她带我来喝茶我没意见,就算是喝茶的时候吵吵嚷嚷的我也忍了,可这……这一脚,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正当我想回敬一脚时,一旁沉默的另一位女孩突然说话了:“郑远航,还不看看吴珪怎么样了,这可是你害的他啊。”郑远航嘿嘿笑道:“是!班长大人的话我哪敢不听?吴珪,吴珪你没事吧?”“别贫啊!”我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人家清秀大姐早就不是你班长了,你还占她便宜。”说完,还看了看一旁的萧清秀,她竟然笑呵呵的,看来对郑远航的那句话十分受用。   这小子,一见到女的就迈不动步了,这副献媚的做法像谁学的啊?   我的头忍不住转向了一旁低着头的那个家伙,“喂,薛志坤,再玩手机,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啦。抬起头,看看和你一起混的家伙都成什么样了?”话刚落,一旁还盯着手机屏幕的薛志坤就抬起了头,用极其鄙视的目光瞥了我一眼,“靠!好像你小子会比我们好到哪里去一样!我们猥琐三人组的名号可不是说着玩玩的!”   我一听,立即用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凑到他的耳边低语了一句:“别忘了,这里还有外人。”说完,我的眼神往角落一瞟,落到了一个正端着茶碗细细品茶的人的身上。   黄子实,郑远航是怎么想到把这家伙一起拉过来的?   这个家伙,眼中好像完全看不见其他人。喝完一碗茶,他就放下了碗,看了看周围的几个人,“待在这里也没意思,走吧。”那语气里掩不住的倨傲,听着就让我一阵不舒服。   他说完,竟真的站了起来,朝着门外走去,看样子是不打算等我们几个。和薛志坤对视了一眼,我不禁轻皱了皱眉头,也跟着一起走了过去,嘴里还不忘嘟囔一句:“走吧,别跟丢了,特别是那头笨得要死的家伙。”“你说谁笨得要死?”林春竹突然气得跳了起来,作势就要扑上来。“我又没说你。”对她翻了翻白眼,看着她一脸吃瘪的样子,我的心情不禁一阵大好。   付了账,几个人都走到了门口,这时,走在最后的我突然停住了脚步。看着在门口晒太阳的老大爷,我忍不住问道:“大爷,生意这么冷淡,您干嘛不到城里去?那样可是能赚到更多钱呐。”一旁惬意地看着门外街景的老大爷终于转过了头,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堆起了笑容:“小伙子,我是卖茶的,不是赚钱的。”我听了,顿时云里雾里,“卖茶和赚钱有什么区别吗?”   这时,一旁的林春竹一把抢过话头,“爷爷,您别理这个掉钱眼里的小子。”靠,我说的是事实好吗?这就叫掉钱眼里啦?   那老大爷摆了摆手,“不打紧儿,小姑娘。”接着看着我,笑眯眯地说道:“你说,到了我这个年纪,钱有什么用呢?”我顿时哑口无言。只见那大爷又把头转向了外头冷清的小巷,轻轻一叹,苍老的话语传进了我的耳朵:“我开这个茶馆,是为了过生活的。每天晒晒太阳,听听大家谈的趣事,这样过了余生,那就够了。我就不相信,大城市里还能比我这里更好,每天都是人满为患的,看了都添堵。”   我愣了很久,直到林春竹踹了我一脚,我才反应过来。   不得了啊,这大爷,已经到了无求的境界了。   和老大爷道了声别,我们俩这才追了出去。此时这狭窄的小巷里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一阵时不时轻拂过脸颊的微风。我瞪大了眼睛,“靠!怎么办?和大部队走散了!”谁知林春竹似乎没听出我话里焦急的语气,慢悠悠地回道:“顺着我们来时的路走回去。”我傻傻地问了一句:“干嘛?”然后头上就被给了一个爆栗。吃痛地捂着自己的脑袋,我愤怒地瞪了她一眼,没想到她竟然翻了一个白眼回来,说“刚才你是不是又发呆了?说好了在来时的巷口商量等下要去的地方,你现在的卖萌是什么意思?”   尴尬地“嘿嘿”一声,我们一起往小巷的一头走去。   到了尽头,我才看到,他们果然都在那里,于是脚上的速度更快了。郑远航一看到我们,就咧开了嘴,笑道:“春竹大姐,接下来该往哪儿走?”靠,直接把我忽略掉了!   林春竹略一思索,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灿烂地笑了:“带你们去一个好地方。”说完,她朝郑远航身后的三人打了个手势,就往一条更窄的小巷走去。我无奈地望了望她的背影,也和郑远航他们一起跟了上去。   这座古迹斑驳的小城,处处都让人体会到岁月的沉淀,特别是这些纵横错杂的小巷,一条比一条来得深,让人越往前走,越是有一种穿越历史的错觉。   而这样的小城,有意思的东西肯定不少,看我手上提着的两大包玩意就能略窥一二了。“喂,林春竹!你这压榨劳动力的地主,就不能省点自己的腰包吗?你难道没听到钱包在痛苦的呻吟吗?”不是我体力不行,实在是这些东西太多了,提得我手都开始发麻,而林春竹那家伙竟然还有再买的意思,怎么能不叫我头皮发麻?   又扔了一个小玩意过来,林春竹脸上的兴奋丝毫不减,一边还义正言辞地说:“这可是难得的锻炼机会,既能帮美女的忙,又满足了自己男人的虚荣心,多好啊!……吴珪,还有这个!”又接过一个东西,我拿起一看,竟然是个玩偶,不禁抱怨道:“靠!这是赤裸裸的歧视!你看郑远航他手上明明什么都没有!”“谁说的?”话刚落,郑远航晃了晃手上的一小袋东西,“咱班长大人也有买东西呐。”靠,这不公平!   这时,一直在队伍最后面的黄子实突然说话了:“什么时候才到?”简短的一句话,却是让所有人的脚步都为之一顿。林春竹不满地嘟囔道:“快到了,催什么啊,真是的!”我也投了一个埋怨的目光给郑远航,谁知他哈哈一笑,一下走到了队伍的最后面,语重心长地对着黄子实说道:“小黄啊,我们这是来享受的,不是来赶路的,别那么猴急不是?”黄子实还想说些什么,但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对着他点了点头。   我们一行人,一直走到了傍晚。   看着四周逐渐开始昏暗的巷景,连我也不禁开始抱怨起来,“喂,林春竹,还有多久能到你说的好地方?”说着,我的手还在不断颤抖着,想必是撑不了多久了。   林春竹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冲我们露出了一个大笑:“哈哈,你们过来看看吧!”说完,便将自己的身体微微一倾,露出了一个空间让我们过去。在这狭窄的小巷里,一行人顺着那条露出的缝隙一个接一个地走了过去。走在最后的我,忽然感觉腰上的肉被狠狠捏了一下。“咝……”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林春竹一眼,接着小跑着跟上了她们的脚步。一边跑,我一边还骂骂咧咧道:“像你这种暴力女,以后肯定没人……”   “……要。”我的话戛然而止。   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这场景,我震撼地说不出一句话。   他们几个也都和我一样的模样,一副呆呆的模样,望着眼前的景象。   太美了。   我找不出其他的形容词来表达此刻内心的感慨,真是难以想象,一座小城里,竟然有这么惊为天人的景色。   一条小溪,把一座小城从中间生生分割开。水的两头,零零总总地伫立了许多乌瓦檐的旧房子,一缕缕炊烟,从屋顶的烟囱袅袅升起,看上去竟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模样。   此时正值黄昏,昏黄的暮光柔柔地印在水面,给本就波光粼粼的水又凭添了几分色彩。我们的不远处,有一座桥久久伫立,在那桥旁,还有一架水车,在缓缓地转动着,这简直就像一幅画似的。   我从呆立中回过神来,望了望从身后走过的林春竹,咧嘴笑了,“好吧,刚才几个小时的苦力,我认了。”她只是瞥了我一眼,注视了一阵柔柔的水面,良久,开口:“在我觉得累了的时候,不开心的时候,我就喜欢来这里。喝一杯茶,坐一坐,再过来这个地方看看日落的水面,顿时就觉得什么烦恼都烟消云散了。”我点了点头,看着身旁的这位女孩,此时的她难得没有暴躁的模样,那副安静的样子竟让我呆了呆,“你可真会享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林春竹转过了身子,看着一旁还未从这副景象中反应过来的郑远航他们,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我刚想叫醒他们,一句轻飘飘的话传进了我的耳朵。   “吴珪,在这座小城里,没有眼泪。”沉默地点了点头,这次我难得没有反驳林春竹。看她一袭过肩的长发被微风吹拂得轻轻扬起,我不禁笑道:“和你一样呢。”   是啊,坚强的林春竹,从来都没有露出过一丝胆怯。   这时,刚才还一脸木然的黄子实突然动了,他向前走了几步,看上去是要走到水边。“别过去。”林春竹突然说道,“有青苔,很滑。”“不用你管。”他连头也没回,又向前走了几步。话语刚落,他忽然脚底一滑,身体一个踉跄,就向前一倾。眼看就要掉到河里的时候,一只手伸了过去,抓住了他后背的衣服。   竟然是林春竹!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这样抓住了比她还高的黄子实,见她一副吃力的模样,眼看就要和黄子实一起掉进河里。   忽然,又一只手伸了过去,抓住了林春竹的衣服。只见郑远航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们俩,“我说你们就不能给我省省心吗?”说完,一把就拉起了刚才还岌岌可危的两人。   黄子实的脸上有点微红,他看了看林春竹,竟然说道:“抱歉。”我没听错吧?这个目空一切的家伙,竟然也会放低姿态道歉?   林春竹摆了摆手,又对着大伙说道:“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众人随声附和。大家都开始往回走,我刚走了两步,发现黄子实竟然没动,不禁催促道:“别掉队了。”他没有回话,只是看着前面的队伍,眼中第一次有了神采。   我愣了愣,也不再理会他,径直追上了队伍。   难得,看到了一次有些不一样的林春竹。   这样的她,平静得让人心神一颤。   暴躁,安静,两个极端……   林春竹,真正的你,到底是什么样的? 第十九章:傻孩子,为什么还要欺骗自己  在你的生命中,一定有个人,占据了你大半的青春,让你喜,让你忧,让你哭,让你笑,给过你希望,也逼迫你绝望。你也许会怀念,或是对那人的绝情耿耿于怀,但若问你是否后悔认识那个人的时候,你的答案肯定前所未有地坚定。   不会。   只因为,那个人,就是你的青春。   那个人的身影,陪伴你走过了一段长长的寂寞光年,让你在无比迷茫的时候,有了一盏指路的明灯。   对我来说,柳凝轩,就是我的青春。   即使,我在她的青春里,注定只是个路人。   …………   “再不回答我,我就拿鞋子砸你脸!”   “嗯?什么事?”我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将“不满”两个字写在脸上的林春竹,不由得有些尴尬。   逛街偶遇,通常男方的下场都是沦为苦力,变成任劳任怨的老黄牛,而我就是那个最好的例子。我怎么想得到,怎么随便出来散散心也能遇到这家伙?   林春竹见我这傻愣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拿出了她耍横的本事,老气横秋地质问道:“大人说话你这小屁孩到底有没听啊?你以为你智商障碍就可以申报残疾人证去博取同情吗?你就省省吧,你的人品和相貌拖累了你呐!”   这家伙,嘴巴还是不饶人,幸好我早就对她产生了抗体。   我没好气地回了她一句:“那更年期的春竹大人,您刚才和我说了什么语重心长的话?”   她似乎没有听出话里的嘲讽,又重复了一遍:“这星期天,去不去城东的那座公园玩一天?”   我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傻愣愣地又问了她一句:“你说什么?”“……”   好吧,我的确没想到,她说的那句“拿鞋子砸脸”的话,真的不是说着玩玩的。   顾不得擦掉脸上的鞋印,面对着周围无数行人异样的目光,我只是冲她说了三个字:“发烧了?”   她听了,别过脸去,看着马路对面六十岁的老大爷,漫不经心地说道:“算是谢你上次的打抱不平。”虽然她说得很平淡,但看她的那个表现就知道,她~竟~然~害~羞~了~   哈哈,万年不变神经大条的暴力狂林春竹,竟然……也会害羞?哎呀妈,这种小女生姿态笑死我了!   我得理不饶人,瞥了瞥她,“想不到林春竹好这一口,啧啧,该有六十岁了吧……哎……我……我是说,青春靓丽的春竹大姐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低俗的爱好啦!”我猛地抬起了一只脚,龇牙咧嘴地叫道。林春竹的那一脚真是钻心地痛啊,我估计自己已经面容扭曲得狰狞无比了吧。   终于知道为什么她这么反常了,不就是因为上个星期帮她赶走了一个骚扰她的小混混嘛,用得着这么感恩戴德吗?举手之劳的小事啦,虽然脸被打肿了过了三四天,但这是见义勇为星人吴珪应该做的啦,真的不用报答什么的。   “好!”我爽快地答应了。笑话!有便宜不占是傻瓜!不狠狠坑她一顿,怎么对得起自己当了好几天猪头的脸?   “不准放我鸽子!不然我不介意再给你印两个鞋印子。”   “你就放……”话到了一半,突然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没了下文。。   张了张嘴,我却再也说不出剩下的话。   自己的目光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马路对面,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呆立的状态,一双手紧紧攥着,似乎再用力些就会抓出鲜血来。不理会近乎停止的心脏,我用颤抖到极点的声调,从牙缝里蹦出了三个字:   “柳……柳凝轩……”   她就站在马路对面,和一个男人有说有笑。更重要的是,她的手被牵在那个男人手里。   她不是说不谈恋爱吗?那和她牵手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柳凝轩也看到了对面的我死死盯着她的模样,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慌乱,但看到我身边的林春竹就顿时恢复了正常。她轻轻挣脱了那只手,径直走了过来,对我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吴珪同学,好久不见。”   我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是啊,好久不见。没想到,这么快你就已经忍不住交了男朋友。”   她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但还是十分镇定自若,“恐怕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在街上偶遇,他陪我走了一段路。”   我相信了,不管别人怎么想,我真的相信了。或者说,我逼迫自己相信了这件事,我潜意识里逃避柳凝轩会骗我这点,我只想完全地信任她。   我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到林春竹歇斯底里的尖叫:“秦少枫!是你这个败类!”   什么?   我此时才察觉,刚才和柳凝轩手牵手的男人,竟然长得和秦少枫一模一样,甚至于他邪邪的坏笑,和他看着我时不加掩饰的鄙夷。可,柳凝轩怎么会和这种人渣走在一起?   茫然地看着柳凝轩,她似乎看出了我询问的表情,遂开口解释道:“秦少枫同学之前帮了我一个忙,我对他的看法还是很不错的。”   大概是懒得在我面前装文雅,秦少枫脸上摆着一副欠揍的傲然之色。他丢出了一句让人气得跳脚的话:“你这种货色,也敢管我?”   我没有回他。这种人,你越是跟他咬来咬去,他就越有兴致。   我只是再望了望柳凝轩,咬着牙说道:“那,我们有事就先……走了!”最后那两个字,被我拉得很长。   她点了点头,一如往昔般对我露出了一个清纯的笑:“那好,再见了。”   林春竹在离开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如常,就跟着我大步离开了这里。   刚走到一个转角,我就装不下去了。就像一个擅于演戏的戏子,突然被人揭穿了真实的脸孔,那般的不知所措。   我抓着林春竹的肩膀,开始不断重复地问她:“她会遵守的对不对?她会遵守的对不对?……”林春竹看了我的孬种样,直接回了句:“老娘听不懂。”猛地惊醒,我这才想起来,她怎么会明白我说的意思,当下恢复了常态,识趣地闭上了嘴。   “喂,明天就是星期天了,记住啊。”   “放心放心,我吴珪什么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是啊,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当天晚上,我就把家里的衣柜翻了个底朝天。   虽然说是和林春竹出去玩,但好歹也是仅有的几次和女孩子一起玩的机会嘛,不穿得拉风点,明天肯定又会被她笑掉大牙。   但是……话说,我的衣服怎么才这么几件?   正当我还在纠结该穿哪条裤子的时候,手机响了。   我看了眼上面的联系人,足足迟疑了三秒钟,终于摁了接听键。   “喂,吴珪吗?”   “嗯,柳凝轩,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明天能不能出来见一次面?”   “明天?不能改天吗?我明天可能没空。”   “拜托你啦,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我……我看看。”   挂了电话,我站在那里没动。   我的手上还拿着刚刚的裤子,但我的目光却没有再聚焦在那上面。   也许,也许她是想跟我解释今天的事,也许她会很诚恳地道歉,说自己不会忘了那个承诺,也许……   你是不是总是会为了某人而不断地修改自己的底线?不停地为某人找借口,不停地想去原谅……可是,傻孩子,可能他没那么喜欢你……   傻孩子,为什么明知道不可能,却还要欺骗自己?   即使是知道这样,我还是犹豫了。   去,还是不去?   …………   我还是去了。   我们约好在城西的一个景区碰面,离林春竹约好的城东隔了半个城市。一想起林春竹,我就不禁涌出淡淡的歉意,不过今早已经给她发过短信道歉,顶多被她砸几个鞋印,应该就没事了吧。   看到了一袭白衣的柳凝轩,我的心情也愉悦不少。一上来,我就给她来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你今天看上去精神不错。”   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看着我的脸,踌躇了几秒,她还是开口了:“吴珪,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什么事?”   她说了一句让我至今都难以忘怀的话:“拜托你,不要把昨天我和秦少枫走得很近的事告诉任何人。”   我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然后沉默。   就为了这个?为了自己,为了他,把我叫出来?   脸上浮起了一丝阴霾,但我还是点头答应:“可以。但林春竹我不能帮你保证,那是她的自由。”   她的眉头轻轻一皱,但很快就舒展开来,“没关系,秦少枫说,他会去跟林春竹好好谈谈,应该没问题。”听她话语里满是信心的口气,我突然觉得有点微酸。虽然还没来过这个景区,但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远离这里,想回去跟林春竹见一面,好好跟她道个歉,再被她摔几个鞋板子在脸上。   我开口了:“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她犹豫了一下:“不去逛逛吗?算我弥补你。”   别,这种弥补我可受不起。   摆了摆手,道一声别,我就离开了她,坐出租车向着城东开去。这家伙,不会还在生气吧?   一想起她的脸,我心里的焦虑就更强了。   当我四顾周围转瞬即逝的高楼时,手机突然响了。我拿起一看,是郑远航。奇怪,忽然打电话给我干嘛,难道是打麻将四缺一?   听着越来越急促的铃声,我接通了电话:“喂?”“吴珪,你他妈的给我滚过来!”   我懵了,什么时候见过郑远航对我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到底怎么回事?”   “你是不相信老子真的会宰了你吗!林春竹她差点淹死你他妈的还这么淡定!”   手机脱手,摔在车底的地板上,发出“砰”的闷响,隐约还能听到电话对面“喂!喂?”的声音。   我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呆立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凝固在那一瞬间。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了我的模样,好心地问了一句:“小伙子,现在要去哪里?”   猛然从刚才的状态中惊醒,我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使劲摇晃,不理会他惊诧的目光,急促地吐出了一句话:“城东医院,快!”   “喂,明天就是星期天了,记住啊。”   “放心放心,我吴珪什么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   林春竹,你妈的要是真出事,老子我真的会后悔一辈子啊!不要为难我,撑住,你要给我撑住! 第二十章:所谓青春,只是镜花水月   当我狂奔到林春竹所在的病房的时候,看见的只是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林春竹,和守在一旁满脸憔悴的郑远航。   听见脚步声,郑远航转头一看,见到是我,眼睛立马红了起来。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歇斯底里地吼道:“你妈的不是跟她在一起吗?你给我解释解释,现在是怎么回事!”   我被勒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但还是一言不发,只是直愣愣地望着躺在洁白色床单上的人。   解释有用吗?错了就是错了,解释能挽回吗?   她沉沉地睡着,显得如此无力,看着就像等着王子唤醒的睡美人。可我知道,如果出了差错,也许我今生都见不到那双灵动的双眸睁开了。都是我,要是我不去赴那狗屁的约,她也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郑远航松开了手,转身背对着我,沉默了几秒钟,吐出了一句话:“已经脱离危险了,但意识还没清醒,可能还要过几天才能醒过来。”我一愣,随即明白他的意思。不去想郑远航为什么会知道她今天和我有约,我只是学着他,坐在她的身边,沉默,再沉默。   最先打破这沉默的,是郑远航。他突然问了我一句:“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她的吗?”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自嘲地笑了笑,“一个路人把她从城东公园的湖里救了上来,拿着她的手机给最近联系过的人打了个电话,而那个接电话的人,就是我。”   我没有打断他,只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停顿了几秒钟,他又接下了话头:“当我赶到他说的地方时,只有林春竹一个人湿漉漉地躺在草坪上,周围偶尔经过的几个人都视若无睹,自顾自地走过去。我当时就一把抱起她,火急火燎地把她送到了医院。医生说幸好抢救及时,要是再淹一会儿,就……就救不回来了。”说到这里,他的眼睛都红了。我继续沉默,只是被抓得严重变形的床单告诉他,我的内心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他也沉默了,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个人,脸上的愁云简直可以拧出水来。两个人就这样僵持在这种状态,一时间无法打破。   百叶窗外,那阴郁的天,就像眼前人,沉甸甸。   …………   “不要走!”   瞬间惊醒,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我不禁菀尔。   幸好只是个梦。   刚才梦到我参加了林春竹的葬礼,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一下就被这噩梦吓得醒了过来。   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我看了看手上的表,又瞧了一眼病床上的林春竹,轻轻叹了口气。郑远航应该已经回去了。   已经晚上七点,还是先去洗个脸,让自己清醒清醒吧。   走出了病房,我向着卫生间寻去,可转了好几圈,我才发现:我好像迷路了。   靠,没事把医院搞得像迷宫一样干嘛?   如果郑远航在的话,他肯定会装出一副牛逼哄哄的模样鄙视地看着我:“肯定是为了在发生灵异事件后留以周旋用的!”呸,没等你跑出去,自己就先迷路了。   嘿,我怎么会自问自答起来,看来我也被郑远航这家伙调教成了一个奇葩。   使劲甩了甩头,我转身四顾,发现走廊的尽头,模模糊糊,似乎有个人。   仔细一看,还真有个人。   是一位老奶奶。她坐在一把小椅子上,头微微低垂,似在想着什么心事。   其实最先吸引我的,是那把奇怪的椅子。原本是一把平凡无奇的木头椅子,但上面血一般鲜红的颜色却充斥着我的眼球,我突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   犹豫了片刻,我还是走上前去,“打扰一下,奶奶,请问卫生间往哪里走?”   她缓缓抬起头,我看到了她的脸,一时间竟愣在了那里。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   本应该饱经岁月沧桑的脸颊,竟找不到一丝岁月留下的刻痕。只有细细观察她的眼角,才发现已经生出了淡淡的鱼尾纹。她所历经的沧桑,好像凝聚在了眼睛里,那一双无尽深邃的眼眸,仿佛看透了世态沧桑。被她轻轻瞥了一眼,我就有种被人看透了的心虚感觉,真让人不舒服。   可怎么会有看上去这么年轻的老妇人?   她盯着我看了好几秒,忽然莫名一笑,直弄得我有些发毛的时候,她才开了口:“直走,再左拐,到了尽头就是了。”她的声音很苍老,就像干枯的老树发出的沙沙声。我忙向她道了声谢,然后急急忙忙地冲向了她所说的方向。   按她说的,我果然找到了卫生间。洗了把脸,我就照着原路往回走去。   那个老奶奶果然还在那里。有了之前的交流,这次我没有任何犹豫,上去就主动攀谈起来:“奶奶,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她笑了,满头的银发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越发亮丽,闪着荧荧光辉。她笑起来很淡,很随和,让人不自觉地觉得她十分亲切。“老了,身体毛病也多了,只能住一阵子的病房来缓缓。”   虽然是笑着说出来的,可她的话语里分明透着几分无奈。我当下升起了几分好奇心:“你的家人呢?怎么就奶奶一个人在这里独守?”   听到“家人”,她怔怔地望了望窗外,似是自言自语道:“老伴前几年走了,儿子和儿媳妇都忙着养家糊口,养着我这老妇,哪能整天往我这里跑?好在还有一个孙女,三天两头就跑到医院来陪我,我也不算寂寞。”   我点了点头,有这么孝顺的孙女,这奶奶也算有福了。还想说些什么,突然想起来我来医院的目的。看了看表,我冲她露了一个大大的笑:“奶奶,我有事得先离开了,下次再一起聊天哈!”   她也笑了笑,看着我的脸,忽然说道:“你长得很像我学生时代的恋人。”我顿时一愣,我长得这么大众吗?学生时代?喂喂,不会就是她那个走了的老伴吧?   她似乎知道我想问什么,深深地一叹,沉默良久,忽然悠悠地笑了:“一场戏,一演便是余生残年。所谓青春,只是镜花水月。”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却透着一股没来由的苍凉,我的心莫名地一酸。   我没有再问,向着她挥挥手:“奶奶,再见!”她点了点头,看着我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月光下的她,就像一截枯木,沉沉睡去,再无一丝活力。   回到了林春竹的病房,我拉起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望着面前还在昏迷中的人,怔怔地出神。   刚才的奇怪奶奶,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痴情种吧,不然也不会说出“所谓青春,只是镜花水月”这种话来了。她到底有什么样的故事,以至于到了现在还无法释怀,真让人感兴趣呐。   思绪回转,眼前人依旧。望得回过神来,我不禁仔细打量起她来。   她睡去的样子和平时大相径庭,一脸的恬静,根本就找不到活泼的影子。一抹柳眉轻轻皱起,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梦,连睡觉都这么不高兴。   我伸手抚平了她的眉头,重重地低叹了一声,转身走出了病房。也该回家了,明天再来看她吧。   刚走出医院大门,我就差点被一个冒冒失失的家伙撞了个满怀。   待我一定神,看清了来人,诧异地问道:“慕容薰,你个小姑娘,又没生病,来这里招晦气干嘛?”   她见到是我,脸一红,但回答丝毫不含糊:“怎么,我看奶奶也要你管?”   奶奶?我去,没这么巧吧?   当下我就用奇怪的眼神盯了她几秒钟,直到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我脸上没啥东西吧?”我一愣,随即咧嘴一笑:“有,中午吃的西红柿还挂在嘴边呢。”   她“啊”地惊叫了一声,手脚利索地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了一面镜子,左瞧右看,最后气急败坏地往我腰间的软肉上来了一下:“让你骗我!”   我嘿嘿一笑,又和她寒暄了几句,然后挥了挥手:“再不走就回家关小黑屋去了,回见啦。”“嗯,回见。”   我离开了。   没有回头,我也能感觉得到,有道身影一直静静地站在原处,目送着我渐渐从视线中模糊,消失。   最难还的,就是人情。   慕容薰,你想要的,我没办法给你,但我欠你的,将来一定会想办法一并还你。   老奶奶说,青春是镜花水月,可我希望我的青春能够像烙印一样,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   那些轻狂的日子,怎能忘记?   所以,林春竹,作为我青春的见证者之一,你不能有事,你一定要给我安然无恙地醒来,一定要!   起点的编辑通知我,说我的作品可以签约了。   当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一个人愣了很久。我这么烂的文笔,这么冷清的小说,竟然也能得到签约的机会,这怎么能不叫人难以置信呢?   感谢那些能支持我的人,还有起点的编辑,如果不是你们,我不会走到这一步。   我再去码字,不停地码字。 第二十一章:世界以痛吻我,我要报之以歌   我醒了。   不理会老妈满脸诧异的目光,我一言不发地吃完了早餐。一把抓起书包,向她挥了挥手,我就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教室里人声鼎沸。当别人都在扯开了嗓子狂背单词的时候,我在发呆。头向右一偏,那里空出了一个位置,但似乎无人问及缘由。大家只是专注地让自己赶超别人,好在人生的跑道上能再甩掉别人一段距离。我完全无法融入周围的喧嚣,望着那个空位,我愣愣地出神。   林春竹,没有你的日子,原来如此乏味。   一到下课,一群人又扎堆地聚在一起,聊着他们都感兴趣的话题,而坐在原位的我显然显得极不协调。他们关心的是某某明星的绯闻,某某歌手又出新专辑了,某某学长又勾搭上了某某学妹……这些,我都不感兴趣。   是啊,我本就是个离群的人。   好在,鹤立鸡群的不止我一个,郑远航从我进来之后,就一直托着腮帮,好几节课没有动静。要不是看到他偶尔眨眨眼睛,我真以为他变成了一个植物人。   看到和平时大相径庭的郑远航,肯定不止我一个人对他感兴趣。   果然,不一会儿,薛志坤这小子就屁颠屁颠地跑到我们俩面前,摆出一副献媚样,像个小太监一样尖声细语道:“郑大哥,您怎么和吴珪这小子一样在这儿发呆呢?学他没前途呐!”   郑远航没有说话。   我忍不住打趣道:“怎么,薛志坤,你小子想用刺激的办法恶心他,让他清醒过来?”他丢给我一个白眼。   郑远航还是没有说话。   “走,跟我一起去女厕所实地考察一下!”薛志坤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诱惑道。我听了他的话,轻轻撇了撇嘴,示意他往后看。   他一转身,顿时变了一个脸色,面色严肃地对着站在他身后的人说道:“淑莲,相信我,我是为了让兄弟打起精神才说这种话的,以我的为人,怎么会干这些不齿的事呢!”   那女孩还没说话,我就忍不住先喷了,捧着肚子,指着他大笑道:“哈哈,薛志坤,你小子真是……”还没说完,他就狠狠瞪了我一眼,随即又摆出正经的模样,“淑莲,你听我解释……”“解释什么解释,大老爷们要敢做敢当,”那女孩也摆出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架势,俨然就是一位克己律人的严母。   薛志坤听了,竟也把心一横,果断承认:“好吧,淑莲,我以后不敢啦!”那位被称为“淑莲”的女孩立马笑吟吟地看着他,“这么说你承认了?”   我突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而薛志坤还是大大咧咧地说道:“是啊是啊,看我这么诚恳,原谅我吧。”   “你出来一下。”薛志坤乖乖地跟着她走了出去,两人走出去不久,就传来薛志坤惨绝人寰的叫声,那惨烈的情况,听得我心惊胆战。   那位女孩,正是那次体育课被郑远航和薛志坤俩小子架到医务室的人,大名陈淑莲。看她那一副娇滴滴的样子,没想到真让薛志坤这小子修成正果,满足了他强烈的保护欲。虽然他经常受到家暴,而且被管得很严,但他自己好像乐在其中。我曾问他,你怎么不反抗?他竟然嘿嘿地傻笑,说,她是我认定的媳妇,我怎么舍得凶她?   我摇了摇头,他没救了,爱情真的令人盲目。随即我又自嘲地一笑,说来也真是可笑,我有什么资格说他?   什么是爱情?   当有人试着告诉你这个千古问题的答案时,那不过是他所体验过的某种滋味,或是故作忧伤的勾引姿态。   我想,我还是没有资格说爱。   …………   “珪子,你倒是说话啊,今天到底怎么了?”我没有理会老妈在一旁关心地嘘寒问暖,我只是专心地咀嚼碗里的饭,好像除了饭,我就没有其他事好关心了。   人真是一种矛盾的动物,越是关心你的人,你却越是要摆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态度去伤害,而那些对你不屑一顾的人,你却要绞尽脑汁去讨好。   唯一不会放弃我的,就是亲人了吧。   我还是只盯着碗里的饭。   但,也许老天也不想让我吃完这顿饭吧,吃到一半时,手机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看到了显示的联系人,我脸色当场就变了。颤颤巍巍地按了接通键,把手机放在耳边,就听到了电话另一头郑远航激动的大喊:“吴珪,她醒了!”   “咯噔”一声,椅子倒了,我丢下了筷子,就扔给不知所措的老妈一句话:“妈,有事先走了!”   当我冲到了林春竹的病房,林春竹已经坐了起来。她的身边坐着一位中年妇女,正拉着她说着家常。看到我进来,那位妇女站了起来,露出一个温婉的微笑:“谢谢你照顾我家竹儿,我是她妈,很高兴见到你。”   我受宠若惊,连连摆手道:“这是我应该做的,她福大命大,一定很快就没事的。”   她没有附和我说的话,只是黯然地垂下了头:“竹儿从小就多灾多难,摔了碰了大病小病从没停过,孩子她爸又走得那么早……”说到这儿,她已经开始啜泣了,“我把她拉扯到这么大,却都没有让她享福过。”   再到后来,我就听不进她讲的到底是什么了,我的脑袋里只重复着一句话:“孩子她爸又走得那么早……”   原来,原来,之前的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她之所以一听到我一提起她的亲人就性情大变,原来是这样。   突然觉得喉头有点哽咽,我刚想说些什么,林春竹的妈妈先开了口:“我先去给竹儿打饭,你们先聊。”言毕,就离开了病房。   她这一走,病房里就剩下两个人了。之前有太多话想跟她说,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我却尴尬地不知如何开口,毕竟她这样间接也是我害的。   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郑远航人呢?”说完,我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不是明摆着嘛,人家肯定回家去了,还问这种弱智问题。   果然,她开口:“他回去了。”可能是刚醒的缘故,她的语气还有些虚弱,有气无力的声调让我不禁菀尔:什么时候见过这么文弱的林春竹?真是难得。   我又接着说:“对不起。”“没事。”这下,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如果她狠狠地骂我一顿,我还能好受些,但这样不咸不淡的回答,真让我胸口发堵。   气氛又出现了短暂的冷场,我不知所措地不知把手往哪儿搁,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坐着,而林春竹由始至终都没有看我一眼。   只过了一分钟,我却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就当我快忍不住要开口时,林春竹突然不再沉默了:“七岁那年,我爸得了重病,最后还是撑不住,丢下我们母女走了。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跟同学说过我的爸。看着别的同学放学后都有父母两个人接送,我倔强地不让妈接我,总是自己一个人走回去。”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的眼睛望着正前方,目光飘浮,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每次考试结束,要求考卷让家长签字的时候,我签的都是我妈的名字。别人的考卷上都是签着和自己同姓的名字,有的还夹杂着一两句爸妈苦口婆心的话,只有我不一样。有一次,老师问我,为什么不签我爸的名字,我站在他面前,当场眼泪就掉了下来。”她顿了一下,“从那以后,我就发誓,再也不要让自己哭。”   我看着眼前略显病态却又无比坚定的人,心狠狠地一抽。   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总算撑着读完了小学,到了初中,我遇到了你们。真的,在遇到你们之前,我根本不相信,有人能改变我,可我不得不信了。”她看了我一眼,对我报以一个温暖的笑,“第一次遇到你,我真奇怪怎么会有你这么无耻的人,撞了我还想赖帐,之后还和别人有说有笑地聊天,我当时就想冲上去给你两个耳刮子。”我尴尬地笑了笑,“后来你不是如愿了吗?”   她“噗哧”一声乐了,又接下话头:“后来,我就发现,你对每个人都很好,除了我。我就气不过了,凭什么我就得特殊对待?然后我就想办法和你作对,故意拆你台,没想到到了后来都习惯了,见了你,不吵上两句我就浑身不舒服。”听到这儿,我顿时什么都明白了,敢情是我自作自受才被迫和她拌了几年嘴,心里突然涌出淡淡的懊悔。   “再后来啊,我就发现,你和郑远航两人简直就是俩活宝,我一年里笑的次数比起我前面的十几年都多。那时候,我就有些打心底感激你们了,要不是你们,我还是那个走不出过去的林春竹。”我想插句话,但看到她正讲在兴头上,只好悻悻作罢。   我看起来像活宝吗?明明是郑远航那家伙连带影响了我好不好?   “那段时间,真的很开心。”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我看着她,也跟着她笑了起来。   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那段日子,还好有你们,我才能摆脱命运大魔王的束缚。心中的感激,我不会比你们任何一个人少。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宣誓般说道:“十八年来,我曾经有十次大病,七次临近死神的掌心,但我从未想过放弃。”她定定地看着我,一字一句:“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我接下了她的话,她却摇摇头,“我要报之以歌!”   只是颠倒其中两字,意境却大不相同。我的话,出自泰戈尔的话语,其中存在对这个世界的无奈、愤懑。而林春竹说出了马德的话,多出了一份坦然,一份大度,一份对世界一切苦难的感恩之心。说得我不禁老脸一红,连林春竹这样受尽了磨难都可以坦然面对一切,我为什么不行?   林春竹那样锋利尖锐的男人性格,只是因为过早地失去了保护。而我对这社会的抱怨,纯粹只是自己的自怨自哀罢了。我是个逃避生活的人,而林春竹,她才是真正的勇者。   沉默过后,我突然插了一句话:“其实,郑远航这人挺不错的,和他在一起可以找到很多安全感,你可以……”“我知道。”“嗯?”她忽然将头一转,看向了窗外,“你不在的时候,他经常陪我。表面上玩世不恭的样子,其实他的心肠比谁都热。”“那你为什么……”我疑惑地望着她。   “他很好,可……”她的话语突然断了,因为她的妈妈刚好走了进来。她看了看我们,眉开眼笑道:“看来你们聊得挺欢的,竹儿比刚才有精神多了。”我笑了笑,“那,阿姨,我先回去了。”“这就走了?再和我家竹儿聊聊吧。”“额,阿姨,我得先把家里的半碗饭吃完。”她不禁哑然失笑,随即向我招了招手:“路上小心。”   离开前,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林春竹。她已经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倚在床头。午后的阳光透窗而入,倾泄在她的脸上,一时间,她的侧脸变得莹莹生辉。一张本就英气四溢的脸,更是凭添了几分柔和。仿佛一个卸甲归田的女战神,英烈依旧,更多的却是小女人独有的娇柔。林春竹此刻就是给了我这种感觉,恬静、柔弱,无形之中给人一种疏远。我回过头,转身离开,可思绪却留在了这儿。   这场画面,烙印进我的灵魂,让我多年后回想还能有片刻的失神。一如柳凝轩的笑,一脸沉静的林春竹,原来也能特别得让人失魂落魄。   我最好的朋友。   林春竹,这几年,还好有你。 第二十二章:什么时候,躺着中枪也成了潮流  又是一年盛夏。   再有一两个月,就到了毕业班煽情别离的日子,我们高一升高二的时候。每到这时,就有一大批人趁着最后的日子疯狂着。打架的,告白的,寒暄的,和好的,热恋的,失恋的,形形色色的人层出不穷,真是一锅人间大杂烩。   我很奇怪,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愁绪?也许面临着决定人生的考试,每个人都需要释放心中的焦虑吧。   我只是觉得时间流逝得毫无声息。正如朱自清老先生说的:“洗手的时候,日子从水盆里过去;吃饭的时候,日子从饭碗里过去;默默时,便从凝然的双眼前过去。我觉察他去的匆匆了,伸出手遮挽时,他又从遮挽着的手边过去。”的确,时间这东西真的很滑溜,当你以为已经抓住了它的尾巴,拿起一看,却只是抓了满手泥。   在这般的节奏下,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分岔路口,正不紧不慢地向我横推而来,势不可挡。   文理分科。   来吧,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   “珪子,在想什么呢?”   “今天中午吃什么。”   望着一脸玩味地同样望着我的老爸,我浑身不自在。   自从他不知从哪听来我为一个女的守了一天病房,看我的眼神顿时就变了。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三次问我“在想什么”了,喂喂,不会以为我早恋了吧?   想到这儿,我不禁开口道:“老爸,我没有……”“罢了罢了,我们心知肚明就好。”“我对她没兴趣啊!”“唉,珪子,爹明白,爹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当时谁能猜到,‘草上飞’最后会栽在你老妈这朵‘狼毒花’手里?”   我满脸黑线地看着他又开始扯所谓的年轻时的故事,出于好心,我还是用手指了指他身后。他疑惑地转身,一张脸一瞬间变得和唱戏的一样快,“梦玲,都是我给小孩子说着玩的,你要相信我的人品!”妹啊,这眨眼的功夫就变得一脸严肃,这脸变的。薛志坤这小子不会是偷偷向我爸拜师了吧?   “‘狼毒花’是吧?栽了是吧?吴羽书!给老娘过来!”老妈一把就揪住老爸的耳朵,不由分说地往房间里拉去,隐约还能听见房里传出老爸“不敢啦!”的哀嚎。我猛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作停留,抄起书包就直奔学校而去。   一进班级,就听到人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关于分班的问题。这段时间,最流行的问候语不是“你吃了吗?”,而是“你文的理的?”哈哈,这还用想吗?当然是……是……   好吧,其实我也纠结来着。   按理说,我应该顺从家里二老的意见,选理科,况且这也是我很久之前的意愿。可自从我对文字的兴趣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之后,我发觉其实我应该更适合文科。   其实我纠结的原因还有一个:柳凝轩是果断进理科的啊!如果听二老的话,还可以顺带和她走得更近……呸,不是已经决定了不想关于她的事了吗?意志实在是不坚定!   但是……也许就这一次机会了。   是乖乖接受上头的安排,还是自己打破禁锢,反抗命运?   原来我也可以变得这么纠结……爸,把你干脆利落的性格借给我吧!儿子我头疼!   “靠,吴珪,你这发呆的性格是不是打娘胎遗传的?都半个小时了,愣是没动一下!”我猛然惊醒,疑惑地瞥了身旁的人,郑远航正用着和老爸一样的眼神盯着我。   “你不懂,思考是智慧的源泉。”我很臭屁地丢给他一句话。他做了个夸张的笑,“承认承让。”   两人各自在纸上涂涂改改了几下,郑远航又耐不住寂寞,凑了过来,“诶,你报文报理?”我现在一听到这个就头痛,当下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哪壶不开提哪壶。你难道这么快就决定好了?”   没想到他一脸得色,“当然!我报文!”   这下我来了兴趣,略感意外地问道:“怎么,这么果断?”   他点了点头,“我爸让我报理,我偏不。我就是不要在他的掌控下长大,所以才跑到这里读书,怎么可能让他如意?”妹啊,就这个理由?但,真的好果断的说……   我刚想调侃他两句,就听到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咆哮:“吴珪,出来!”   当下我的眉头轻轻一挑。   这又是哪路神仙想寻我麻烦?   谨慎地走了出去,目光往四周巡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声音的主人。看到他,我瞬间打起了几分精神,他竟然是上次被黄梁生殃及的那个剑眉青年!   “找我有事吗?”我警惕地看着他,生怕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不是我太过紧张,实在是他的气场实在是太强了,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着实有点令人招架不住。   “你们俩不适合。”“谁?”“慕容薰。”“哈?”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妈了个巴子的,这是怎么回事?   郑远航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我身边,他从头到尾仔细打量了一下剑眉青年,嘴里不住赞叹道:“啧啧,久闻不如一见。大名鼎鼎的杨瑾之果然如传闻中般是个精壮男子,威势可见一斑。”   那位被称作杨瑾之的人也开始注意到我身边的人,他打量了我们俩几眼,“你们谁是吴珪?”“他是。”郑远航说完还指了指我。杨瑾之听罢不满地对他说道:“那你来凑什么热闹?”他这么一听,顿时不干了,老气横秋地回了一句:“我是他兄弟,说好了有事一起扛,怎么可能丢下他不管?”   靠,郑远航,你太他娘帅了!老子我崇拜你!   郑远航拿出了他的强势范儿,一动不动地和对面的杨瑾之对峙着,一脸睥睨。   我见气氛已经剑拔弩张,连忙出来圆场:“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明明什么事也没干呐?一定是有其中有什么误会。”   谁知杨瑾之不耐地挥了挥手,“你最不该的就是让慕容薰喜欢上你。”   我去,这是躺着也中枪吗?   看着对峙的两人,我满脸无奈:“你怎么知道的?”“别管我怎么知道,总之你离她远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看他这暴躁的样子,想来是无法沟通了。认清了目前的局势,我识趣地退了一步,把局面交给“铁齿铜牙郑远航”来收拾。   郑远航瞬间会意,当前就大步往前一跨,一声“哼”重重地从鼻孔里传出,“怎么,凭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来威胁我们?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也不去打听打听我们三人组的赫赫威名。”   杨瑾之像是被点中了笑穴,突然猖狂地笑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哈哈,猥琐三人组的大名早有耳闻,你们可是公认的女生公敌啊!”   郑远航神色不变,依旧是副淡定老大哥的模样,可说出的话却让我几近吐血:“我小弟内定的女人你也敢染指?人呐,不能因为长得跟牛一样,就以为有了牛的力量,你充其量就只有牛的憨劲罢了!”   眼见杨瑾之瞬间停下了猖狂的笑,脸色越来越黑,我偷偷拉了一下郑远航的衣角,示意他别说了,可他似乎还不想善罢甘休。眼看他的一张嘴又要开始瞎扯,我忙捂住他的嘴,一把就拖着他逃也似地远离了人群,丢下杨瑾之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干什么拉住我?我要骂得那小子狗血淋头!”我给了郑远航一板栗,“还嫌我被描得不够黑是不是?”他大约也知道了自己有一张欠揍的嘴,识趣地保持了缄默。   但是,有时候,麻烦是自己找上门,你想躲都躲不掉。   林春竹忽然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我们面前,看她一脸玩味的笑容,脸上就差写着“你小子也有今天”几个字,我就知道准没好事,她果然没有辜负我的猜想,竟难得地露出了一个欠揍的笑,“嘿,怎么,当初怎么调侃我的?现在自己中枪,不好受吧?”听着她话语里调皮的语气,我丢了一个白眼,“要你管,你就安心当你的范二小魔女吧。”   妈了个巴子的,看这家伙笑得这么得瑟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抽她两个耳刮子。被她说了一通,真是没面子!   我连班级都没回,丢下所有人,直奔操场去了。   再不让我冷静一下,我怕我会顺一根竹竿,把烦我的人都敲得上窜下跳。   但我很快就消了所有的暴躁。   我的脚,像是生生长在了地上,再也无法向前再迈进一步。   操场上只有三个人。   被生生定住的我,还有并肩而行的柳凝轩和秦少枫。   “少枫,你报什么?”   “当然是理科啦。”   “哇,和我一样啊,我们没准能在同一班呢。”   “呵呵,我也期待。”   “一想到这个我就好激动。”   “你也有小孩子的情绪呢。”   “这不是因为想到可能和你同班嘛。”   我默然地望着他们渐行渐远。他们没有看到不远处伫立的我,或许是看到了,只是懒得去理罢了。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没听到上课的铃声,没理会火急火燎地过来寻我的郑远航,像个腐朽的木头似的,仿佛随时会化作一堆木渣。   直到郑远航狂摇我的肩膀,问了一句:“吴珪,你怎么了?”   “决定了,”我终于张开了嘴,“我要报文科。”   我从没发现,我也可以这么果断地决定一件事,但骨子里流淌的固执告诉我,我要坚持下去。   柳凝轩,我要走下去,和你走上两条不同的路,不再有交点。   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临近开学,还要复习,最近的更新会变得很不稳定,但我一定能保证一天一章以上。 第二十三章:风浪再大,我也要化为孤舟   当理想与现实冲突,当生活给你摆下一道道选择题,当身边的人都站在你的对立面,劝你放弃一件事,你还会坚持吗?   我敢说,三分之一的人会犹豫,三分之一的人会放弃,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敢说坚持。而剩下的三分之一里,真正能坚持的,恐怕连三分之一都没有。这样十不存一的结果确实现实,但正是这样的浪里淘沙,才能筛出埋没在众人眼中的金子。   我想做十里存的那个一。   所以,我注定要忍受更多的白眼和嘲讽,但那又如何?总有人会站在我身后,和我同撑一路的风雨。   那人,我也注定要将他的身影深深印在脑海,记一辈子。   …………   “你说什么?我没听错?”   “我说,我要报文。”   望着一脸错愣地站起来的吴羽书和李梦玲二老,我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就知道会是这样子,但我百分百要说服他们,绝对要。   老爸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将手中的报纸合上,和老妈对视了一眼,轻咳了一声:“你要知道,男人不适合报文科。”   “我知道。”   “文科工作不好找。”   “我——知——道。”   “文科注定比理科更辛苦。”   “我知道!”   听着我一声比一声重的语气,老爸也不得不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倔脾气也不知道遗传谁的。”随之就有两道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盯得他浑身不自在起来。   “哼!”老妈重重地哼了一声,“废话那么多干嘛。我站在珪子一边,尊重他的决定。”老爸听了,讪讪一笑,也走到了我背后:“我也赞同宝贝儿子的决定!”   民主家庭就是好说话。   有这两个坚强的后盾,我还怕什么?   直到进了班级,我还是一副欠揍的微笑不下脸颊,直把郑远航弄得满身鸡皮疙瘩乱掉。他抖了抖身子,似是知道了我心情大好的原因,给了我一个会意的微笑,不再出声。   我来得有些晚,班级里早就有了三三两两的人讨论得热切。侧耳倾听,竟都是关于分科的事。   比如薛志坤。“淑莲啊!到了文科要记得惦记着理科的薛大爷,大爷我舍不得你啊!”其用情之深,让人看着就……额,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又比如林春竹。“喂,郑远航,我去理科了。”“哦,不错,挺适合你的性格。”“你就不发表两句看法?”“看什么法?我才不干扰你的选择呢。到了哪儿你不是像头小母鸡一样活蹦乱跳的?”然后就是一声书砸中脑袋的巨响。   我忙碌的身子突然停顿了一下。   林春竹要去理科?那我不是又少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郑远航面色如常,但桌底下攥得通红的手让我知道,他似乎并不像表面上的镇定自若。   我干咳了一声:“要不,大姐你再考虑一下?”   没想到林春竹听了,一对目光就移到了我身上,静静地注视着我,好像想从我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我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尴尬地把头一转,眼睛瞥向窗外,开始数着不时飞过的鸟儿。   话说,操场旁的那条别时路,路旁栽种的两排凤凰木,也该开花了吧。   那火红色的花,昭示着那些游离的学子,离别的日子,该到了。   …………   打铃后,又是一阵熟悉的皮鞋声响起,老王头准时出现在门口。西装革履,一双被擦得直反光的皮鞋,还有光秃秃的额头,真是叫人憋不住想大笑三声。可一对上他那比刀还锐利的目光,许多人都心虚地低下了头。   他将手上的一叠分科表往前一甩,正中在第一桌黄子实的桌上。不理会他错愣的神色,老王头丢下一句“自己填”,就甩门走了出去。临门口,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头微微一侧,“吴珪,出来。”   靠!最近我没干什么缺德事吧,怎么会被他盯上了?   对郑远航充满同情的目光报以一个白眼,我大步走了出去。   走廊上空荡得苍凉,偶尔刮起一阵穿堂风,打在身上,让人不禁打了个冷战。   老王头就站在过道中间,背对着我,看不清面孔。他似乎在望着远方,那原本挺拔的身姿,此刻竟显得有些佝偻。   我看他这出神的模样,试探地唤了声:“老王……王……王老师?”他浑身一震,缓缓转过身,略带歉意,“抱歉,刚才想事情不小心发呆了。”虽然他说得很平淡,可我还是从他眼中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落寂。   “你打算选什么?”我愣了,他特意叫我出来,就为了问这个?   尽管纳闷,我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文科吧。”   他脸上的戚然之色更浓,“报理科怎么样?文科太累。”   我摇了摇头,“不用劝我了,不会改变。”   仿佛是一剂强心剂,老王头的眼睛变得更有神了,“一样固执啊……”他顿了顿,“你可想好了?选择一条路就再也没办法回头,更没办法后悔,只能坚定地走下去。那时的你,就相当于在汪洋中漂流,孤立无援。”   我坦然地直视着他的眼睛,良久,忽然灿烂地笑了。   “风浪再大,也要化作汪洋里漂泊的孤舟。”   …………   饭桌上,沉默无言。我一边扒着碗里的饭,一边偷偷观察着两位大人的一举一动。   老爸本来在有一口没一口地扒饭,但当他把他最喜欢的西红柿炒蛋吃个精光后,终于放下了筷子。他看了看老妈,轻咳一声:“咳……珪子啊,你小时候不是经常缠着我问我和你妈的故事吗?现在还想不想听?”   我微微一愣。小时候?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没想到老爸还记得。这么一说,我倒是开始感兴趣了。   见我点了点头,他露出了一口白牙,“你知道我们俩是怎么在一起的吗?”废话。我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故作神秘地一笑:“逃婚。”   他讲了一个故事。   话说从前有两个人,一个叫吴羽书,一个叫李梦玲。他们俩从初中就认识了,每次见面都因为对不上眼而冷落对方。直到有一次吴羽书十分仗义地拔刀相助,以十来处的淤青的代价帮李梦玲赶走了骚扰她的小混混。李梦玲从此暗生情愫,可吴羽书不自知,仍旧用以前的方式对待她。李梦玲忍无可忍,最后把吴羽书……痛打了一顿,没想到两人的感情反而熟了络起来。   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李梦玲始终以好朋友的身份陪着吴羽书,看着他身边的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可就是没有拿正眼瞧她。她又第二次把吴羽书打了,而且在气急败坏下坦白了一切。知道了真相的吴羽书当然震惊无比,但还是没有给予回应,他认为做好朋友比恋人来得更长久。   这时候,外界突然传言,说李梦玲早就有了一个男朋友。但李梦玲没有解释什么,她相信,以和吴羽书的默契,他一定能洞悉真相。   可她错了,吴羽书真的相信了流言。为了不影响最好朋友的未来,他选择了回避李梦玲。   这一切,李梦玲都不知道。   李梦玲还是等,这一等,就等了七年。等到他大学毕业,找了工作,在商场上混得风生水起,她还在等。曾经无数次在被窝里哭红双眼,她硬是咬牙不让吴羽书知道她的狼狈。   可到了吴羽书要结婚的时候,她等不下去了。她知道,吴羽书不爱那个女人,没有谁比她更了解他了。他是奉旨成婚,因为他父亲想要他继承那个女人家族的产业。他那么孝顺的一个人,肯定不忍拒绝父亲的决定,可她不一样,她怎么能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过得不幸福呢?   于是她做了一件震惊所有人的事:抢婚。当一袭黑衣的她出现在婚礼现场,吼出“王八蛋吴羽书!跟老娘走!”正在宣读誓言的人呆住了,吴羽书的父亲一脸铁青,新娘花容失色,看客更是百态纷出。只有吴羽书,始终一脸微笑地望着眼前霸气外漏的李梦玲,看她穿着平日里最讨厌穿的紧身衣,脱口而出:“好!”   然后抢婚变逃婚,整个行动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吴羽书不愧是个人杰,就算是逃跑的时候,也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他留了一封信给他父亲,内容大致就是“孩儿不孝,父亲勿念”之类的话,又给新娘一方写了道歉信,道明原委。最后把公司的董事长位置让给了他哥哥,交待好一切,就和李梦玲跨了好几个省区,最后定居在这个城市。十几年了,吴羽书心有愧疚,但终究是不敢回去见自己的老父亲,这就成了他最大的心病。   而现在,吴羽书讲完这个故事,紧握着李梦玲的手,深情款款地说道:“梦玲,从那以后,我就发誓不再让你受委屈。”   李梦玲敲了一下吴羽书,“少给我肉麻!”但看她微微泛红的脸颊,我知道,她对这很受用。   所以老爸才会对老妈这么好,无论她怎么打骂都不还口,这也包含着一部分愧疚吧。   我默默地想了想,最后道出了自己的疑问:“为什么现在跟我说这个?”   老爸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遇到什么事,记得坚持自己的信仰。将来的路上,嘲讽也好,质疑也罢,大可一笑而过。我吴羽书的儿子,别的可以不要,但一定要坚韧。像一块顽石,任尔风吹雨打,我自屹然不动。”   我顿时心领神会,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言中。   爸,有你这个父亲,我吴珪还有什么渴求的?   有人懂我,这就够了。   作品正式签约,这种激动的心情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虽然现在已经提前进入了紧张的高三状态,也许没办法一天两更了,但我一定会保证每天更新出一章有质量的,让看的人也不会觉得自己正在浪费时间。   再次谢谢还在支持我的人,你们就是我继续写书的动力。 第二十四章:盛夏的主题,当然是咸咸的海水   一个学期,就在一场轰轰烈烈的期末考的衬托下,这么悄然退幕。学霸们当然通体舒泰,都畅快地大喊:“我考完了!”而广大的学渣们,只能颤抖地揉着自己的考卷,悲愤欲绝地吼道:“我靠!完了!”   而像郑远航这样的学渣,可不会让自己大好的假期就这样在沉重的气氛中度过,为了打散考试带来的阴郁,那就只有……   玩,狠狠地玩!   “喂,吴珪,大爷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电话那头的郑远航,显得无比的兴奋,看样子考试带给他的后遗症,显然是不痛不痒。   我拿着话筒,对着电话那头的郑远航质疑道:“靠,你别想把我这个纯洁的人拉去那些灯红酒绿的地方,我的立场可是很坚定的!”电话那头的他显然愣了一下,接着我就听到了他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吴珪,你小子的思想可忒不纯洁了!盛夏的主题是什么?阳光,沙滩,金色的海湾呐!怎么样?心动不如行……”“报名!就这么说定了!”“喂,我还没……”“到时候联系!挂了啊!”“嘟,嘟……”   刚挂完电话,我就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欢快地蹦得三尺高。哈哈,还有什么比夏天的海水更吸引人的吗?   和家里的二老讲明了原委,他们立即就反应了过来,当即就帮我收拾衣服,整理行囊。那势头,好像去玩的不是我,是他们俩一样。不过我愣了愣神,很快也反应了过来。   靠,这是他们想过二人世界,巴不得把我打发走!   我这做儿子的,当然得体恤一下父母,所以我又加快了自己的行程。   隔天,郑远航就打了个电话过来,跟我说一切都已经搞定。当我匆匆地赶往他说的那个集合地点时,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是最晚的一个。   “喂,郑远航……”我凑近了郑远航的耳朵,咬牙切齿道:“你真的对我太好了!竟然是最晚一个通知我!”郑远航听罢,哈哈大笑道:“那当然!我们什么关系啊?当然得让重要的人物最后出场啦!”   这家伙,是装傻充愣,还是真没听出来我的话?   还有几个人,早就等在了那里。我定神一看,好家伙,都来了。林春竹,萧清秀,黄子实……黄子实?   我顿时将不满的目光投向了郑远航。似乎是知道我想说什么,他摸了摸脑袋,凑近了我,低声说道:“是他想来的,这次可真不是我主动邀请。”靠,你不同意他能来吗?   随行的,还有一位中年人,听郑远航说,他就是这次带我们去此行目的地的船长。虽然没戴着船长的帽子,但他黝黑的皮肤和那时不时流露出的苍鹰般锐利的眼神,一看就知道是长年风吹日晒,与大自然搏斗才有的。啧啧,郑远航的老爸可真好,随便去玩一次,都有安排专门的人护送,这排场……   不过此行的目的地和我预想中的有些差距。原来我们不是去哪个海滩,而是去一个海岛!哈哈,长这么大,连这个城市都没出过几次,现在终于能出海了,这怎能让我不兴奋?   一行人,在船长的带领下,很快就到了港湾。只见船长用手朝一个方向比划了几下,像是示意我们往那儿走,这个船长可真是沉默寡言。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一双眼睛霎时瞪得像牛眼一般大。   游……游……游艇?   当下,一群人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一样,一个转身的功夫就全扑到了那艘游艇上。林春竹笑得非常豪爽,一边还拍了拍郑远航的肩膀,“哈哈,老郑,你这是圆了姐的泰坦尼克梦啊!”得了吧,我满脸黑线地看着她激动的模样。这艘小船就成了泰坦尼克了?乖乖,那你心里的那艘船得多小啊?   郑远航倒是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船上有食物和饮料,你们自己拿。如果想钓鱼的话,左手边第二个房间就有渔具,你们随意。”   周围顿时响起了一阵更加热烈的欢呼声。我朝着他挤眉弄眼道:“老实说,是不是有什么不轨企图?怎么突然拽得更个富二代似的,这不像平日里的那个吊丝郑呐?”说完,还朝不远处的两个姑娘的方向努了努嘴。   郑远航对我投了一个“你懂的”的笑容,接着摆出一副十分臭屁的语气:“你懂什么,这叫真人不露相。”靠,那你这不仅是露相,还露点了呢!   丢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他,我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顿时露出了一副奸诈的笑容:“嘿嘿,不如我们玩一个特别劲爆刺激的游戏吧?”“什么游戏?”郑远航果然被勾起了胃口。   一个小时后。   船已经出港了半个多小时,船上的人也各自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安然坐稳。林春竹和萧清秀两个姑娘,拿了两把躺椅到船头,戴了一副墨镜,十分享受地晒起太阳浴来。黄子实这个离群的家伙,正缩在阴暗的角落,拿出了一对耳机,竟这样听起歌来。而我和郑远航俩好基友,躲到了船尾,各搬了一把座椅,就这样惬意地坐了下来。   我会告诉你我们在钓鱼吗?   “靠!怎么可能钓得到?现在的船可是在高速行驶中,哪会有鱼会特意跟上来,就为了咬钩?”郑远航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我腆着脸皮狡辩道:“我们享受的是这过程,会不会钓到鱼不重要。”说完,我尴尬地将头一转。   其实是我从来都没有钓过鱼,所以这次特意尝尝鲜,还厚着脸皮把郑远航也拉了进来,幸好这家伙倒也耐得住性子,肯陪我在这儿浪费时间。   不过,话说,这海上的风就是不一样,吹在人的脸上猎猎作响,还带着一股腥咸的味道。特别是头上的天空和身下的海水,都是清一色的碧蓝,让我忍不住看得痴了。   “吴珪?”“嗯?”我猛地反应过来,疑惑地望向一旁的郑远航,“有何贵干?”只见他正努力抑制抽动的嘴角,一副膜拜的模样,“以前,我从不相信有人能发呆半小时以上,但自从认识了你,我发现我的三观被彻底改变了。”我尴尬地“嘿嘿”一笑,道“在认识你之前,我还以为高富帅都是高高在上的男神,现在我发现,我的三观也被你毁得面目全非。”   本以为郑远航会嘿嘿地笑两声,以表现他堪比长城的脸皮,但他竟然沉默了一阵。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却幽幽一叹,将话锋一转,“吴珪,当你知道了我的家世,你第一个想到的是什么?”我好笑地说道:“废话,当然是你那有钱的老爹啦。”   听到这句话,他眼睛缓缓地闭上,沉默了更久。待到我都快不耐烦的时候,他才睁开了眼睛,“知道这些年来我是怎么过的吗?”怎么过的?我正想调侃他两句,却突然发现,不知何时,他的眼睛里已经填满了苦涩。   “愿闻其详。”   他像是松了口气,终于缓缓开口:“我不知道别的人有我这样的家世会是怎么想,可我宁愿不要。”我脸上的疑惑更深了。   像是要故意吊我的胃口一般,他又是停顿了一下,“我身边的亲戚,我父亲的朋友,甚至我认识的人们,他们一提起我,就都是这样开口:‘啊,你是老郑的儿子啊,有出息!’这些年来,我最常听到的就是这句话,最反感的,也是这句话。”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继续保持着沉默,看他又接下话头:“逢年过节,那些亲戚来串门的时候,一看见我,总是开玩笑般地说:‘你有你爸,还奋斗什么?直接让他买一套房子给你,这辈子你就衣食无忧了。’你不知道,那些话,到底给我的童年留下了多大的阴影。”他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就好像,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被他们一句否定,我好像只有在我父亲的羽翼下才能生存。这种感觉,吴珪……这种无力的疲惫感,你不会明白。”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自顾自地问道:“所以,你才想脱离你老爸的控制,自己走出一条路?”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知道自己没资格这样要求。当别人的孩子都在想着怎么让自己的家庭变得更富裕,当有的人还在为自己的一日三餐发愁时,我却在想着如何自由,这说出去恐怕会遭到一群人的暴打吧。”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做的对,没有什么比自由更重要。”他似是愣了愣,接着对我回了一个感激的笑,“因为我父亲的工作,我从小就看透了‘人心’这种东西。家里送礼的,走后门的人络绎不绝,看到他们那虚伪的嘴脸,我就忍不住一阵反胃。尽管我父亲十分廉洁,可有句话说的真的很恰当:身在官场,身不由己。”他忽然将脑袋转向了无际的大海,朝着遥远的地平线伸出了一只手,“我要让他们提起我的时候,不是说‘老郑的儿子’,而是‘郑远航’。我要走出他铺设的路,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人生。我要做的,就是变成一只展翅的鲲鹏,让这广袤的天空,全都变成我的主场。”   靠,这比什么演讲都励志!我开玩笑道:“你小子,要是去参加什么脱口秀,周立波什么的还不是得靠边站呐?”他嘿嘿一笑,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猛地往我胸口捶了一拳,看着我吃痛的表情,两人突然都哈哈地笑了起来。   我忍不住打趣道:“我说,你这样,得有多少姑娘想……”话还没说完,我手上的鱼竿突然猛地动了动,那力道之大,竟是差点将我也一把拽进水里。我一边用力拉着手中的鱼竿,一边震惊地喊道:“靠!不是说钓不到鱼吗?这又他娘的怎么回事?”   郑远航忙丢了手上的鱼竿,一把就抓着我鱼竿的一端,和我一起拉了起来。两个人一起用力,没有僵持多久,就听到“砰”的一声破水的巨响,水里的东西猛地被拉了上来。失去了受力点,我们两人都因为惯性的原因,一屁股栽到了地上。“靠!什么王八玩意儿这么沉?”郑远航摸了摸自己的臀部,忍不住骂骂咧咧道。我挣扎地爬了起来,看着这个被拉到甲板上的大家伙,愣愣地说道:“这……这条够我们几个人吃一整天了吧?”   只见甲板上那条说不出名字的大鱼,正活蹦乱跳着。它的肚子上正钩着我的鱼钩,想来它是不小心被钩上了,这才到了甲板上来。阿门,阿门,虽然你不是主动送上门来的,但是相遇即是有缘,就让你在盘子上和我们亲密地会晤吧。   似乎是听到了响声,刚才还在晒阳光浴的林春竹两人都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看着甲板上活蹦乱跳的大鱼,林春竹一脸难以置信地说道:“这……这是你们钓的?”我听了,顿时得意洋洋地回道:“哈哈,是它主动上了本大爷的钩,厉害吧?”一旁的郑远航听了,顿时翻了翻白眼,“我们享受的是这过程,会不会钓到鱼不重要。”靠,这语气,还有这白眼,这小子学得挺快的啊!   正当我们嬉笑打闹的时候,船上的喇叭突然响了:“再有半小时就要到达目的地,请大家提前整理好自己的行李。”是船长,原来他的声音挺雄厚的嘛。   盛夏的主题,当然是咸咸的海水。有海水,又怎能少得了一座有浓郁地方特色的小岛呢?   哈哈,海岛,我们来了! 第二十五章:屋逢连夜偏漏雨   等我们的船靠岸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在船与码头对接起来时,船头的甲板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声,随之归于沉寂。我们一行人,各自都提着大包小包,一股脑地冲了下去。   “哈哈,我第一个到这座小岛,我要把它起名叫做‘春竹岛’!”第一个下船的林春竹,马上彰显了她范二的本领,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引得周围三三两两的行人时不时朝我们这儿看上两眼。我第二个下了船,看着她那副得瑟的模样,忍不住转头对身后的萧清秀说道:“原谅她,她今天的药还没吃。”话语刚落,我的屁股上就挨了一脚,只听见林春竹暴躁的声音在我身后响了起来:“我的听力可是比狗还灵,你可别在我身后说什么坏话!”摸了摸自己被踢的地方,我一边恍然大悟道:“哦~比狗还厉害呐?”果然,林春竹听了,脸色顿时变了,气急败坏地往我腰上的软肉狠狠来了一下。   “靠!”我面容扭曲地捂着自己的腰,咬牙切齿道:“总有一天老天会派个人来收拾你的,你别得意!”谁知林春竹竟然对我的话置之不理,径直就往港口附近的一条路走去。见自己吃瘪,我也不好发作,只好招呼郑远航一起跟了上去。   此时的海岛,已经逐渐被夜幕笼罩。时不时见到黑暗中霎时亮起一盏盏昏暗的灯光,不一会儿,海岛就在这些星光似的昏黄光点的点缀下,变得朦朦胧胧。我望着还被黑暗包裹住的大部分地方,转头向郑远航问道:“这座岛叫什么名字?”只见走在前面的郑远航一个趔趄,险些栽倒。站稳了身子,他没好气地甩了一句:“你连这个岛叫什么都不知道你还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多年以来练就的厚脸皮让我自动过滤了话中的鄙视,我腆着一张脸,不屈不挠地问道:“告诉我啦,下次听你们讲话一定不发呆!”“哎呦……”郑远航夸张地喊道:“主啊!快来个人收了这个天然呆吧!”说完,竟是不打算回答,就直接蹿到了队伍前面,和黄子实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   靠!懂得多了不起啊!有种和我比发愣去!   愤愤然地腹诽了一句,我又将目光望向身旁的林春竹。“哼!”没想到她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就加快了速度往前走去。   这一个个都什么德性啊?还摆出一副冷艳高贵的样子,到底生我什么气也不知道。   我又将目标放在了萧清秀身上。“大姐,我们到底要在这待几天啊?”萧清秀果然用诧异的眼神足足望了我三秒钟,然后感叹道:“吴珪,你连时间都不知道,是只想着玩就过来了?”老脸难得一红,我狡辩道:“哪有,是郑远航都没告诉我!”她顿时露出一个“哦~我懂得”的表情,说道:“一个星期,我们可是来度假的诶。”   被她注视得有些尴尬,我匆匆聊了两句就找了个借口跑到了队伍最前面。看到依旧和黄子实瞎侃的郑远航,我突然有种膜拜的冲动。和离群的黄子实都能聊这么久,他也算是一朵特别的奇葩了,在众多奇葩中,都能占据一席之地。   “郑远航,”我打断了他的话,“我们这是要去哪个旅馆?”被打断话的郑远航,显然已经是对我忍耐到了极限,当下就爆了一句粗口:“靠!你真当自己是十万个为什么啊?”我“咳咳”轻咳两声,正想反驳,跟在身旁的林春竹忽然说道:“老郑,我也纳闷,我们到底要去哪儿?”此时的郑远航明显顿了一下,支支吾吾道:“那……那么多问题干嘛,只要兜里有票子,还怕找不到地方啊?”   敢情你是还没找到住的地方?   送了一个鄙视的目光给他,我转身朝着林春竹抱怨道:“这小子,比薛志坤都……诶,话说,薛志坤怎么没来?”走在前面的郑远航突然回过头来,回了一个鄙视的目光,一脸哭笑不得地望着我,“你总算想起他啦?还以为你脑袋里想的都是玩,把他给忘了呢。”刚想厚着脸皮狡辩一下,我突然发现我结巴了,只好“嗯,嗯”地默认了他的话。他摇了摇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不住笑道:“那小子,这次渣得太厉害,他老爸把他禁足了。上次打电话给他,他哭着喊着要跟过来,不过我可没胆子把他偷偷带出来溜几天。”   哈哈,这就是不好好学习的后果。   正想发表两句观点,前面的黄子实突然停下了脚步,“到了。”我将头往前一探,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好梦幻。   我们已经走到了乡间小路的尽头,只见一排带有西式风格的砖瓦房伫立在我们面前。一道约四人宽的小巷,一直延伸到我们看不见的黑暗地带,小巷两旁,鳞次栉比地布满了各类的店铺。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每家店铺门前,都点上了一盏小小的灯,一盏盏昏暗的灯光,在黑夜中摇曳着,让这幽深的小巷更是凭添了几分神秘之色。   郑远航松了口气,哈哈大笑道:“今天晚上先好好地睡一觉,明天我们再来商讨玩的大计!”我眨了眨自己略有些疲惫的眼睛,点头附和。   “我想想,要住哪家旅馆呢?店门口肯定要高档,这样才睡得舒坦,店里面一定要有一应俱全的设施,这样住进去才方便,还要……”“得了吧,赶快,别磨磨唧唧的!”被林春竹踹了一脚,郑远航才停住了唠叨,从口袋里掏出了鼓鼓囊囊的钱包,“哈哈,只要有这个,还怕……”话语未落,突然从角落里冲出了一个黑影,一把就抢过郑远航手里的钱包,然后消失在黑暗的小巷中。   郑远航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而我忽然醒悟,抬起脚就追了上去。刚追了一段时间,我才发现,原来这小巷错综复杂,一道道岔路交织,而刚才那个人影,早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   无功而返,我垂头丧气地走了回去,才发现,郑远航的反应竟然比我还激动。“我X你妹!有种给我滚出来啊!小子,我们单挑!”林春竹和萧清秀两人则在一旁不断安慰他,但效果似乎不大。   我走了过去,看着神态激动的郑远航,摇摇头道:“追丢了。”一瞬间,他就没了刚才的狂态,颓然地垂下了头,“完了完了,这次我们要睡大街了。”我安慰道:“没事,还有银行卡呢。”“都在里面,一锅端。”“有林春竹几个先垫着,怕什么?”“他们的钱也在里面。”“靠!”我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你们什么时候……”“就在你来之前,我们就已经把自己的那份钱交给郑远航保管了。”林春竹无奈地说道,“恐怕这次,我们真的得睡大街了。而且,我们连小偷的脸都没看到。”   “我看到了。”一旁沉默的黄子实突然说道,“是个男的,年纪和我们相仿。”几个人都沉默了。见气氛变得低迷,我忍不住开口安慰道:“没事没事,大不了睡一个晚上的大街,明天再去找船长借一点。”郑远航狠狠地揉了揉蓬乱的头发,“他回去了,最快要明天傍晚才能到这儿。”这回,连我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现在终于明白“无钱寸步难行”这句话博大精深的含义了。   正当几人沉默不已时,林春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惊喜地看着我,“吴珪,你的钱不是还没给吗?先拿出来垫着。”对啊,我怎么忘了这茬?猛地一拍脑袋,随之我又想起了什么,难为情地看着他们:“我的钱包有点瘪,不知道够不够开个房间。”“总比没有好吧,拿来。”林春竹伸出了手。   我把口袋都掏空了,再把身上所有的钱都一并交付给她。她数了数,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怎么才这么点?这能开得起一个房间吗?”我耸了耸肩,又掏了掏口袋,示意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郑远航一咬牙,说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再说,其他的等到明天再议!”说完,他就一把抢过林春竹手里的钱,愤愤道:“该死的小偷,被我抓到,有你好看的!”   真是屋逢连夜偏漏雨。   我无奈地跟着他们走过一家家旅馆,但最后都因为店门口华丽的装饰而望而却步。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后,我们终于在一家旅馆门口停下了脚步。   我看了眼这家旅馆的店门,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迟疑地望着另外几个人,“这……这不会是家黑店吧?”   不是我多疑,而是这家旅馆它太旧了!店门口一个“旅馆”的招牌,因为放了太久,上面的字迹已经变得模糊不清,而面前那破旧的木门,简直就和恐怖片里无人入住的百年老屋同出一辙,就连那扇开着的窗户,里面也是一片无尽的黑暗,看不清任何东西。   这……这店能住人吗?   我犹豫地望着郑远航,只见他捏了捏手里的钱,气冲冲地骂道:“靠!都这时候了还挑三拣四!都进去!”   推开了木门,一群人鱼贯而入,而我开始打量起四周的景物来。里面看上去比外面好多了,虽然光线暗了点,但整体的布置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原来没有想象中那么糟。   柜台后,正站着一位年轻的女孩,看上去约莫二十五六的模样,生的挺清秀。看到门口突然进了几个人,她顿时惊喜地站了起来,热情地对我们说道:“几位是要住店吧?我们这里的价格很便宜,而且设施一应俱全,请随便挑选房间。”   价格便宜呐……这正合我们的胃口。   只见郑远航问了价格,竟刚好在我们能接受的范围之内,他咬了咬牙,粗旷地说道:“妈蛋,我们要一间房!”“一间?”那女孩听了,愣了一下,然后看了看我们几个人的行头,略一沉思,脸色竟然微微一红。   靠!她在胡思乱想什么!我们可是很纯洁的关系啊!   “你们确定只订一间?”那女孩最后重复了一遍。郑远航不耐烦地回了句:“没错,快帮我们准备一下。”   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我抬起头来,望了望窗外昏暗的夜空。   没办法了,只好先忍一忍吧。 第二十六章:生活真是场啼笑皆非的戏剧   “这是你们的房间。”那女孩把我们带到了一个木门前,向我们介绍到,“如果想去厕所,请出房间后左拐,走到尽头就是。哦,洗澡的地方也在那儿。”   “没有在房间里面?”郑远航无奈地问道,“设施都没有一应俱全,这让人怎么住?”那女孩耐心地解释道:“先生,我们这里只有两间套房,都有些贵,请你们先将就着住雅房吧。”我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能睡觉就行,其他的无关紧要。”听到这儿,那女孩脸上竟又是一红。   意识到刚才说的话有点问题,我连忙改口:“你们这儿有多余的毯子吗?”那女孩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说道:“有,有,我这就给你们去拿。”被她这副模样逗乐了,我这才仔细观察起她来。一张有些暗黄的脸蛋,却挡不住她清秀的面容,只是眉宇间隐隐有着一股病态的气息,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出言关心几句。她的身上有一种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气质,虽然只有二十多岁的模样,却让人感觉她好像已经年近四十。   似是察觉到了我打量的目光,她对我微微一笑,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牙齿,“如果有事请随时叫我,就叫我小雅吧。”我还没说话,身旁的林春竹突然踩了我一脚。强忍着脚上传来的剧痛,牵强地还了一个笑容给小雅,我忍不住转身低骂道:“靠,又发什么神经?”她只是从嘴里挤出了两个低沉的字:“色狼!”   看人家两下就是色狼了?那我整天敲你头不就是猥琐未成年少女?   翻了个白眼,我径直走进了房门。   这房间挺大的,而且有点雅致的味道,那些摆设,想必都是精心考虑过的。而且这偌大的一个房间,竟然看上去一尘不染,看来是有人经常打扫。   关键中的关键是……这间房里只有一张床。   虽然早就想到过,但此时的我还是丧气地摇摇头。郑远航则开朗多了,大大咧咧地安慰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偷其钱财,诱其开房,迫其打地铺。以我们这般坚定的意志,这些毛子的考验,还不都是浮云?”我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刚才是谁气得跳脚要去问候小偷的妈。”“哈哈,那都是表象,尔等凡人不要被蒙蔽了!”   这时,林春竹他们也走了进来。看着仅有的一张大床,林春竹又将头转向了我,一副戒备的神色,“我警告你,吴珪,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不然你就是有十个脑袋瓜子也不够我敲!”我打了个哈欠,“放心吧,就你这太平公主,谁会要……”“啪!”   经过了一天的奔波,一到了房间,大家很快都累了。林春竹她们两个女孩子,理所当然地霸占了整张床,而我们三个大男人,则一人卷了一张铺盖,开始打起地铺来。摸了摸脸上火辣辣的巴掌印,我暗自腹诽林春竹最近力气又大了,一边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没有钱,那明天的早餐怎么办?   带着这个疑问,我很快就沉沉睡去。   也许是因为今天的事太多了,我睡得很沉,直到郑远航在我耳朵旁边大喊了一声,我才悠悠醒过来。   转身四顾,才发现,我竟然是最晚的一个。尴尬地对上郑远航不满的眼神,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哈哈,最近精神状态不行。”“哼。”他也没说什么,径直就走出了房间。   因为卫生间和洗脸池是在同一个地方,所以难免会有一些尴尬的场面,比如我现在。   “靠!林春竹,你到底在里面干嘛?老子我要憋不住了啊!”一脸挣扎地敲打着卫生间的门,我忍不住抱怨道。隔了好久,才听到里面悠悠地传出一句:“急什么,洗脸洗头不要时间啊?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可是这都已经半个小时了啊,大姐!   就在我快放弃的时候,那扇门终于开了。林春竹披着一头湿漉漉的黑发出来,瞥了我一眼,丢了一句:“一点男人该有的忍耐力都没有。”   妈蛋,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顾不得和她废话,我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   出来时,我解脱般地松了口气,就开始寻找其他人的身影。话说,刚才一个个都还活蹦乱跳的,现在都到哪儿去了?   没走两步,我突然闻到空气中传来的一股浓烈的食物香气,顿时饥肠辘辘的肚子就开始不断作响。捂着自己不服从命令的肚子,我却忍不住开始顺着香味走了下去。   实在受不了,是身体不受我的控制啊。   直到走到了旅馆的正门,我才发现一张摆满食物的餐桌,而刚才消失的众人,竟都已经一个个坐了上去。   “怎么回事?”我看向其中的郑远航,“不是已经没钱了吗?”郑远航刚要答话,却听到我的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轻灵的回答:“没事,这顿我请客。”   我顿时转身一看,发现竟然是昨天的前台女孩小雅。迟疑了一下,我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她似乎懂得我的疑惑,微微一笑,柔和地说道:“看你们似乎是把钱用完了,总不能看着你们挨饿吧?你们先吃着,其他的事以后再说。”我一愣,她竟然会帮助一群穷得叮当响的人?   转头看向餐桌上的他们,每个人都神态各异。林春竹把头发绑了起来,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可此时这张脸上,却有着一丝……难为情。就连一向大大咧咧,平时最喜欢在餐桌上吵吵嚷嚷的郑远航,此刻也沉默地咀嚼着食物。是因为,心有愧疚吧。   我还是没有坐下去,而是望着小雅温和的笑容,担心地问道:“你这样,你们老板不会生气吗?”她似乎是微愣了片刻,接着笑道:“我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娘。”   我去,这么年轻的老板娘?   “嘿嘿”笑了一下,我打趣道:“怎么不见老板的人影呢?”本是随意的一句话,谁知她竟突然地沉默了,一张清秀的脸望向窗外,像是要透过窗户看到些什么。半晌,她才回过神来,神色黯然,“三年前,他说要出去打拼,结果一去不回,留我在这里守着这家店。”   知道自己不小心戳中了人家的痛处,我沉默地坐了下来,也跟着他们一起吃了起来。   这顿饭,吃得无比漫长。   待到下了饭桌,一旁的郑远航才有了精神,只见他挽起了袖管,气势汹汹地对着我们说到:“今天一定得把那小子揪出来!大伙们都跟我溜一圈去!”萧清秀给了郑远航一个“加油”的手势,而黄子实已经先我们一步走出了店门,看样子是想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怒火。我向林春竹耸了耸肩,“跟上大部队吧。”   一大班人马,就这样来势汹汹地横行了几条街。   走了将近有两个小时,我们才找了个地方,不住地喘着粗气。郑远航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对林春竹抱怨道:“这天杀的小偷,到底跑哪儿去了?”林春竹沉默了一下,又释然地叹了口气:“要不是这次有这个好心的老板娘帮我们,也许我们会比现在狼狈得多。”这次,所有人都赞同地点了点头,就连一旁沉默寡言的黄子实都不例外。   是啊,那年轻的老板娘真是个好心人。   休息了一阵,我们又大张旗鼓地出发了。郑远航每看到一个男人,就逮着黄子实,让他认人,结果黄子实每次都是沉默地摇摇头,而我们每个人的心也跟着慢慢沉入谷底。这次,郑远航连人烟稀少的地方都走了一遭,但大家还是一无所获。老实说,这里的风景真的很好,可现在哪还有人关心这个,所有人都是眉头紧皱,在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算了,都这个点了,先回去吧。”见还是没有进展,我摆摆手,无奈地说道。大家虽然都不甘心,但只好听从我的建议,一群人开始往回走。   回了旅馆,郑远航用身上仅有的一点钱点了一些饮料,接着一群人就闷着头,一声不吭地喝着自己杯子的饮料。   老板娘小雅为我们送完了饮料,就往回走去。   “姐,给我来点水,渴死我了!”突然,一声清朗的男声传进了我们的耳朵,我抬起了头看去,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男孩。一身黝黑的皮肤,和他那张洁白的牙齿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而看他衣服包裹下的肌肉,竟有些鼓鼓囊囊,想必他是一个很健壮的人。   这时,刚才走远的小雅的声音传了过来:“怎么又出去乱跑了?也不在店里给我帮帮忙。”这男孩是小雅的弟弟?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个男孩吸引的时候,角落里的黄子实突然说话了:“昨晚的人,就是他。”   “什么?”郑远航一听,眼睛顿时一红,当下就不由分说地冲了过去,一把揪住那男孩的衣领,冲他大吼道:“妈了个巴子的!你这小偷,赶快把钱还给我们!”   那男孩见到郑远航,像是想起了什么,然后脸色猛地一变,当下就一把挣脱了他的手,想要往门外跑去。   “你要往哪儿走?”黄子实不知何时却已经堵在了门口,一双深沉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他。而我们几个也都反应过来,快步走上前,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把他困在了里面。   忽然,一声杯子砸碎的声音响起,然后就听到一个愣愣的女声问道:“怎么回事?”一听到这声问话,刚才还沉默无比的男孩却猛地激动了起来,好像想极力远离那个声音的主人。我转过身一看,竟是一只手拿着一个空盘子的小雅,她此刻正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地望着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家伙偷了我们的钱!”郑远航愤然地指着那个男孩,“这回总算是逮着他了!”那男孩听了,倔强地别过了头,那桀骜不驯的眼神里,充满了敌意。   谁知小雅听到这句话,竟然浑身一颤,用十分震惊的目光注视着正中央的男孩,巍巍颤颤地问道:“勤树,这……这是真的吗?”   那被称作勤树的男孩,犹豫了一下,第一次开了口:“姐,你听我说……”“不要撒谎!我问你是不是真的!”小雅突然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句,让勤树猛地一颤。他站在那里,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小雅颤抖地说道:“那今天早上的那个药……”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就像是疯了一般,拿起手中的铁盘子,狠狠地敲在了勤树的身上,一边还嘶喊着:“我让你去偷东西!让你去干坏事!……”那勤树被盘子砸,硬是不吭声,不还手,只是他却不敢对视上小雅愤怒的眼神。   这时,我总算醒悟了过来,一把就挡住了小雅砸向勤树的盘子。“乓”的一声,我龇牙咧嘴地挥着红肿的手臂,一边拦住了她,一边劝道:“有话好好说,没必要这样。”连林春竹也站出来,看了一旁默不吭声的勤树一眼,然后说道:“没事,雅姐,你先别生气。”可小雅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进去,依旧是那副疯狂的模样,嘴里还不住喊道:“我要揍到你知道,再穷我们也不能去抢!”   从刚才都一直沉默的勤树终于有了动静,他抬起了头,仿佛发泄似的大吼了一声:“再不拿钱买药,难道还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吗!”听到这句,小雅猛地一震,接着无力地垂下了手,整个人跪在了地上。盘子掉在地上,发出了“乒乓”的响声,转了几个圈后,终于停了下来。   勤树似乎是被吓了一跳,连忙迎上去,关心地问道:“姐,没事吧?是不是又犯了?”谁知小雅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扑住了勤树,就当我们都以为她还要拳打脚踢时,忽然就听到她嘶哑的哭喊:“弟,对不起!对不起啊!都是姐姐的错!”   听到这儿,我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原来这个男孩是为了他的姐姐才抢了我们的钱包,而他的姐姐似乎完全不知情,所以知道真相的她,才会流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生活真是场啼笑皆非的戏剧。   等他们都渐渐冷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坐到了一张桌子上。   “拿来。”伸出手,郑远航开门见山地说。勤树犹豫了一下,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钱包。   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钱包,郑远航打开数了数,接着诧异地说道:“才少了五百?”那勤树“哼”了一声,倔强地回道:“我只是买了一包药,其他的,我没动。”言刚毕,就被身旁的小雅狠狠敲了一下:“快向他们道歉!”勤树极不情愿地看了一眼我们,然后支支吾吾地地说道:“对……对不起。”   看到勤树道歉,小雅脸上的严肃总算缓和了些。她站了起来,向我们鞠了个躬,一脸的歉意,“实在是抱歉,我弟弟给你们添了那么多麻烦,让你们这么辛苦。我也没脸再让你们住下去了,钱我退回给你们,请你们另外找地方住吧。”“姐!”一旁的勤树忍不住喊了一声,却被小雅用严厉的眼神瞪了回去。我正想说些什么,郑远航却抢先一步,满脸愤怒地开口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微愣了一下,这不像是郑远航的风格啊。   只见他顿了顿,满嘴痞气地说道:“那给大爷我来五间最好的房间,包括那两间套房,那五百就算进房钱里,我们要在这里住一个星期!”   我又是愣了一愣,但略为思索,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这小子,是在用另类的方式帮助他们呐。既不会伤了他们的自尊,又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啧啧,不愧是郑远航。   一旁的林春竹也会意地笑了笑,捅了捅还不明所以的萧清秀,笑道:“老郑还真有一手。”   这时,愣愣的小雅终于反应了过来,欣喜地答应道:“好!我这就去准备!请你们稍等!”说完,竟也忘了打招呼,就往楼上冲去。而站在一旁的勤树,冷哼了一声,也跟着姐姐的脚步大步上了楼。   我对着郑远航耸了耸肩,“走吧,吃饭去。”   看来,在这里的几天,会过得格外精彩。 第二十七章:不能说的秘密   “叩叩叩……”   “嗯……”   “吴珪先生,已经可以用餐了,请你早点起来吧。”   嗯?是小雅的声音?   睁开了朦胧的眼睛,我晃了晃脑袋,坐了起来。等到神智清醒了,我茫然地四顾了一圈。   差点都忘了,我已经住进了单人房。   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我就顺着飘来的香味,走到了餐桌前。林春竹看到我,不满地嘟囔道:“睡得跟头猪一样,明知道我们今天要去玩,还要拖我们后腿。”   靠,不知道早上刚起床的人有起床气吗?我没好气地甩了一句话回去:“谁比你更像猪?林春竹,林蠢猪!”“你……你有种再说一句!你这笨乌龟!”林春竹气得跳了起来,作势又要和我分个生死。   “咳咳,我觉得还是先吃饭吧。”郑远航在旁边轻咳了两声,提醒我们要注意形象。我这才把骂人的话憋在心里,在林春竹旁边一屁股坐了下去。   “妈蛋,别坐在我旁边,看着恶心!”我没有理会林春竹的抱怨,只是拿起了勺子,“吃饭吃饭。”说完,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萧清秀见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跟着一起开动了起来。   吃完饭,我看着整装待发的郑远航,问了一个问题:“要去哪儿玩?”大概是已经对我的天然呆免疫了,他面无表情地丢了一句话过来:“看风车。”   什么风车?少儿频道里的大风车?   我又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林春竹,谁知她气得“哼”地转过了头,来了个不理不睬。   靠,不说就不说!一个个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谁稀罕啊!   反正跟着他们准没错就是,我担心什么呀。打定主意,我就老实了下来,不再问郑远航一些让我显得低智商的问题。   “出发。”郑远航大手一挥,我们几个就一起跟了上去。   看着信心满满的郑远航,我忍不住疑惑地问道:“你小子不会带错路吧?”他“哼哼”了一声,自认为很牛逼地甩了下脑袋,“你要相信郑大哥我说的话。”   见他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我再一次信了。   可一个小时后,我发现我信错了。   “喂,你说……”我擦了把脸上的汗,望着走在前面的郑远航,说道,“会不会走错了啊?”这回,连黄子实几个,也停下了脚步,望向郑远航的目光充满了疑惑。   走在前面的郑远航停了下来,迟疑地看了看前面原始森林般茂密的林子,回道:“不应该啊,我都是看着地图走的,怎么会错?”我一听,顿时用质疑的目光盯着他,“地图拿出来看看。”   只见他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张有些破旧的羊皮纸,我的嘴角就开始抽搐了。这……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用羊皮纸做地图?似是看出了我的疑惑,郑远航嘿嘿笑道:“来之前从海港附近的小贩身上买的,看着模样,应该是真的。”   我嘞个去,瞅着羊皮纸就觉得是真的,你丫的是电影看多了吧!   接过地图,我的脸色顿时更黑了。这上面乱七八糟的都是什么啊?这还有英文?   “郑远航。”我深吸了一口气,“你看得懂专业地图?”那小子听了,顿时拍拍胸脯,大言不惭道:“那当然,也不看看你郑大哥是什么人。”“那你给我指出来,我们现在在哪儿?”“额……”看着郑远航在地图上找半天也没个回应,我忍不住拿手遮住了眼睛。   又一次被他坑了。   萧清秀在一旁关切地问:“怎么样,能找到吗?”这时候,都快把鼻子贴到地图上的郑远航,才尴尬地抬起了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结结巴巴地说:“随……随便看点风景也好,我们不一定要去看风车不是儿?”   得了吧,还在为自己找借口。   正当我对着林春竹摇头抱怨时,郑远航的手机突然响了。看了看上面的联系人,他忽然激动地摁了接通键,“喂,李叔!是,是,我的钱已经找回来了。什么?你已经到港口了?好的好的,我马上过来。”挂断了电话,他顿时哈哈说道:“正好,我们去港口吧,李叔带了好消息给我们。”说完,竟也不理会我们几个的斜眼,径直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这个二货,该让我怎么讲他好呢?   所幸港口的路我们都熟,这一路上倒是没再发生迷路的事,仅仅一个多小时就到达了目的地。郑远航所说的李叔,也就是那个船长,他早已经在那艘游艇上等候多时了。   等我们都登上了游艇,他豪爽地大笑了几声,拍拍郑远航的肩膀,“你小子真是什么事都遇得到,真像你爸当年的模样。”嗯?原来这李叔和郑远航的老爸还认识?   郑远航一听,顿时皱起了眉头,“我才不像他。”想来是知道自己的话让郑远航有点不痛快了,李叔又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说道:“你爸给你的,这支票可以直接换钱。”好奇地凑过身去一看,我不禁有些乍舌。   乖乖儿,这么多?   张了张嘴,最后郑远航还是什么都没说,接过了支票,然后忽然露出一副关切的眼神,“李叔,我要找的人带来了吗?”李叔一拍脑袋,笑道:“你看我,都把这茬给忘了。”说完,他冲着游艇里喊了一句:“老张,快出来!”   只见游艇里悠悠走出了一位中年人,白大褂,黑镜框,一副文化人的模样。他见了李叔,顿时露出一脸的笑容,“老李,人来了是吧。”李叔点了点头,转身向我们介绍道:“这是张医生,他可是一位远近闻名的大夫。小郑啊,你说的那个人,让张医生去看看,治愈的成功率应该很大。”然后就听到张医生的声音:“我叫张衡三,你们叫我张医生或者老张就行。”   几个人喊了一声“张医生好”,又和船长寒暄了两句,就往回走去。路上,我丢给郑远航一个贱贱的眼神,调侃道:“怎么?看上人家姑娘啦?这么掏空心思帮人家。”郑远航瞥了我一眼,又继续说道:“我郑远航可是知恩图报的人,既然遇上了,就索性帮到底,这才是我的风格。”   本想再调侃他几句,谁知道走在前面的林春竹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眼我们,“你们往前看。”我不明所以地往她望着的方向看了一眼,谁知这一看,顿时愣住了。   那是一个热火朝天的工地,一群工人正在扛着趁着的砖头奔走着。而让我为之一愣的,不是这群力气大得惊人的工人,而是在这些工人里混杂的一个瘦小的身影。   勤树。   他也正学着那些工人,吃力地搬着几十块砖头。这么毒辣的太阳,他的浑身早就被汗水浸湿,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打捞起来的。   “勤树。”我隔着一段距离大喊道,“你在这里干什么?”远处的勤树,听到这声响声,忙碌的身子瞬间顿了顿。他转头往我们这里看来,脸色顿时变了,放下了砖头,他朝我们这里走来。   “你们怎么来了?”他望向我们的脸色还是充满了戒备。“勤树……”“叫我罗勤树。”被打断了话,我还是继续说了下去,“罗勤树,你姐知道你在这个工地干活吗?”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的犹豫,“不知道,我只是告诉她我在一家花店当养花的人。”看着他相对于其他工人来说,瘦小的身体,和一身黝黑的皮肤,我叹了口气,“那你知道,你才十五岁,属于童工吗?”不甘地握了握拳头,他还是垂下了手,“我知道。”   看着他无力的模样,我了然于胸,“是为了你姐?”浑身一震,他沉默了一阵,最后还是点头道:“为了给她治病,我已经想尽了各种办法。再苦再累的活,我也愿意干,只要能赚钱,但我不敢让我姐知道,她一定不忍心让我干这些活,我只想让她每天都活得开开心心,健健康康。”说到这儿,他犹豫了一下,“能不能不要告诉我姐,如果她知道了,那我这工作也做不成了。”   看着他脸上浮现的一丝哀求,我望了望林春竹他们,见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个意思,咬咬牙,我点了点头:“放心,我们帮你保守这个秘密。”   这是个不能说的秘密。   看着勤树松了一口气,然后灿烂地笑了,我不禁对这个之前偷过我们钱包的小鬼偏见全消。为了他姐,他可以做出任何事,真是一个孝顺的弟弟。   突然想起了什么,我问道:“这就是你不留在店里帮你姐姐忙的原因?”他听了,神色一黯,落寂地说道:“我们的店那么破旧,店门口的装饰都是以前的店主人留下来的,因为没钱装修,一直没换,哪有人会想住这种看着就一阵阴森的店?”   我不禁莞尔,想想自己刚进那家店的时候,也是这个想法,但进去了才发现,原来里面别有洞天。   “那我们先走了。”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也没有停留的必要,当下就要离开这里。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神色仓惶地跑了过来,一把就拉住勤树的胳膊,惊慌地说道:“勤……勤树,不……不……不好了,你姐她……”   原本还一脸笑容的勤树,顿时愣住了。他一把抓住了那少年的胳膊,使劲摇晃,神色激动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那小孩被晃得一阵眩晕,结结巴巴地开口:“你姐她快不行了!”   猛地一下放开了少年的肩膀,勤树当下就丢下了工地的活,二话不说就往旅馆的方向狂奔而去。我们几个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郑远航最先反应了过来,着急地发话了:“还愣着干什么,跟上啊!”   我们几个人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都撒开了脚丫子,跟着狂奔了起来。   这世道,麻烦事怎么一件接一件的来,到底还让不让我们玩啦? 第二十八章:有你的记忆,是那么花香满地   当我们赶到旅馆时,勤树早已把她的姐安放在了床上,一步不离地守在床边。   看着床上的小雅,我不禁皱起了眉头。她好像已经陷入了昏迷,但此刻竟然还浑身颤抖着,好似正在遭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勤树?”我皱眉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一转头,看到是我们,连忙焦急地回道:“刚才我来的时候,发现她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就把她放到了床上。从来没见过她病发得这么严重,你们……你们快救救她!”   这时,背后的张医生嚷道:“让开,我是医生,让我来。”说完,就推开了所有人,走到了小雅床前,查看起她的情况来。过了一会儿,他皱着眉头问道:“有这病症已经多久了?”勤树如实回答:“两年了。”“两年?”听到这个,张医生眉头上的皱纹更深了,“如果在一年之内进行正规的治疗,情况就不会演变成这么糟,现在就算治好,也得修养个一两年。你们究竟是怎么想的?耽误了这么久!”听罢,勤树黯然地垂下了脑袋,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们……没钱。”   “先别抱怨了,张医生。”郑远航走上前一步,提醒了他,“当务之急是先治好她的病。”张医生点了点头,接着就从白大褂里掏出了一根针筒,又像是变魔术般拿出了一个瓶子,一番捣鼓,就往小雅的手臂上扎了一根,接着开口:“这剂药只能抑制一下她的病情,现在我需要有个人能帮我去抓药……”说到这里,他又从大褂里拿出了笔和纸,龙飞凤舞般地写了几行的字,“就按着上面的药方抓药,速去速回。”   乖乖,大叔是哆啦a梦乔装的吧,兜里什么都有。   勤树接过纸条,犹豫了一下,竟没有第一时间跑出去。郑远航见罢,从口袋里掏出了钱包,一把丢了过去,接着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快去。”这回,勤树接过钱包,深深地看了郑远航一眼,就往门外奔去。   不一会儿,勤树就带着大包的药回来了。娴熟地把各种药混合在一起,再撬开小雅的嘴巴,把药喂了进去,张医生这才松了口气,“再过不久,就可以醒过来了。先照着这个药吃几天,等到身体调养好了,就去正规医院治疗。”接着,他面朝勤树,递了一张名片过去,“照着这个地址可以找到我,我叫张瀛。”勤树紧紧攥着拳头,像是在极力抑制自己的激动,但他最后还是带着一丝哭腔开了口:“谢谢!谢谢!”张医生摇了摇头,“要谢,你就谢那边的那位小哥吧,是他请我来为你姐姐看病的。”言毕,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郑远航。   感受着大家的注视,郑远航竟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嘿嘿,助人为乐,应该的,应该的。”这回,勤树看向郑远航的目光里,敌意尽消,只剩下一丝复杂的情绪。   是愧疚与感激交织在一起的情绪吧。   郑远航这次,总算是干了一件人事。我冲着他,竖了一根大拇指。   第二天,我们每个人都没出去,都在静等着小雅醒过来。一直等到了中午,她才渐渐转醒,和激动的勤树抱了个满怀。   见她已经脱离危险,我屁颠屁颠地跑到郑远航的房间,想问问他下午去哪玩。结果当我推开房门,发现郑远航和黄子实俩小子,正打开电视,尼玛在津津有味地看着韩剧!当下我就没好气地冲上去,“看这些小女生看的东西有什么好玩的?左一个思密达,右一个思密达,听着就烦人。快说,下午去哪儿玩?”谁知郑远航慵懒地翻了个身,懒洋洋地回道:“不走了,今天人累,顶不住太阳的暴晒。”   靠,就你那脸皮,什么紫外线能穿透得了?   我又跟他磨了几句,谁知他竟不理会我,一边看着韩剧,一边和身旁的黄子实吐槽道:“看那人的傻样,硬是把爱情当成友情,还自娱自乐强颜欢笑的就是一傻——啊逼。”他故意把最后的两个字拖得很长。   妈蛋,现在这种傻——啊逼没地方找啦,还不赶快和我出去逛逛!   无奈地瞪了一眼郑远航,我望向黄子实,“黄子实,你一定不会喜欢看这个吧,走!不跟郑远航厮混在一起,我们去玩!”谁知黄子实瞥了我一眼,慢悠悠地说道:“谁说的,我就好这一口,不去不去。”   这语气,怎么那么像他旁边的这一位?   我忍不住狐疑地看向一旁的郑远航,却正好对视上了他的目光。我猛地一愣,因为他的目光里,好像隐藏了什么深意。   被他望得有些心虚,我悻悻地退出了他的房间。   正想走回自己的房间,学郑远航一样待着,我忽然看见了勤树。他站在过道里,好像在等着我。   “怎么了,罗勤树?”我看着他,一脸疑惑。他的脸上竟然有点扭捏,好像在做一场挣扎,最后他还是开口道:“谢谢那天你和那女孩帮我替我姐罗雅求情。”我一愣,随即想起来是那天我和林春竹劝说他姐姐,让她别打勤树的事,不禁咧嘴一笑:“谢什么,你的确有苦衷不是?”   他听了这句话,低下了头,又猛地抬起了脑袋,满脸希冀地问:“今天下午有空吗?”愣了一下,我点点头,“嗯,大大地有空。”他听罢,突然灿烂地笑了:“要和我去一个地方吗?带上那女孩。”   林春竹?我想了想,反正今天也没事做,不如就跟着他一起去看看吧。于是我点了点头,说道:“你等等。”   半个小时后。   “诶,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林春竹跟在我身旁,满脸狐疑地问道。“去了才知道。”我笑一笑,又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勤树的背影。   这小子,会给我们看什么呢?   顺着他走过的路,我们一直走到了一片杂草丛生的树林。前面的路越来越窄,甚至到了后来还要踏着杂草而过,我脸上的眉头不禁微微皱起。这时,走在前面的勤树突然停下了脚步,说:“到了。”   我望向他的前方,那里没路了,只有一堆茂密的杂草。只见他灵活地拨开了草丛,一个侧身就钻了过去,然后从拨开的地方伸出了一只手,向我们招了招。   是要我们过去吗?   看了眼略有犹豫的林春竹,我丢下一句“真菜”,就一个缩身翻了过去。   刚一翻过去,我就看到了勤树,还有他要给我看的东西。   我总算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   向日葵,满山的向日葵。   仿佛到了一片金黄色的海洋,入眼的一切,都是耀眼的黄色光芒。一朵朵碗盘大的向日葵,正争相吐艳着,在午后的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我们此刻,正处在这花海的边缘,那一片亮丽的黄,尽入眼怀。   “啊!”背后冷不丁传来一声尖叫,吓得我猛地一转身,却发现是神态激动的林春竹。她兴奋地冲到了我前面,又一路跑了过去,最后竟冲进了花海。   这……这也没必要那么兴奋吧?   一旁的勤树突然笑了,“女孩子对花都没什么免疫力。”我也笑着点了点头,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的手里竟然拿着一副画板,当下疑惑地看着他。扬了扬手中的画板,他自豪地说道:“这是我的秘密基地,平时闲下来的时候,我就跑到这儿来,看着这片向日葵的海洋画画。”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我从小就喜欢画画,可是在这座岛上,画画没有前途和未来。”   我看着他脸上的一丝苦涩,突然说道:“说说你们小时候的事吧。”   他听到这句话,似乎陷入了回忆,“从小,我们就是孤儿,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只知道一位姓罗的爷爷领养了我们,我姐姐罗雅和我罗勤树的名字,都是他起的。后来……”他的话语出现了片刻的停滞,“他就去世了,在我五岁那年。”   五岁……这些年,他们姐弟两人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他接着说道:“姐姐比我大了十岁,所以她从小就开始照顾我。为了养起两个人,她什么脏活累活都肯干,一身的病根也是在那时候落下的。你知道,看着自己最亲的人为自己四处奔波,日夜操劳,自己却无能为力的那种痛苦吗?”勤树苦笑了一下,“从那时起,我就发誓,等我长大了,就轮到我保护姐姐。”   我这个独生子虽然没有兄弟姐妹,但那种血融于水的感情,却让我一瞬间就明白了勤树的心。“后来呢?”我开口。   “后来,过了几年,姐遇到了一个男人,一个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她的男人。”说到这儿,勤树突然变得咬牙切齿起来,“他骗她说,要和她一起开家店,一起过日子。姐为了这个,变卖了爷爷留下的老房子,凑足了钱,买下了那家二手旅馆,甘心当起了老板娘。”他深吸了一口气,“可那个男人,三年前说要出去打拼出一番事业,结果一去不回,留我姐姐一个人看着这座旅馆,整天望着窗外,等着他回来,最后还因此得了病。”勤树突然变得暴躁起来,“那个男人!我总是劝姐忘了他,别再为他苦等,可姐总是不听,还把那男人的照片挂在柜台前。她怎么就那么傻?甘心被那男人耍得团团转!”   爱情令人盲目,又回到了这个话题。   我叹了口气,拍了拍勤树的肩膀,“罗勤树,这不是现在的你能理解的。”的确,连我现在都不明白,我对柳凝轩,就是算不算是所谓的“爱”。   还有……   “大乌龟——”脑门上的青筋瞬间暴起,我满脸黑线地听到不知从花海哪里传出的喊声,暴躁地回了一句:“妈蛋你在下面等着!”说完,我就顺着声音的大概方向,冲进了花海。   一到了里面,我就懵了。   这里向日葵的长势都特别好,我身处其中,望着四周黄绿相间的颜色,竟有种遮天蔽日的气势。林春竹躲在这种地方,我怎么可能把她揪出……哇靠!   一张脸瞬间出现在我面前,着实把我吓了一大跳。使劲地喘了几口粗气,看着一旁笑得像花一样的林春竹,我心有余悸地喊道:“我擦,你是想让大爷我心脏病发作是吧?这起码得减寿十年呐!”   她倒是无所谓地耸耸肩,“难得来一次这么漂亮的地方,怎么地也得给你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吧。”“深刻?”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长得已经够深刻了,没必要还要让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吧?”林春竹一听,顿时气上眉梢,“梦到我是做噩梦?”说完,便狠狠地往我头上来了一下,“老娘让你做白日梦!”   被敲了一把,我失重跌到了地上。龇牙咧嘴地摸了摸吃痛的后脑勺,我睁开了眼睛。   我看见了天空。   湛蓝的天空,透过枝繁叶茂的向日葵丛中露出了那一角。偶尔还能看到一朵飘过的云,将一大片阴影洒在我的脸上。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那一抹纯净的蓝,是那么醉人心神。   “喂,吴珪,不会真被打傻了吧?”一句话刚落,一个人的脸就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那人的轮廓,和头上的天空相映衬,染上了一丝淡蓝的光晕,她灵动的眸子注视着我,那一瞬间,我从她的眼中捕捉到了一闪即逝的异样光芒。   我们就这样呆呆地对视了很久,直到她猛地反应了过来,往我腿上踢了一脚,嘴里不断嚷嚷道:“醒了还装死?还不赶快起来!”“是是~”爬了起来,我看着她转身的背影,嘴角不自觉挂上了一丝微笑。   林春竹。   有你的记忆,原来是那么的花香满地。   走出花海,发现勤树正在画画。走过去一看,他正把最后一笔勾勒完,然后看了眼我和林春竹,笑了笑:“刚好画完了。”我凑过去一看,画的是一片金黄的花海,花海里还有两个人,林春竹和我。他画得十分传神,特别是画里林春竹,好像透过了画对我笑一样。   “这幅画送给你们了。”他笑着将画递给了我,“留个纪念。”   “哇哈哈,画里的我好漂亮啊!勤树,谢谢啦!”林春竹大言不惭地笑了起来,望着她这般模样,我也忍不住笑开了花。   林春竹,现在你笑着的样子也是,真的好美。   我已经写得很慢了,一篇文反复地改,往往是花了一天的时间才作出了自己满意的效果。但明天就要开学了,身为一个高三党的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赶得上这进度。   不能马虎,哪怕时间再少,我也要让自己出来的文章不是敷衍之作。   如果有人看,那就小小地支持一下吧,一个肯定,那就是我奋斗的动力。 第二十九章:多少人,借着游戏说出了真心话  被郑远航他们埋怨了好几天,今天我难得起了个早。   一边刷牙,一边听着收音机里播放的新闻,我正忙着回想最近几天发生的事。   “各位听众朋友们早上好,今天是二十九号,今早本城的天气……”   我拿着牙刷的手突然顿了顿。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吗……   喝了一大口水,“哇啦哇啦”地漱了两下口,正想把它吐掉,我忽然从面前的镜子里看到了一个人影。   “噗~”的一声,我把所有的水喷到了镜子上,然后“咳咳”地猛烈咳嗽了起来,大骂道:“卧槽郑远航,你昨晚干了什么?妈蛋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   害我趴在洗手池旁咳嗽的罪魁祸首显然没有认错的自觉,只见他打了个哈欠,无所谓地抢过了我的位置,捧起一把水就往脸上泼,嘴里还嘀咕着:“最近几天老是失眠,没办法啊。”   靠,一向神经大条的郑远航会失眠?说出去谁信啊?   丢了一个鄙视的目光给他,我晃了晃还有些迷迷糊糊的脑袋,就往餐桌的方向走去。   今早的一顿饭,做得格外丰盛。我“哇哈”地赞叹了一声,便忍不住问道:“小雅,今天有什么好事吗?这连螃蟹什么的都上了!”一旁还在送菜的罗雅听罢,笑道:“今天不是你们待的最后一天吗?特意给你们做丰盛点,当作践行。”   在场的每个人都神色一黯,我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还是强颜欢笑道:“哈哈,还真是舍不得走,这最后一天要好好玩个痛快呐!”听到这儿,小雅像是想起了什么,惊喜道:“今天刚好是我们小岛的一个节日,晚上有篝火晚会哦!”   篝火晚会?喂喂,怎么一听到这个,我就想起来那个野营的晚上,郑远航还在篝火旁讲了一堆堆吓人的故事。   我不禁将目光投向了满眼通红的郑远航,他还不明所以地看着我,说道:“干嘛,我脸上有菜?”“没有,”我瞥了他一眼,“只是觉得你应该吃胡萝卜了。”   “靠!”郑远航愤愤地站了起来,我们俩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互掐了起来。直到林春竹猛地一拍桌子,“再在饭桌上打闹,把你们都扔到大街上喝西北风去!”这下,我们俩都老实地坐了下来,但是还不忘向对方送去几个鄙视的眼神。   罗雅也坐上了餐桌,望着我们其乐融融的气氛,温和地说道:“想不想体验一把我们这儿的乡土人情?”我们几个一听,顿时都点了点头,听她继续说了下去,“那等下就跟着勤树去采购晚上要用的东西吧。”采购?听上去好像挺不错的样子。   后来我才知道,真的只是听上去很不错。   照罗雅所说,我们跟着勤树走了两个多小时,看他几乎都要把整座岛都绕了一圈,我不禁疲惫地喘着粗气,抱怨道:“这是去买东西还是去跑马拉松啊?我这条老腿都快走断了。”连郑远航也停了下来,一边喘气一边摆手道:“我……我不行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们这行人里,体力最好的竟然是萧清秀。她只是呼吸有点紊乱,但还是跟在勤树的旁边,问道:“买这么多东西,篝火晚会需要吗?”勤树提了提手上的两大袋东西,点头回道:“越是丰盛,晚上的晚会就越精彩。”说完,回头望了望我们窘迫的模样,摇了摇头。   靠,我们手里也拿着两大袋的东西好吗?这个鄙视的目光是个什么理儿?   我们一直走到了一个集市,勤树回头对我们说道:“我去找东西,你们先在这里等会儿吧。”说完,提着两袋东西,他很快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我和郑远航面面相觑了一眼,然后都笑开了花,“哈哈,老子总算可以休息啦!”林春竹顿时不屑地瞥了我们一眼,“切,瞧你们两个大老爷们,连我们女的都比不过。”“靠!要是你拿着这两个袋子,你再得瑟试试?”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那勤树怎么说?”“喂喂,我们有过他的那种变态式训练吗?”勤树那可是从小就当搬运工的,那体格,啧啧,恐怕连一个普通的大人都比不上。   我们在这里吵得正欢,一旁的郑远航突然被什么吸引了,往前走了几步。我侧身一望,原来是白发长须的两个老人正在下棋。他们一边落子,一边还用我们听不懂的方言交谈着。   郑远航看了一阵,忽然说道:“走马打炮。”这小子,难道不明白观棋不语吗?   那被他提醒的老人,却轻轻地笑了笑,然后一子落了下去,却是走了一个卒。这回,连一旁的我也忍不住说道:“这样你的车就保不住了。”谁知他淡然地说道:“有些东西,如果注定要失去,那挽回有什么用呢?倒不如放手更自在。”   好有哲理的话,我忍不住点了点头,转头一看,却见到郑远航浑身一震,仿佛失了神一般。   果然,车被吃了。那老人继续落子,却是走了一个炮,一子下去,对面那位老人的脸色顿时变了。我凝神一看棋盘,好家伙,这回那老人的车是逃不掉了。   又是一阵厮杀,没一阵子,另外一个老人就败下阵来。这回,刚才说话的老人才翻过身来,看向郑远航,“年轻人,你太浮躁了。”郑远航呵呵笑道:“年轻人就是要浮躁才显得年轻不是?”那老人摇摇头,一双眼睛直盯着郑远航的脸,“年轻人气色不太好,最近发生了什么令你痛苦的事了吗?”我明显见到郑远航的呼吸一窒,又很快恢复了常态,“哪有,老人家,我只是没睡好。”那老人见此,别有深意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这时,勤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们可以回去了。”我听罢,转身一看,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他双手还提着袋子,肩上竟然还扛着一只羊,此刻他递过一只袋子,简短地说道:“拿着。”靠!坑我是吧!   不情愿地接过了袋子,我的手上顿时一沉。咬牙把它提了起来,我向林春竹投去了一个求助的目光。“哎呀,怎么突然觉得肚子好痛呀,不行不行,我得歇会儿。”看着林春竹装得破绽百出的表演,我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靠!算你狠!”   不过话说,今天的主菜,原来是烤全羊啊。   不错,不错,好期待的说。   一行人回了旅馆,就开始等待夜幕的降临。真是应了一句话,你越是着急,时间就过得越是慢,就在我等到都快坐不住的时候,终于听到了外面庆祝的烟花声。   我咧开嘴笑了。   妈了个巴子的,老子总算把你等到了。   起身走了出去,才发现旅馆里竟然已经空无一人。暗自骂了声他们不厚道,我发了条短信给林春竹,“出去了也不叫老子一声,在哪?”不一会儿,就收到了一条回信,“看你貌似睡得正香,老娘不忍心打扰你呐。我们在海滩。”海滩,妈蛋,这四周全是海滩,我怎么知道在哪儿?不对,不对,我记得这附近最大的海滩是在……   当我走了半小时的路程,到了那个最大的海滩,看见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和随着风隐隐飘来的食物香味,我不禁笑了。   幸好没猜错。   顺着海滩走了一圈,我很快就发现了林春竹他们的身影,当下我就一股脑地冲了过去,给正在烤鱼的林春竹来了狠狠的一个爆栗。“啊!大坏蛋,你干嘛!”她抱着脑袋,一脸气愤。我没好气地说道:“你说干嘛!没叫我也就算了,连具体位置都没告诉我,害我被绕得团团转!”   这时,帮忙烤羊的罗雅忽然说话了,“吴珪先生,你误会了,林春竹小姐她帮你的那一份烧烤也一起做了,就是怕你麻烦。”   不会吧,那个一身蛮横的林春竹会帮我做烧烤?   满脸狐疑地看向她,她却“哼”地一声转过了身去,这时我才知道自己错了。我立刻摆出一副讨好的模样,特意放低姿态,低声说道:“嘿嘿……春竹大姐,我……我知道错了。”见她还是没拿正脸看我,显然还是正在气头上,我不禁一咬牙,“你怎么打我骂我都行,我绝不还手。你就把我小太监使唤,娘娘,您就消消气吧!”听到这儿,原来板着一张脸的林春竹顿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而旁边的人也被我逗乐了。萧清秀捂着嘴巴狂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哎呦,娘娘,奴才这就为您提鞋……什么?要我扇自己耳光?喳,奴才这就去办……哈哈,吴珪,像,实在像!”   “靠!”我愤然地瞪着萧清秀,“一边玩泥巴去!”看见我大为光火的样子,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也没敢再提。我见大伙儿的烧烤都做得差不多了,就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林春竹身旁,一把抢过了她手里的肉串,向大家挥了挥,“来来来,大家都吃起来!”“你!”见了林春竹气得跳脚的模样,大家也都哈哈笑了起来,一个个都说道:“哈哈,吃起来!”   篝火晚会,就这样开始了。   没想到,平时一副冷冰冰模样的黄子实,酒过三巡,竟然变成了一个豪爽的大老爷们,和郑远航玩对酒令玩得不亦乐乎。萧清秀不胜酒力,才喝了没几杯,脸就变得涨红,结结巴巴地说道:“再……再……再来!我还能喝一箱!”自动忽视了他的话,我们的气氛变得越来越高涨。   今天郑远航的运气特别背,和黄子实玩对酒令竟然完败,当下就豪爽地“哈哈”笑一声,拿起了一罐啤酒,一饮而尽。看他一连喝了十几罐下去,我不禁劝他悠着点,谁知他竟然摆了摆手说没事,又喝了起来。   这家伙,今天怎么会那么喜欢喝酒?   林春竹平时大大咧咧的,吃饭的时候却显得特别淑女,看她小口小口地咬着肉串,我不禁笑着调侃道:“怎么,平时的那股辣劲儿哪去啦?”她瞪了我一眼,又低头解释道:“在家里我妈都对我很严格,吃饭都要端端正正,小口小口地吃,走路说话,如果稍微大声了点,她就会喝斥我。”我一愣,“你不会是因为在家里压抑太久,所以才变成现在这副变态小魔女的模样吧?”“你才变态!你上辈子都是变态!”被她这么怒吼了一句,我不禁悻悻一笑。   这家伙,这些年来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吧。   这时,已经把烤全羊烤好的罗雅和罗勤树也加入了队伍。只见罗雅忽然提议道:“不如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哈哈,我喜欢!”“来啊来啊!”……众人也跟着起哄道。   “你干过最糗的事是什么?”“和吴珪去偷窥女厕所被抓,那惨烈的场面,啧啧……”“你最自豪的事是什么?”“认识了你们这一群二货,大爷我不孤单呐!”“你觉得在场最漂亮的是哪位?”“哈哈,吴珪啊!首当其冲的好基友!”“最让你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爱上你,痛不欲生啊!”妈蛋,我就不该问郑远航问题,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   “哈哈,抽到萧清秀了,赶紧问!你最感兴趣的东西是什么?”“真好玩!”“靠,那你最喜欢谁?”“真好玩!”一脸黑线地看着萧清秀不住地傻笑,嘴里一直重复着这句话,看来这家伙是没有能力再玩了。   “吴珪,哈哈,总算到你这衰小子了!”“哈,嘴下留情。”“你的理想是什么?”“当作家啊!”“你觉得最好的生活是什么?”“妹子,钱和梦想都有了,那日子,啧啧!”“猥琐三!你干过最缺德的事是什么?”“唉,小时候把邻居家小红给甩了,到现在还愧疚呢。”“哈哈……”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哄笑声。   我不知道喝了多久,只记得最后昏昏沉沉地倒了下去,而他们还在兴奋地玩着游戏。迷迷糊糊间,好像额头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接着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次,好像玩得疯了点儿。 第三十章:有梦,就有未来   腥咸的海风吹进了我的鼻子,让我猛地打了个喷嚏,从深眠中转醒过来。   摸了摸自己隐隐胀痛的脑袋,我使劲摇了摇头,看向周围。   唔……原来自己还躺在沙滩上吗?   郑远航和林春竹几个正横七竖八地躺在我身旁,看来已经是醉得不省人事。使劲拉了一把软倒在地上的林春竹,我才发现自己竟然使不上一点力气,这才泄气地坐回了原地,再拿了几片宽大的树叶为他们盖上,我托着腮帮,望着他们醉后的糗态。   这晚上的海风真大,他们不会感冒吧?   郑远航睡觉还不安分,一边抱着那片叶子,一边嘴里还在不住嘟囔:“知道了,我走,我走……”果然是奇葩,说梦话都说这么奇怪的话。   看着看着,我的头也开始昏昏沉沉起来,最后脑袋一歪,也不省人事了。   再醒过来,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躺在了旅馆的床上,想必是郑远航他们扶我回来的吧。挣扎着坐了起来,我的头竟然一阵眩晕,正想摸摸自己的额头,就突然打了个大喷嚏。   “阿嚏!靠,不会是感冒了吧?”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挣扎地下了床,往外面走去。   郑远航他们早就待在了餐桌旁,见我一身邋遢地走了出来,郑远航不禁调笑道:“怎么,小子要去演恐怖片?眼睛弄得这么红。”靠,风水轮流转,我认了!   晃了晃自己昏沉的脑袋,我不禁抱怨道:“切,帮你们盖被子,我自己都忘了,这次估计是感……阿嚏!”“吴珪你恶不恶心啊?我们都还在吃饭呐!”林春竹嫌弃地擦了擦落在自己手臂上的口水,没好气地骂了句。   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我看向坐在一旁的罗雅和罗勤树姐弟俩。   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没有什么执手相看泪眼,也没有煽情的道别,我们吃完了早餐,和他们俩打了声招呼,就踏上了归程。唯一的插曲,就是走到一半时,勤树忽然从后面追了上来,塞给我一样东西,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望着手上的这个包裹,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拆开了它。   里面只有一张照片,一封信,和一串木头雕成的念珠。   我拿起了照片,上面是我们所有人的合照,是在郑远航念念不忘的风车底下。还记得那时候,勤树听说了我们寻找那个地方无果,就自告奋勇地要带我们去,连罗雅也放下了店里的活,跟着我们一路跋山涉水,最后到了那个美丽的地方。   那一瞬间,我有一种到了荷兰的错觉,因为总是在电视上看到荷兰的风车多少大多少美,直到现在亲眼所见,我才感到一股深深的震撼。   那时,刚好起了一阵大风,风车随着风的方向飞速地转动着自己的几块叶片,而像是跟从风车的节奏般,四周的树林也都一起发出了有规律的“沙沙”声。相机设置了自动定时,我们所有人就站在风车底下来了一张合照。   画面定格在那一瞬间,我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灿烂的微笑。   林春竹接过那张照片看了看,而我拿起了那封信,看了起来。   亲爱的大家:   谢谢你们,让我感受到了家一般的温暖。十几年了,除了那个人和我弟,我就从未体会过那种温暖的感觉,直到你们的出现。   开始,我还以为你们是作风不正的富二代,可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你们都是好人。只有心地善良的人,才能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还能原谅那罪魁祸首,甚至帮他求情,后来我弟跟我说了一句话,他再也不会起那种歪念了。   你们的善良,改变了一个人,也治好了我长久以来的病根。我弟跟我说,吴珪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那你应该也能猜得出来,为什么我还一直留在这里。我要等他,如果我走了,他就找不到我了。所以,请原谅我的任性,我可能不会去医院,我要一直在这里等下去,我相信他,他一定会回来的。   这串木头念珠,是勤树放在身上多年的,他现在将它送给你们。这里面寄托了我们的祝愿,希望它可以保佑你们都能平安幸福。   谢谢,谢谢郑远航的照顾,还有林春竹的关心,谢谢大家给我带来的快乐。   大家,再见。   ——落款:罗雅   拿着信,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有种哽噎的冲动。一句话都不说,我把信递给了郑远航,他看完也只是沉默,然后默默地把信塞回了信封里。   我们很快走到了海港,李叔的船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李叔看见我们这一群人的身影,顿时哈哈笑道:“小家伙们都回来了,小伙子,你可以出来了,我要出港啦!”   嗯?小伙子?   我疑惑地将目光移向船舱,只见休息室的门被缓缓推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那人看模样最多也就二十六七的样子,但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着一股沉稳的气息。他的眼睛很有神,但眉宇间似乎有一股散不去的忧愁,好像有什么事正让他担心着。   一见到郑远航,他的眼睛就是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不由分说地就抓住了郑远航的手,使劲地握了握:“谢谢!”不光是郑远航,就连我们也被搞得云里雾里的,但他还未给我们解释的机会,就松开了手,下了船,撒开步子往岛上跑去。   这时,一旁的黄子实突然皱着眉头说道:“我好像见过这个人……就在旅馆的柜台上有他的照片。”李叔听了,满含深意地望了那座岛一眼,“那人现在可是雅勤财团的总裁,这附近最年轻的亿万富翁。”说到这儿,他的话就断了,然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照片上的人……那不就是……   回头望了望那座孤岛,我不禁咧开嘴笑了。   罗雅,这回你可以去看病了吧?   船很快就驶离了码头,最后再回望了一下在视线中渐渐消失的小岛,我转过了头,入眼的还是一望无际的碧蓝。   郑远航正站在船头,吹着迎面而来的海风。望着他的背影,我走上前去,站在了他的身旁,倚着栏杆,看着他说道:“你说,小雅和勤树他们以后会过得好吗?”   似是刚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他愣了愣神,接着看着我,笑了笑:“我把那张支票放在了柜台上,连同一张纸条。不管他们要不要,反正以后也找不到我们了,他们总要用掉的。”我倒是愣了一下,为他把那个大金额的支票这样送人有些肉疼,不过随即一想,在郑远航的眼里,钱这种东西,永远没有朋友重要吧。他就是抱着这种观念,才会想脱离他老爸的掌控,走出自己的一条路。   刚想调侃他几句,他竟然又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帮勤树找了一个工作,是做插画的,下午应该就会有人上门和他洽谈工作的事宜。毕竟,他的画……”他忽然瞥了我一眼,“画得很漂亮。”我又是一愣,但随即一想,难道他看过那幅画了?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打趣道:“哈哈,小子,你不会是看上了小雅了吧?她可是已经心有所属啦。”本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郑远航竟忽然板下了一张脸,严肃地说道:“吴珪,不要乱讲话,你不懂。”那番模样,让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什么我不懂,你郑远航我还不懂吗?   耸了耸肩,正想给他端着思想态度的时候,身后突然冷不丁地传来了一句话:“小郑,在看风景呐?”我们俩双双回头,发现竟然是船长李叔,我不禁急道:“船长,您这样走出来,船怎么办呢?”   李叔摆了摆手,“没事,我设了自动导航,这段海域风平浪静的,不会有问题。”听到这儿,我不禁咂舌,乖乖,原来还有高科技呐!   李叔没有和我多搭话,只是看向一旁的郑远航,满脸慈祥地说:“真像你老爸。”他的脸色有点沉,用十分坚决的语气说道:“李叔,不要把我和他比较,我不喜欢。”   我还没反应过来,李叔就先哈哈地大笑起来,一边还欣慰地说着:“连这种固执都一样,真不愧是老郑的种。”郑远航“哼”了一声,没再回话,可李叔却像个关不上的话匣子,继续开口:“想知道我们年轻时候的事吗?”   见郑远航没有开口,他又自己接下话头:“我爹是一个大官,他给我取名叫李清明,是要让我当一个清正廉明的官,让我接替他的衣钵。可我不想当官啊,我从小的梦就是能出海,开一艘大船,当一名与风浪搏斗的水手,所以我注定要违了爹的意愿。那时候,我遇见了你爸。”他忽然笑了笑,看了眼郑远航,“他当时是个一穷二白的小子,除了心里的一个梦,他一无所有。可不知怎么回事,我和他一拍即合,成了好兄弟,两个人互相扶持走过了最艰难的一段路。”   我看着这个两鬓已经有了一丝花白的大叔,原来他也曾经是一个富二代,但时间似乎已经把他打磨成了一个老练的水手。   郑远航的嘴巴终于动了动,但最后还是沉默地看着李叔,等他继续说下文。李叔看到他充满兴趣的目光,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后来,我使了点手段,让你爸坐上了原本是我的位置,而他也帮我挡住了我爹的压力,我们俩最后都圆了自己的梦。”   郑远航的神色有了变化,似乎是惊讶,又似乎是认同,可李叔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望着面前波澜壮阔的大海,目光里充满了岁月的沧桑,“时间改变了太多,比如你爸。时间也改变不了一些东西,比如我的信念。我从未后悔过自己放弃了钱和权,还要长年和大自然搏斗,看着眼前的这一片深蓝的大海,听着浪花撞击甲板的声音,我的血液就在不住地沸腾。它告诉我,我李清明,就是为大海而生的。”李叔眼中似乎有了一道光芒,“有梦,就有未来。”   那一瞬间,郑远航的眼里燃起了熊熊的烈火,仿佛心里的一个信念被点燃了一样,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强烈的自信。他转身看向我,咧嘴一笑:“吴珪,你看着,我郑远航一定是最强的男人。”   望着这有些不一样的郑远航,我痛快地竖了一个大拇指。   “相信自己,你行的。”   只要还相信着自己的梦,就没有什么做不到。   你郑远航是,我吴珪也一样。   ————   今天已经正式开学了,高三党就是伤不起。   虽然码字的时间越来越少,但我还是会保证每天的一更的。   话说回来,这是最后一年了呢。 第三十一章:多想,为她扛下一切风雨   在安逸地过了一个无压力的暑假后,我又回到了这个被同龄的学生称为“监狱”的地方。   刚进校门口,就看到了许多人挤在布告栏前,正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我挤过人群,望见密密麻麻的一排名字被贴在布告栏上,不时还有人突然地笑出声来。   什么嘛,原来是分班名单。   等等,分班名单?   等等,我好像高二了……   靠!我他妈居然高二了!   我还没准备好每天做牛做马早出晚归累死累活啊!   算了算了,先去自己该去的地方吧。   诶,再等等,这名字……   满脸黑线地看着同一排下去的名字:吴珪,郑远航,林春竹,萧清秀,黄子实……   我仿佛看到郑远航一脸欠揍的笑脸站在我面前,朝我竖着中指。   不对,感觉哪里又错了……   妈蛋,林春竹!不是说去理科了吗?怎么现在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这文科名单上?下次让我见到,看我……   看我……   我的目光定格了,看着一个名字,愣愣地出神。   嗯?这个名字好奇怪,总感觉这个人一定也很奇怪。   没有理由,仅仅是一种直觉。   明明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可我怎么会有一种一见如故的熟悉感?   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胸口。我直直地盯着那张表,心中默念了一遍。   七班,纪暮晨。   …………   看到班主任的时候,我顿时咧开嘴笑了。王道生,看来我们还是挺有师生缘的嘛。   一个暑假没见,我们也算是久别重逢,所以大家决定去K吧好好疯狂一把,寒暄一番。郑远航对于这种事真是兴趣盎然,跟打鸡血似的,一到包间就自告奋勇去点酒水和食物。当他推门进来,身后跟了七八个端着食物的小侍时,我朝他挤了挤眉毛,无奈地说道:“拜托,大哥,我们是来疯狂的,不是监狱里吃断头饭的犯人啊!有必要点这么多吗?”没想到郑远航一脸张狂地甩了甩头,“吃,尽管吃,哥有的是钱。放心吧,刚才已经付过钱了,狂欢吧,少年们!”   林春竹给了他一个爆栗,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抓起一把桌上的巧克力豆送到嘴里,躬体力行地告诉我们,不要跟他客气。大家哈哈大笑几声,也都跟着效仿,很快融入了气氛。   薛志坤和陈淑莲这两个狗男女,丢下其他人,一人拿起一个话筒,飙了起来。“你让我学会飞翔,你是我第三个愿望!”我们一群人在一旁听了,起了一身肉麻的鸡皮疙瘩。   一向眼高于顶的黄子实,从开始就缩在角落冷眼旁观,也不去加入大家的狂欢。要不是热心的慕容薰凑过去,和他时不时地聊两句,没准等下清洁大妈过来扫地的时候,会把他当作化石清理掉。虽然之前已经一起相处过一段时间,但只要人一多,他又变回了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真不知道郑远航这家伙怎么想的,怎么会把他也给拉过来?   说到郑远航,他则是完美地融入了环境,和几个朋友又是打牌,又是喝酒,那叫一个拼命。看他往嘴里一口口猛灌的样子,我有些怀疑,他该不会是想把这里给喝穷吧?   伸手拿起一个不知名的干果,丢进嘴里咀嚼了几下,我慢悠悠地说道:“话说,你怎么变成文科生了?”   林春竹微微侧了侧头,然后示威性地往嘴里塞了一堆巧克力豆,嘴里含糊不清地回答:“肿么?干你麽线事啊,我喜欢。”   无奈地耸了耸肩,我转头看向别处。   不知道什么时候,萧清秀占据了点歌台。似乎犹豫了一阵,她的手好像有些颤抖,但最后还是换了一首歌。背对着屏幕,她看着我们,随着旋律的响起,一阵略带深沉的嗓音从她喉咙里流转开来,传遍了整个包间。   ……   如果你眼神能够为我   片刻的降临   如果你能听到   心碎的声音   沉默的守护著你   沉默的等奇迹   沉默的让自己   像是空气   大家都吃着聊着笑着   今晚多开心   最角落里的我   笑得多合群   盘底的洋葱像我   永远是调味品   偷偷的看著你   偷偷的隐藏著自己   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的剥开我的心   你会发现你会讶异   你是我最压抑最深处的秘密   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的剥开我的心   你会鼻酸你会流泪   只要你能听到我   看到我的全心全意   ……   一曲终了,我瞥了眼屏幕,是杨宗纬的《洋葱》。   她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歌中,迟迟没有动。   这首歌的歌词……一个女孩,唱着苦情大男生的歌,而且还成了这种状态,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感同身受。   这时候,郑远航放下了手上的酒瓶,凑了过来,一把搂住我的肩,乐呵呵地说:“吴珪,你不知道吧?清秀现在可是我的好哥们,我很多时候找不到你们,都是找她聊天的呢。”   萧清秀笑了,灿烂的笑容里却暗藏着一闪而逝的落寂。   我们一直疯到很晚,晚到每个人的电话都被打爆了,想来他们的父母也都催急了。大家互相道了别,就各自离去,而凌乱的现场只剩下三个人——我,林春竹,还有烂醉如泥的郑远航。   看他的样子,我实在是不放心,想想还是送他回去再说,而林春竹则提议给他买醒酒药,就小跑了出去。没办法,还是再等等吧。   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我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大哥,天亮了。”我只是随意一说,没想到他竟真的坐了起来,定定地看着我。我对上他的目光,那原本应该是醉眼朦胧的眸子,看上去竟无比深邃。   “吴珪,我要拜托你一件事。”我一愣,难道他还清醒着?   “嗯,畅所欲言。”   他浑身酒气熏天,还时不时地打着酒嗝,但说出的话却让我这个清醒的人都为之一震,“替我好好照顾林春竹。”   “什么意思?”我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没想到他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出来,一边还喃喃着:“凭什么?凭什么?”我慌了,连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很明显,他已经醉了,我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郑远航。要知道就算他偷窥女厕所被狂追的时候都显得淡定从容,张扬无比。此时的郑远航,幼稚得让人心疼。   一番哭闹后,他似乎清醒了些。拿起了一张纸巾,狠狠在自己憔悴的脸上揉了揉,他稍稍平复了情绪。   “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头。   “初一那年,我们进了同一个班,那时的我就对她有了兴趣。那么开朗的一个女孩,怎么能那么坚强地一个人扛下所有外界的压力?从那时起,我就开始了解她。”   “你应该知道她是单亲家庭了吧,那你在这之前看她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像是有伤的人吗?”   我又摇头。   “你知道她在没人的时候趴在桌上偷偷哭吗?你知道她摔断了腿后强忍了好几天没让人发觉异样吗?你知道她那么要强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掉泪吗?”   我哑口无言,只好不住地摇头。   “那时候连续给她写了几个月纸条的人,就是我。”   我猛地一愣,那些早已经被尘封的记忆,此刻就像是被打开的匣子,源源不断地从我脑海里涌出。柳凝轩,秦少枫,还有……林春竹。   原来,竟是郑远航。   “当我被所有人怀疑的时候,她站了起来,毫不顾忌地破口大骂老师。从那时起,我就真的爱上了这个要强的女孩。我为了她策划了湖边告白的场景,还安排好了各种道具和气氛,可最后还是败了。她望着湖的对岸,不停地流泪,任我怎么说也不肯接受我。”   我愣住了。   郑远航苦笑了一下,“如果可以,我愿意为她扛下一切风雨。可……”他的喉头忽然哽噎了一下,“她当时对我说了一句话。”   “‘你很好,可……’”   …………   “你不在的时候,他经常陪我。表面上玩世不恭的样子,其实他的心肠比谁都热。”   “那你为什么……”   “他很好,可……”   …………   “‘我喜欢吴珪。’”   只觉得一声巨响后,我的脑海就重归混沌,一片真空。曾经无数次设想过林春竹的心,甚至还帮她和郑远航牵线,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   “她哭了,因为听到了你对柳凝轩的那句大喊。她那么坚强的人,竟然会泪流满面啊!看着她那样,我的心有多痛……”   “所以,我才想让她幸福。”他认真地注视着我,“吴珪,替我照顾好她。”   我的喉头有点哽咽,正想说些话,嘴上却是一顿。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猛地一变,“这么久了,怎么她买醒酒药还没回来?”   郑远航似乎也反应了过来,当下立即清醒了几分。他一把拉起我,“走!去看看!”   两人刚跑出K吧,就齐齐地呆住了。   林春竹的确在我们面前,可她双目紧闭,像是晕过去了,蜷缩在一个人的怀里。而那个抱着她的青年,望着我们,四目相对之时,突然出声。   “你们认识她吗?”   他的声音有点低沉,饱含磁性,我这才开始注意他。一对清晰的眉毛轻皱,有些薄的嘴唇微微上挑,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专注地看着我们。他的眼睛里有柔和,更多的是思索,似在揣摩我们的身份。   我连忙点了点头,一把把林春竹抱了过来,同时警觉地看着他:“她怎么了?”   他看我这幅模样,似乎松了口气,“刚才楼上掉下一个花盆,正好砸在她头上。她没事,只是晕过去了。”   我满脸黑线地望着怀里的人,这家伙简直就是衰神附体。   见我们俩放松了戒备,他朝我们挥了挥手,“那再见了。”   我们道了一声谢,回过身,就要送林春竹回去。这时,街对面突然有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朝着我们这个方向大喊:“纪暮晨,快送饭回去,妈饿急了!”   纪暮晨?   我猛地一回头,却发现他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人海中。   原来是他,原来就是他……   缘分这东西,真奇妙。 ————   明天就要正式上架了。也许那些章节不再免费,但我希望,如果能支持这本小说的人,就请接着看下去吧。   吴珪和林春竹,我会让他们的名字烙印进你们的脑海。 第三十二章:那时的酸甜苦辣 那是我们第二次见到纪暮晨。   他一身黑色劲装,一脸沉稳地站在我们面前,确切的说,是站在全班人面前。   老王头热情地给大家介绍:“这是纪暮晨,你们的班长。”周围顿时一阵哗然之声。   我倒是没有其他人那么惊讶,好似几天没出现在大家面前的人突然成了班长,没什么好奇怪的。   纪暮晨的嘴角微微上挑,随即我们就听到了他极富磁性的声音:“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就这样,纪暮晨成了我们的班长。   这位新班长很快就发挥了他的作用,搬桌子,抬水桶,搬书,他根本就不像个领导者,反而像个苦力。但,一个放下了架子的班长,显然更平易近人,他很快就和班里的人打成一片。   而班里和纪暮晨对不上眼的,估计也就只有郑远航了吧。   我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这样,看来他还是对上次纪暮晨抱了林春竹耿耿于怀。我甚至能猜到他想的是什么。“啊!连老子都没抱过,你一个外人,凭什么?凭什么!”中枪的郑远航同学默默举手吧。   这家伙,看上去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心眼小着呢。一件芝麻大的事,他都能给你记个一年半载,等着什么时候一并还你。   有次走楼梯的时候绊了他一脚,让他一个踉跄撞在了墙上,没想到过了都快一个学期,连我自己都忘了的时候,我也挨了他的道。   看我捂着通红的鼻子一脸愤恨地瞪着他时,他耸了耸肩,“我可都记着呢。”我顿时哑然,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纪暮晨被这家伙惦记上,以后的日子可不会好过了。   …………   又到了让大家自由讨论的时间——晚自习。既然被外界评为“史上最乱文科班”,我们自然不能让老师看低了。又摊上老王头这个奇葩班主任,无形中助长了早恋气焰。一到这个时间,上下桌翻过来,同桌对调,一对对小情侣黏在一起,叽叽我我,好不甜蜜。而我和郑远航这两个单身汉,只好玩起男人玩的游戏。   “顺子!”“我炸!”“要不起。”   斗——地——主!   当然,为了展现男人的气魄,我们肯定有惩罚的措施。   自备的毛笔。   镜子里面两只国宝顶着黑眼圈,嘿嘿贼笑,这场景,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喂,郑远航,我怎么觉得我脸上的味道不对啊?不会是过期的墨水吧?”“嘿嘿,忘了告诉你,墨水用完了,我用的是加粗版的记号笔。”“……”   当我搓着通红的脸,带着一脸水渍回来时,发现气氛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剑拔弩张。   他们就已经开始对峙了。   “学校规定不能在班级里打牌。”纪暮晨望着面前一脸敌意的郑远航,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波动。反观郑远航,他却已经摆出了一副街头痞子的模样,一脸睥睨地回道:“其他人怎么聊天都没事,我们就无聊一下,你就来说教。我说,你是不是故意找我茬?”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是今天第三次了。   刚走上前去,就听到了纪暮晨不咸不淡的回答:“这是为你好,最近政教处查的紧。”郑远航怎么可能会吃这套,他一听就跳起脚来,“那是我的事,关你什么事!”   好家伙,看这场景,竟然都气得跳脚了。   这个时候,就该我这个和事老上了。   十分熟练地拦在了他们两人中间,我先是给郑远航使了个眼色,然后满脸笑容地看着纪暮晨:“抱歉,是我们错了,原谅他的急性子。”   他也翘起了嘴角,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胆小鬼。”   他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果断地回到座位,留给我们一个不拖泥带水的背影。   这一拳打在了空气上,看上去郑远航也好受不了。他黑着脸,“哼”地一声就坐回了原位。   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乖乖坐了回去。   亏郑远航刚才还义正言辞地质问纪暮晨,有心找茬的明明就是他自己。   不过话说,这纪暮晨也未免管得太宽了吧。玩玩牌而已,犯不着用政教处压人吧?   身后的林春竹幸灾乐祸地笑了笑:“哈哈,你们这是聚众赌博,小心真的被抓哦。”我瞥了一眼她,内心却不似表面上那么平静。   她,真的喜欢我吗?   那为什么,我一点都看不出来,她对我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心里这样想着,我的嘴上却不落下风:“靠,那你不是更要担心?小心哪天有人以长得太丑影响市容的罪名把你抓起来!”“妈蛋!吴珪,老娘给你拼了!”说完,她就冲了过来,和我厮打了起来。   “哈哈,一个小姑娘也想把大爷我打趴下,真是痴心妄想!就让我来教教你什么叫害怕!”嘴上这么说着,我却不敢下狠手,抓住她头发的手悄然松了松。抓住这个机会,她狠狠地往我的脚上来了爆破式的一击。   “啊!——林春竹,老子不会放过你啊!”我捂着自己受伤的部位,痛得直跳脚,刚想揪住她的小辫子,她却不知何时早已跑到了门口。“哈哈,大笨蛋,你就好好享受本小姐送你的礼物吧!”说完,竟是连招呼都不打,就跑了出去。   该死,被她逃了……这么暴力的家伙,怎么可能会喜欢我!郑远航这天杀的小子竟然坑我!   我望着她离开的方向,不住地咬牙。   至少这次,还算风平浪静地结束了。   我们还是不听劝告,好几个晚自习都拿出牌来斗斗地主,而阴魂不散的纪暮晨总是能准时出现在我们面前,苦口婆心的劝说我们。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他从来都是显得很镇定,但每次都能让我们俩不由自主地丢掉纸牌,乖乖拿起书来装模作样。   直到我们被当成现行犯。   我和郑远航两个屌丝怎么也不会想到,政教处主任会伪装成一个扫地大爷进来捡漏,也不会想到我们俩在他的注视下,竟然又玩了整整两盘斗地主!   所以当纪暮晨去政教处领人的时候,我心虚地看了看他,就连郑远航也将头一扭,转身看起主任大爷英俊的脸庞来。   主任大爷严肃地望了望纪暮晨,然后指了指我们,破口大骂道:“你这个班长怎么当的!看看你的班级!先不说讲话谈恋爱的,竟然连聚众赌博的都有!”说完,他气得顿了顿。   趁着这个机会,我稍稍喘息了一下,心里不断地腹诽。   靠,还真被林春竹这家伙猜中了,就这样华丽丽地落网。不服不行啊,这主任大爷不是一般的变态,我们这两个没有经验的小白在他面前是毫无招架之力。   这么想着,我不禁把头转向了纪暮晨那儿。   整个过程,他连一句话都没说,作保证、挨训、领人,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但他从一开始进来瞥了我们一眼后,就再也没有正眼看过我们。   跟他走了一段路,眼看就快到班级了,略一犹豫,我终于忍不住拍了拍走在前面的纪暮晨,“这次的事是我们不好,还害你受牵连,抱歉。”   他顿了一下,转过身来,上下端详了一下我们,“保证不再犯了?”我连连答应:“一定,一定。”   随即我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郑远航。他沉默了两三秒,然后发出了断断续续的鼻音:“嗯……嗯。”   看来这个死要面子的家伙也知道低头了呢。   回到班级,免不了被林春竹这家伙嘲笑一顿。当然,我已经对她说的话产生免疫力了,什么“农民地主一锅端”“看你也是当贫下中农的料”的,我一点也不生气,不生气……   最可气的是她对纪暮晨说的那句话:“班长,这种家伙也值得去救?不关去小黑屋饿上两天,真是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爆发了。   “林春竹,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看老子我收拾你!”   一阵厮打,最后败下阵来的……还是我。   靠,这个时候竟然还懂得谦让,要不是她仗着女儿身和我可怜的绅士风度,就是三个林春竹也不是我的对手。那些手上的抓痕不过是我让着她,满足一下她的虚荣心罢了!没错,就是这样!   尽管如此,可看着她洋洋得意地看着我,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态,我就一阵不爽。   纪暮晨适时出现,安抚我们两方军队,发话:“别闹了。”   没想到林春竹竟然乖巧地点了点头!   是乖——巧——的——点头。   我比之前更不爽了。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我当初奇怪的情绪因何而起,但懵懂的现在,除了抓耳挠腮,一个劲生闷气,我什么也做不了。   是啊,这种束手无策的滋味。   就像第一次见到林春竹的眼泪那般,不知所措。   写到这儿,其实我有点顿住了,因为我想把心里的那种感觉写出来,但写了几遍才发现,竟然都不合自己的意思。没办法,只能把修改到这样的版本发上来。   我想,学生党或是曾经当过学生党的人,一定能体会到这种感觉吧。那种懵懂的美好,就是我想呈现给你们的东西。   不废话了,继续码字。 第三十三章:回忆里,这雨中梨花的芬芳   当我带着满腔怒火气势汹汹地冲到医务室时,看到的是脑袋上还缠着纱布的林春竹。   我的一身火气顿时消了大半。   我强自按耐住内心的愤怒,但也没给她好脸色看。   “怎么回事?”   她将头一扭,牛一样倔的脾气尽显无疑。   见她如此,我胸中的怒火大涨,歇斯底里地冲着她吼道:“你他妈给我解释解释!这封遗书又是在搞什么把戏?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林春竹,好玩吗?这他妈好玩吗!”   她的背影轻轻一颤,却始终没有回头看向我。怒极反笑,我丢下一句“自己看着办”就愤然摔门而出。   纪暮晨,肯定是他,他绝对有参与这件事!不行,我要找他问个清楚!   如果没有那封信的话……   那是四个小时前了。   …………   隆冬的严寒才刚刚在这个南方小城展现出它的威力,除了常青树这种顽强树种,街两旁的大树们都不得不屈服于西伯利亚冷空气的淫威,蜕了一地枯叶。   凛冽的风刮在人脸上就像被刀子割一样,但所幸气温不算低得骇人。过往的行人都识趣地添了一两件长衬衫,来往的脚步也更快了,估摸着也是受不了脸上的隐隐作痛吧。   我坐在街边的木质长椅上,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被人们忽略的萧瑟之景。身边的袋子里放着两杯带着温热的奶茶,但我没有去动它们的意愿,我还在等。   我在等,等那个赴约而来的人。   习惯性地望了望手上的表,已经过了半小时,算算也该到了吧。   “吴珪——”   这家伙,迟到成习惯了吧。   收起脸上的无奈,我转身一笑,“林春竹,你……”   我的笑容僵住了。   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一身花白格子衬衫和黑色休闲裤,略带慵懒意味的气质不禁流露而出。他又露出了招牌式的微笑,“别来无恙。”   我也强自挤了一个微笑出来:“纪暮晨,别来无恙。”   林春竹笑盈盈地看着我,“在路上巧遇的,顺便让他一起过来。”   我附上了一个疑问:“这次叫我出来干嘛呢?”心中咆哮着说不出的话,不是说了只有两个人吗!   “你忘啦?”她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一下我,“连你郑大哥的生日都忘了,你怎么做小三的?”“妈蛋,林春竹,不要提这个外号!”   “走吧。”她说,“给明天十八的他来个惊喜。”   于是我们出发了。   说来我们几个的态度很微妙。林春竹比平时拘谨了不少,颇像个大家闺秀似的走在前面。纪暮晨则和她并肩走在一起,谈笑风生。而我像个小跟班,尾随在他们身后,时不时地随着他们谈的话题附和两句笑声。   真的是变成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了呢。   我偷偷瞥了一眼林春竹的背影,她因为听到一个笑话而浑身颤抖,但又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来,结果像个筛子一样抖两下,怪异无比。她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拘谨得过分了吧。   还是说,想在喜欢的人面前,留下一个最好的自己……   我将复杂的眼神投到了纪暮晨的身上。   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光芒,不会震撼人心,但那种温和的气息总能让和他相处的人感觉很舒服。这种人,一定不少被人喜欢。   这种人,如果被林春竹喜欢,也不奇怪吧。   尽管,她之前对郑远航说过那句话。   “吴珪,你发什么呆啊?”“嗯?”   我反应过来,疑惑地望着停下脚步的两人。   林春竹似乎很生气的样子,看来又是叫了我几次无果,想脱下鞋子拍我了吧。   惭愧地嘿嘿笑了笑,我问了一个让她吐血的问题:“你刚才说什么?”   她看上去有抓狂的迹象,但还是被强自按住。她也许已经用了她认为最心平气和的语气开口:“我说,郑远航喜欢什么?”   我想笑,因为她憋得发红的脸实在是太好玩了,不过为了配合她的一本正经,我也只好装作思索状:“谁知道,男人嘛,酒和女人,只好那几口。”说完,我瞥了她一眼。   其实直接把你打包送给他,他绝对会笑得合不拢嘴。   显然她对我的回答不甚满意,接着转向纪暮晨,“你觉得怎么样?”   纪暮晨略为思索,开口道:“手表吧,他应该会喜欢。”   其实我也想说手表来着,都被这小子抢了话头。现在怎么看他怎么就别扭,真是憋屈。   事实证明,还是纪暮晨的话更有建设性,林春竹立马敲定买手表的事。一番搜索,大家最终选中了一块黑色手表。简朴,大方,又不失得体,郑远航肯定会爱不释手。这挑表的人,是纪暮晨。   他真的很了解人心。   从相遇到结束行程,前后不到一小时,这是以前我和林春竹逛街怎么也想不到的事。这一切,都归功于这个男人。   我望着纪暮晨,心中五味陈杂。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来,四目相对,他笑了笑。   真让人不舒服。   我们很快回了学校。   别问我为什么去那里,林春竹本就有周末在学校学习的习惯,我们只是陪读。不过这陪读的角色可真不好当,这大下午的,不拿来睡觉,不是浪费时间嘛。   枕着一本语文书,我很快就沉沉睡去。   我入了一个梦境,梦见了很多人。   郑远航,柳凝轩,薛志坤……一个个我熟悉的人,他们手拉着手,把我围在一个圈子里。这个圈子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也逐渐变大,而他们每个人离我的距离也愈发的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我突然惊恐地大叫了一声,向着郑远航扑去。只是我扑了个空,他的身影消失在空气中。就像是往一潭水里投了一块大石头,其他人也一个个开始模糊,最终化为一缕青烟。   我无力地跪在那里,用手撑着地,一脸死灰。   忽然,感觉脑袋被敲了一下。吃痛抬起头,我怔住了。   是林春竹,她还在。   欣喜若狂地站起来,我想问她怎么回事,却发现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发不出声音来。   她朝着我微笑,却始终不说一句话,她的身影正慢慢往后移,看样子要不了多久就会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慌张地向前冲去,想拉住她的衣角,却隔着一只手臂的距离,怎么也碰不到。   我更慌了,拼了命地靠近她,可连她的身影也开始呈现虚无。她带着一脸微笑,最后从我眼中渐渐淡去。   “不要走!”一声绝望的哀嚎。   “啪啦!”被这一声响声惊动,我猛然惊醒。   真是个奇怪的梦。   看着那本掉在地上的语文书,我不禁菀尔。   拿起它,发现封面上竟然湿漉漉的,我不会是流口水了吧?   慌张地拿纸擦干了痕迹,我站了起来。好像又碰到了桌面上的什么东西,又是一声“啪”,我不禁低头一看。   一封信。   是谁把它放在我桌上的?   捡起了它,打开来,我神色一凝。   这封信是林春竹写的。这像竹子般坚挺的字迹,我绝对不会认错,毕竟我可是整整抄了她五年的课文笔记。   真正让我严肃的,是这封信的内容。   这是一封遗书。   “吴珪,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不要试图去寻找我,如果我想消失,没有人能找得到我。谢谢你给我的快乐,但我得走了,我要到一个没人能给我伤害的国度,我要找到那个能保护我的男人,我累了。”落款——林春竹。   我几乎是颤抖着读完这封遗书,然后差点摔了个踉跄。好不容易平稳了身躯,我不断在心里自问:为什么,为什么,这不可能,明明刚刚才给郑远航买完礼物,明明刚刚还一副高高兴兴的样子,她怎么可能去寻死?   对,对,关心则乱,这肯定是她开的一个玩笑,如果我找不到她,没准等下她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我面前。   正当我刚刚平复了情绪时,手机突然响了。摁了接通键,顿时就听到一个男人的急促声音:“喂,吴珪,林春竹有没在你旁边?”   是纪暮晨。我的心猛地一紧,连追问道:“怎么了?”   “她留给我一封信,说是要自杀,我打电话都关机,人也找不到,不会是真的想这么做吧?”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再颤抖,“离刚才过了多久?”“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吧,她应该还在学校里,我们去找找她!”“嗯。”   挂断了电话,我就不假思索地冲了出去。   林春竹,等老子逮到你,非打烂你的屁股不可!   这所学校,小路树林废楼一应俱全,简直是个天然的藏身处。换在平时,我总因为有这么好的幽会环境而窃喜不已,但现在,我恨不得把所有阻挡我的障碍全部铲平。   我把学校翻了个底朝天,但还是没有一点她的蛛丝马迹。眼看天色渐晚,连守门的门卫都催我早点回家,我不禁有些丧气。她不会是早就回家了吧?   瞥了眼手中的表,从我醒来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两个小时,要放弃吗?   正当我犹豫不决时,熟悉的铃声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我接通了电话。“吴珪,我好像看到那座废楼上有个人,看起来很像林春竹,你快过来!”   纪暮晨找到她了?   挂断了电话,我计算了一下脚程,期间加上穿越障碍物,一路小跑约莫要十分钟。如果林春竹真的在那里,那就危险了。   我一边向着目的地奔去,一边思考着她的目的。   每个学校都有诡异的恐怖传说,而那座废弃的教学楼就是我们学校的传说源头。   只是听说曾经有学生在那里跳楼自杀,此后就一直风波不停。先是有人看到一身红衣的人在过道飘过,而后晚自习时,那个学生教室的灯经常无缘无故地熄灭,让不少本就担惊受怕的学生更是恐慌无比。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先后又有两名学生上吊自杀,从此这个教学楼被认为不详,学校下令封闭了它,雷厉风行地重建了一栋新楼,也就是我现在待的楼。   还有一种传闻,这座楼是因为年久失修才被学校封闭,具体原因不详。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我望着眼前破旧的楼层,焦虑无比。情急之下,我对着这座废楼大吼了一声:“林春竹,听到的话就他妈给老子出来,要是你敢干什么傻事,老子饶不了你!”   声音在空荡的楼层回荡,迟迟没有回音。我急了,猛地一跃就跨过了堆放在门口的障碍物,一步踏入了幽暗的过道。   这座楼真的已经年久失修,没有灯光,连走廊就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顾不得呛鼻的灰尘,我撒开腿就跑了起来。   一扇扇门被我推开,而后又摇头“砰”地关上,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找了多少个房间。从一层到五层,我已经快绝望了,只剩下最后一个房间,如果这里也没有,那她……   “砰!”“没有,怎么还是没有!”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我感觉脑袋都快停止运转了。林春竹,别再跟我开玩笑了,求你,求你快出来啊!   口袋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铃声。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是纪暮晨。   “喂,暮晨,找到她了没有?”   电话那头沉寂了几秒钟,然后就听到了纪暮晨略带犹豫的声音:“那个,吴珪,林春竹她……”“她怎么了?真的出事了?你不要吓我啊!”   “那个,林春竹她……她在医务室。”   “……”   我沉默不已,猛地摁掉了电话,二话不说就往外跑去。   林春竹,老子倒要问问你,这样耍我他娘的好玩吗!   当我带着满腔怒火气势汹汹地冲到医务室时,看到的是脑袋上还缠着纱布的林春竹。   我的一身火气顿时消了大半。   强自按耐住内心的愤怒,但我也没给她好脸色看。   “怎么回事?”   她将头一扭,牛一样倔的脾气尽显无疑。   见她如此,我胸中的怒火大涨,歇斯底里地冲着她吼道:“你他妈给我解释解释!这封遗书又是在搞什么把戏?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林春竹,好玩吗?这他娘好玩吗!”   她的背影轻轻一颤,却始终没有回头看向我。怒极反笑,我丢下一句“自己看着办”就愤然摔门而出。   纪暮晨,肯定是他,他绝对有参与这件事!不行,我要找他问个清楚!   难怪,怪我刚才情绪太激动了,没有想那么多,我早就可以发现纪暮晨的不对劲。先是打电话让我先入为主认为林春竹真的出事了,然后几次引导我,把我引到这座废楼,最后又一个电话把我叫了回来。好手段,真是好手段!   电话通了,我对着手机怒吼着:“纪暮晨,你给我滚出来!”   “不用了,我就在这里。”   这声音不是从话筒里传出来的。我扭头一看,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我身后。   冲上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我瞪着他,“你给我解释清楚!”   没想到他竟然还一脸淡定,心平气和地看着我,“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疯狂了,“他妈知道还问你干嘛?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想用这个把我打发走,好让你们有二人世界,我……”   “吴珪!”   我被纪暮晨的一声断喝吓了一跳,当下闭住了嘴,满脸疑惑地望着他。   他的脸色严肃得有些可怕,而且还沉默了几秒钟。当我仓促不安之时,终于。   “她为了你,在那座废楼待了两个小时,最后还因为你要到了的消息太兴奋,失足从三楼摔了下去,所幸摔进了草丛,只是头部轻微撞伤。”   “为了我?”我茫然无知,不知所措。   纪暮晨仍旧黑着一张脸,“当时她找到我的时候,只说想测试一下你对她的重视程度,然后就想了这个荒唐的办法。可你知道吗?看她那恳求的眼神,我真的不忍心拒绝,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可以让一个人这么卑微。”   见我不说话,他又补了一句:“她喜欢你,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实,你会不知道?还是只是不敢承认,怕友谊变了味?”   张了张口,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一只手攥得通红。   的确,一直以来,其实我都不敢相信林春竹喜欢我这个事实,一直,我都给自己灌输着“想多了”的想法。我怕,怕自己猜错,怕一旦陷得太深,那次湖边的事就会第二次重演。   “不去趁早追寻你想要的,当心你会失去一切。”说完,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里。   突然想起了那个梦,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也许,真要和她说清楚了。   …………   “吱呀——”门被我轻轻推开,随即我把头往里一探,林春竹果然还在。   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站在她床前,可她愣是没拿正眼瞅我一眼。犹豫了片刻,我还是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   “我错了。”   她的背影猛地抖了一下,终于转过了身:“也许是我错了。”   “不不,是我的错。”   “我们不争论这个了。”   气氛出现了尴尬的冷场。抓耳挠腮,憋了半天我才蹦出一句话:“你要跟我说什么吗?”说完,又不禁狠狠地鄙视了自已一番。这样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是要闹哪样?   没想到林春竹突然顿了顿,“我已经说过了。”   神经病,我怎么不知道?   见她没开口,我将头一转,“那你先好好养伤,我得走了。”说完,就朝着门口走去。   “吴珪。”当我一只手已经抓着门框时,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我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回道:“什么事?”   沉寂了好几秒,才又听到回复。   “别走。”   “嗯?”   “别走,求你。”   我转过身,却看到了令我终生难忘的一幕。   仍旧是一副倔强的神态,可不知何时,衣襟却已沾湿。   她哭了。   那个就算差点死在野外也没有展示一丝柔弱的人,哭了。   一向坚强无比的你啊,竟也会哭得梨花带雨。你这个百战沙场的将军,却卸去了一身盔甲,将致命伤暴露在敌人面前。   上次知道林春竹竟然会懂得“哭”这种东西,还是听郑远航口述,没想到今天竟真能有幸见到。   恐怕会难以忘怀吧,回忆里,这雨中梨花的芬芳。   我是该庆幸呢,还是……   ……   怎么感觉心这么痛……   林春竹,为了我这个胆小鬼,放下你的骄傲,值得吗?   林春竹,郑远航这个好男人还在等着你,因为我吴珪,变得这么卑微,值得吗?   林春竹……   我不会再让你哭了。   不走了,我留下来。 第三十四章:挫折算什么,狠狠地笑给生活看   迷迷糊糊,我睁开了惺忪的双眼。   一缕晨光透过纱窗,投进了房内。窗外隐隐传来一阵麻雀的叫声,抬头仰望,才发觉被窗外的榕树落下的枝叶挡住了半数视线。金黄色的阳光被婆娑的树影分割成无数的碎块,飘飘扬扬地洒在我的脸上。   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   余光一瞥还在床上睡得像个婴儿的林春竹,嘴角微微上扬。轻轻爬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就听见脖子“咯”地一声轻响,痛得我不禁龇牙咧嘴。这样趴在床边睡着,果然容易落枕。   扭了扭脖子,再看了眼安然无恙的林春竹,我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门。   坐在别时路的凉椅上,享受着第一缕的凉风,这安逸日子可不是谁都有的。   路旁的凤凰木,早已不见了盛夏的簇簇火红,但却可以看见一个个果实挂在枝叶之间。一看到它,我就不禁想起当初刚看见这种树时的惊诧,那种杜鹃啼血般的红,深深地烙印进我的脑海。如果不是有人提醒,谁又知道,有着这么鲜艳颜色的树,它其实是有毒的。不过,就算有毒又怎么了?那些离别的学子们,还是把它当成一种精神寄托,称它为“离别花”。   是啊,离别花。   昨晚待在林春竹身边,听她睡觉时讲的最多的一句梦话,就是“不要离开我”。其实她是很胆小的吧,怕得不到,更怕得到了又失去,所以诚惶诚恐地抓住拥有的一切美好,不愿让它们流失于指缝。可一个浅显的道理想必她也明白,得到什么,就是以失去作为代价换取的。健康与财富,权势与情谊,那么多的事实论证很好地诠释了这个道理。   那么,我得到了这么多,我会失去什么?   一句看起来很好笑的自问,却让我陷入了沉思。   时间真是最容易从指缝流失的东西。   “喂,老爸,是啊是啊,我昨晚没回去是有原因的。什么?不是,不是开房,你怎么会把你儿子想得这么不堪,我可是你亲生的诶!都说了不是……”“哈哈,吴珪,昨晚开房的滋味如何啊?”“喂,爸,别听他瞎说,回去再跟你解释,挂了。”挂了电话,我气急败坏地给了身后的郑远航一个爆栗。这家伙,什么时候到我后头偷听的?这个二货!   他依旧是嘻嘻哈哈的模样,看来今天心情格外好。看我脸上挂着黑线,不禁打趣我道:“呦,吴珪,看不出来小子你还挺有出息的嘛。”   妈蛋,要不是看在你今天生日的份上,我早就一个拖鞋拍你脸上了!   冷哼了一声,我走回了班级。   没几分钟,就听到悦耳的上课铃准时响起,大家都规规矩矩地坐了回去。   看不出林春竹这家伙还挺有毅力,头上包着纱布还坚持着来上课。郑远航见到她这副模样,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低声问道:“你昨晚是不是打群架去了?不然又是被哪个花盆正中了脑门?”然后我就看到他的面色突然猛地一变,变得扭曲了起来,想必又是被林春竹踩了一脚。   看她今天也是没有好脸色,满脸不耐地挥手:“哪凉快哪待着去!老娘今天没心情陪你瞎掰。”   郑远航脸上的笑终于是凝固了,他悻悻地翻回了上去。   我疑惑地看了林春竹一眼,她只是朝我使了个眼色,再瞥了瞥郑远航的背影,示意我不要多嘴。没多久,她递了一张纸条上来,上面写了一句简短的话:“给他一个想不到的惊喜。”我点点头,做了个“了解”的手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上课。   直到下课以后,我才知道她所说的惊喜是指什么。   “我从一本书上借鉴的经验。你看,与其让他的快乐指数从零跑到一百,还不如让他从负一百到正一百,这样绝对值可是整整两百,肯定让他终身难忘。”林春竹很乐,看起来还在为自己想到这个天才般的想法而自豪。   “喂喂,你还真够贱的诶。”我送了一个鄙视的目光,随即又伸出了手,“好主意,要整就往死里整,我要让他从负两百到正两百,哈哈!”   林春竹丢了一个“你也不是一样贱”的白眼,两人相视一笑。   郑远航,你就等着我们送的大礼吧。   …………   郑远航今天很郁闷。   他满怀热情地和大家打招呼,结果换来的都是不咸不淡的回答。今天的老师一个个又像打了鸡血一样,专门找他茬,老王头甚至在一节课上用他的变态问答连续折磨了他三次,让他乖乖领了三十遍的罚抄。啧啧,真是人衰,挡都挡不住。   “啊!吴珪,老子的笔没带,等下要小测啊!”我满怀同情地把自己多余的笔递给他。   “靠,橡皮擦!”我又忍痛丢了一个橡皮擦过去。   “草稿纸啊,怎么办?”“郑远航你他妈的干脆把自己也丢家里算了!”   被我劈头盖脸骂一顿,他总算是识趣地闭了嘴。忽然听到背后隐隐传来一阵窃笑,不用看都知道是林春竹在幸灾乐祸。暗自竖了一个鄙视的中指回敬她,我又开始无所事事地转着签字笔。   “等下一起去吃饭吧。”郑远航突然说了一句。   “嗯。”我回道。   他又往后一翻,看着林春竹,意思不言而喻。   “请我我就去。”   郑远航顿时眉开眼笑。   时间就这么从笔尖溜走了。   到了吃饭的时间,我们随着郑远航走进了一家中华料理店。郑远航轻车熟路地点了好几个菜之后,三个人就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窗外车水马龙,一副热闹景象。在这种黄金地段开店,想必这家店的生意也好得出奇吧。   服务员很快就端上了热腾腾的饭菜,接着我们都开始动筷。   没有外人的情况下,林春竹果然又变回那个霸气外漏的小魔女。我瞠目结舌地望着她的筷子以极快的频率夹菜,再夹菜,风卷残云地就很快扫荡光了桌上大半的菜。   郑远航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额头,又轻咳一声:“慢点,没人跟你抢,吃光了再点就是。”   林春竹嚼着东西,嘴巴里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堆话。我认真揣摩了一下,原来她说的是“坑人就坑郑远航”。我不禁哑然失笑。   见我们都吃上了,郑远航他也拿起了筷子。只见他挑起了一根青菜,一边向我们解说:“这道‘猛龙过江’用的是最新鲜的食材,经爆炒而成。入嘴时有种特殊的脆感,还有一股萦绕在舌间挥之不去的异香。”说完,就把青菜往嘴里一送。咬了几口,突然听到“嘎吱”的一声脆响,我不禁感叹:“脆,真脆!”   没想到郑远航脸色猛地一变,“呸”地一口就吐出了青菜,急急忙忙地拿起手边的水杯漱口,一边还骂骂咧咧道:“靠,是只虫子!我说怎么这么脆!”   林春竹差点“噗”地一下喷出饭来。她放下筷子,哈哈大笑起来:“哎呦,入嘴时有种特殊的脆感,还有一股萦绕在舌间挥之不去的异香,这不就是你要的菜吗?”   随之被叫来的服务员,就在黑着脸的郑远航的注视下,忐忑不安地等来了老板。郑远航猛地一拍桌子,“老板,你最好给我解释解释这个!”   这个老板是个大胖子,眉目间流露着商人的精明。他看了看桌上的菜,又打量了一下我们的行头,立刻满脸堆笑:“青菜嘛,有虫子正说明新鲜,无公害。”   好家伙,欺负我们是学生?   郑远航不干了,他又是一拍桌子,瞪着老板:“别找借口,赔偿我损失!”   那老板显然是个人精,看上去不慌不忙,“小伙子,菜里给你加点肉,非但不感激我,还口出狂言,真是没教养。”   “你……”郑远航还想争论,林春竹却一把拉过了他,对他摇了摇头,“犯不着为了贱人动气,走吧。”说完,就拉着他往外走。   这回轮到老板不干了。他嘴里叫嚣“你给我站住”,就想冲过来拦住我们。我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一时竟被吓住,不敢再往前。趁着这个空当,我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店门。   我很快就跟上了他们。   郑远航显然还在气头上,一边骂骂咧咧,问候老板的列祖列宗,一边把脚边的小石子踢得老远。林春竹倒显得平静多了,见我赶了过来,无所谓地耸耸肩:“这种事情,老娘我见多了,要是每次都为这个生气,那我不就英年早逝了?”说完还拍了拍郑远航的肩膀,“老郑啊,你……啊!”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我反应过来,郑远航已经倒在了几米开外的地上。在他不远的地方,一个小孩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因极度惊恐而变得扭曲。一辆大货车拖着刺耳的鸣笛扬长而去,现场只留下一截凌乱的车轮印。   林春竹第一个跑了上去,“喂,老郑,没事吧?你不要吓我啊!”我紧锁眉头,抬头看了看路上的监控器。   绝对不能放过他,敢伤害我重要的人,绝对不能放过。   只见郑远航摆了摆手,然后在林春竹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无奈地看着我们俩,“只是擦到手臂,没事。”   我狐疑地望了眼林春竹,“该不会是你把身上的衰气都引到他身上了吧?”“放屁!”她没好气地看着我。   那这他妈是怎么回事?他脸上就差写着“我很晦气”了。   就在我们俩争论不休的时候,刚才一直呆愣愣的小孩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哇”地大哭了起来。我们几个不知所措地看着周围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还有不少人在那指指点点,可没一个人肯上来关心我们这几个局内人。   这时,喧闹的人群里突然冲出了一对夫妇。男人抱住躺在地上的孩子,嘴里不断安慰“宝贝乖,爸爸来了”,而女人则一手插腰,直冲到郑远航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就破口大骂:“你这个畜生!竟然把我孩子往车头推,他到底哪里惹你了?”   郑远航愣住了,我也愣住了。这救了人,怎么到她嘴里,倒成了犯罪嫌疑人了?   那女人见我们都不说话,以为是做贼心虚,于是更加肆无忌惮,“别装蒜了!我们刚才都听见路人的谈论,说就是你推了他!”   我转头一瞥,郑远航脸上的表情精彩万分,身体不住地颤抖。林春竹不管不顾,又是一把拉起郑远航,就要往人群外走。   “站住!”身后传来女人的怒吼,林春竹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我叫你站住!”女人尖叫着抓住了林春竹的胳膊。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林春竹,做了一件事。   她猛地一抽手,再抡了一个耳刮子过去。“啪”的一声脆响,女人满脸难以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脸,而当事人林春竹,则像个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地继续走。她所过之处,拥挤的人群自动为她分出一条路,就这样,我们顺利地走出了这个是非之地。   走了很久,几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正当我想找个话题缓和一下气氛的时候,一直沉默的林春竹突然出声了:“这就是现实。理亏的反而嚣张,明明是好心帮人却被人斥为居心叵测,还有那一帮事不关己高高挂的看客……呵,我见多了。”   郑远航沉默了。   想了很久,我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全球正在变冷。”   几人相顾无言。   …………   这天气,真是上晚自习的好日子,只是,好像郑远航不这么认为。   我尽量和他保持着三米的距离,因为我几乎都可以感觉到他散发而出的衰气了。   就刚才,短短一小时的时间,他经历了常人一个月都碰不到一次的事。被狗咬,被二楼掉下来的花盆砸中了脑袋,被大妈泼了一身洗脚水。更绝的是,他竟然掉进了没井盖的下水道。等换了身衣服回来,我们已经迟到十几分钟了。   “妈蛋,谁那么缺德,连井盖都偷,真不怕生儿子没屁眼啊!”郑远航又开始了惯例的骂骂咧咧,直让我听得忍不住别过了头。   我们很快就到了自己的班级。   “咦?怎么回事?”他停住了脚步,迟疑地望着不远处的班级,“难道今天没上课?怎么班级的灯灭了?”   我好整以暇地望了望黑漆漆的教室,漫不经心地回了句:“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听到这句话,郑远航立即就像打了鸡血般,壮起胆来,“靠,今天都衰了这么多次,也不在乎多这一次!”说完,就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班级。   里面沉寂了几秒钟,忽然就看到灯光猛地亮了起来。   我的嘴角微微上扬,“Surprise!”   大步走进了班级,情况果然如我预想般那样。大家把郑远航围在中间,唱着生日快乐歌,郑远航呆愣愣的,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生日快乐!”直到这声呐喊以后,他才如梦初醒,说话都发出了颤音,“你……你们……谢谢!谢谢!”   人群中的林春竹走了出来,悄悄对我说道:“从负两百到正两百的效果貌似不错。”   我点了点头,“是啊。”   这必将是他一个难忘终生的生日。   薛志坤送了一个望远镜,而且给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可是偷窥神器,郑大哥征战沙场可少不了他。”他当场就被陈淑莲给了一个爆栗。   我的礼物就显得有点无厘头了,“这个墨镜能增添你的帅男气质。”说完我就不自然地别过了头。其实我是实在不知道挑什么礼物,结果随便在路边摊买了一个墨镜充数。   林春竹则显得正式多了。她送了一个精美的包装盒,“给你。”   郑远航接过盒子,顿时眉开眼笑起来,一边说着“都老熟人了,送什么礼啊”,一边又迅速地藏了起来,生怕别人抢走似的。   班级变得热闹无比,就连老王头也站在一旁,看着我们狂欢。也不知道林春竹施了什么魔咒,竟然说服了他。   就在我们都在庆祝的时候,我们突然听到老王头的声音:“大家,都咧嘴笑一个!”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他。“咔嚓”,一道白光晃了我的眼睛,我疑惑地看着他,只见他晃了晃手上的相机,“留照纪念。”   我们的笑容,就被定格在那张照片里了呢。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别怕,记得回它一个咧嘴的大笑。   郑远航,生活诚不欺你。无论全球气温怎么下降,你的身边总是温暖的。   是啊,这烛光一般朦胧的温暖。 第三十五章:一念花开,一念花落   假如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要遇见你。   无论人生再怎么交汇也好,终究是要散落天涯。就好像……   柳凝轩,你终究是我生命中的过客。   …………   “嘀嘀嘀嘀……”“唔……”   房间里回荡着闹铃声,那一声比一声急促的响声,仿佛催命铃般钻入人的耳朵。   我挣扎着坐了起来,单手撑着脑袋,一脸痛苦状。   顺手按掉了闹钟,整个人顺势一倒,我又和亲爱的床来了一次深刻的会晤。   “嘀嘀嘀嘀……”   “啊!还让不让老子睡觉啦?”狠狠地揉了揉头发,索性猛地坐了起来,我拿起震动不止的手机。   “郑远航你他妈平时不见这么勤奋,现在瞎打电话干嘛?”我抓狂地冲着电话大吼。有起床气的人,说话当然是一嘴火药味。   “吴珪你是不是睡傻了?今天校园庆典的日子啊!美女,食物,欢乐!哈哈!你还困吗?”“郑大哥你等等!起来是分秒钟的事!”我很没骨气地被他说服,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服。   三年一度的校庆啊!还有什么比这更激动人心的事?   当我整整齐齐地出现在他面前,他不禁哈哈大笑道:“哈哈,行啊,吴珪,变得人模狗样了。”我也不紧不慢地回道:“哪里哪里,和郑大哥这已经开始反祖的神人比,我算个球啊!”说完左右四顾一番,满脸疑惑,“怎么,你没把林春竹那小子叫来?不应该啊……”   他用手指蹭了蹭鼻子,不好意思地看着我,“嘿嘿,今天我把她惹毛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理我。不然你去试试?”   我耸了耸肩,“还是我们两个大男人一起逛吧,管小丫头片子干嘛。”   林春竹这家伙,真是,又闹什么情绪?   我们很快就挤入了人群中。   不愧是三年一度的校园庆典,这现场远比我想象中的热闹。有招人的社团,有热火朝天的表演,还有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俨然就是一副大型集市的模样。   我跟着郑远航钻来钻去,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一边感叹这里的烧卖香得一绝,下一刻又被前面卖衣服的妹子的背影吸引,辗转到她面前,才看清楚是个恐龙,结果又冲着饰品区奔去。仿佛他就是一个对什么都无比好奇的小孩,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都想看一看。   “喂,大哥,麻烦你消停会儿好不?我这腿都快逛断了!”我实在忍不住,对着十米开外的逛街狂郑远航呐喊道。   “年轻人,走两步就喊累了?真丢我们青春靓丽活力无限学生的脸呐。”他还是一副悠闲的模样,让我有种想冲上去把他按在地上暴打的冲动。   “青春靓丽?”我不屑地摇了摇头,朝着他的方向一路小跑过去,“就你这绣花针?我看你是……”   我的脚步突然顿住了。   像是被施加了定身术般站在原地,我变成了一个木头人。如果这个时候郑远航出言调侃的话,我肯定会被他说成一个流着口水,智力不健全的弱智儿童。   但我没有给他调侃我的机会,我只是怔怔地望着前方。   那里,有着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并肩而过。女孩挽着男孩的手臂,一副小鸟依人状,一脸的甜蜜与幸福,俨然就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我不知道我的脸上是什么表情,但一定很呆滞。不断呢喃道“不会的,不会的”,可目光却死死地落在他们身上,不肯离开。   不知何时,郑远航走了过来,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三个月前就开始了。”   短短的一句话,却彻底击碎了我仅有的一点幻想。心中本就蛛网密集的支柱,此刻终于轰然倒塌。   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一个人摇摇晃晃就要倒了下去,关键时刻还是郑远航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让我勉强站了起来。   我面色苍白地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眼前越来越黑。   …………   “在大学之前,我不会谈恋爱。”   “我等你。”   …………   你又骗了我。   柳凝轩。   “喂,吴珪,你清醒点啊!吴珪!”   …………   我醒来时,一入眼帘的,是纯白的天花板和旋转的吊扇。   学校的医务室?   挣扎着坐了起来,才发现郑远航竟然一直在我身旁坐着,眉头紧皱地看着我。“我说你小子是不是严重贫血啊?动不动就给我呆住不动,连眼睛都不带眨的,真是吓死我。还没等你死啊,我都被你吓死了!”   我依旧是一脸茫然,“我这样多久了?”“一小时。”“哦。”   用手撑住沉重的脑袋,我不禁回想晕过去时的一切。   一小时,却似等了一百年。   在看到她那幸福的表情洋溢时,我已不再报任何的幻想。柳凝轩,从此,我的世界,再也没了你。   也许,从我开始欺骗自己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走吧。”我说,“我好了。”   我好了,从你摒弃曾经的誓言后,曾经的那个我,那个执着于你的我,就已经死了个透彻。   我要开始新的生活,忘了你,忘了我。   …………   校庆已经结束了三天。   我变了。   我变得更喜欢笑。和别人打招呼灿烂的笑,跟熟人寒暄开怀的笑,甚至在随郑远航一起去女厕所“闹革命”的时候,我也是一脸和熙的微笑。弄得他到后来都不敢带上我这个目标明显的猪队友。   他用无比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好几遍,良久才发出一声感叹:“这年头,精神病都能到处走了。是时代变化太快,还是我脱节了?”   “滚!”我简洁而有力地表达了我的观点。   我似乎十分满意现实。   直到我和林春竹相遇在教学楼的一条走廊。   我被她一把拦住。   走廊的穿堂风还是那般凛冽,我和她并肩而立,双双倚在墙上,让风吹过发梢。   她突然把背从墙上挪开,定定地站直,和我面对着面。   她没有像郑远航般上下打量我,而是直视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是从前的吴珪。”   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事,我捧腹大笑:“哈哈,说什么胡话呢?我不是吴珪,难道你还是啊?”   没有配合我的笑,她前所未有地严肃,“以前的吴珪,是个毫无幽默感,不喜欢傻笑的愣小子,什么时候突然有了这多余的东西?”   我的笑戛然而止,转而沉沉地望着她,“怎么,我就一定要当面瘫?我就不能变得开朗?”   她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一直注视着我的眼神,“那个稳重,不苟言笑的人,一夜之间被一个成天把笑挂在嘴边的小子给代替,阳光得无法让人直视……”   “别说了。”受不了她咄咄的目光,我不自然地别过了脑袋。   “你……”她顿了顿,“什么时候学会欺骗自己了?”   张了张口,最后颓然地垂下了头,我摆了摆手,“你赢了。”   “你决定彻底忘记她了?”   “嗯。”   “了解。”   她就那样离开了,快到我都还没反应过来,她就从我视线中消失。   留我一个人,怅然若失。   林春竹,早就知道了吧。   隔了几分钟,我才从沉思中猛然惊醒,拖着一副沉重的身躯回到了班级。   我坐回了座位,就想拿起一本书消遣多余的时间,却忽然发现桌面好像被人翻过。一根签字笔的盖子被拔开,本来好好放在抽屉的本子却被丢到了桌面。   有人动了我的抽屉?   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我一把就揪住自己的书包往外拉。书包被揪出了抽屉,连带还有一张白纸飘然而下,缓缓落在了地上。   略一迟疑,我还是轻轻捡起了它。展开一看,上面有字。   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在一起吧。”   林春竹。   我猛地转过身,映入眼帘的却只有一个空荡的位置。   不远处的郑远航正和薛志坤揽着肩讲话,说到开怀处,两人都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来。   如果我真的接受了,对他来说,会不会太残忍?   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了我,径直走了过来,然后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了我,“哈哈,吴珪,看看今天的报纸,‘酒驾司机撞人逃逸,终落法网’,那天那个王八蛋总算被抓了!痛快!”   我也跟着笑了起来。这家伙,怎么知道我当初去公安局立案的时候,还被那里的警察鄙视我小题大做,最后还是受不了我的缠人才立案。就连那家报社,也是被我的巧言如簧给说服,特地给了一个头条。不过,能看到这张笑脸,之前的付出,都算值得。   可,真要我亲手伤害一个重要的人吗?   我下不了手。   正当我犹豫要不要说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我拿起它,屏幕上停留着一个黄澄澄的信封。   我打开了它。   “晚自习下课后,别时路见。”落款,慕容薰。   慕容薰啊……   …………   晚上九点,别时路。   我还是来了,也许有些事情要跟慕容薰说清楚了。   暗夜中的别时路,带着一丝寂静和诡异。长长的一条路好像被横着截断,只能看清一半,剩下的大部分路道都被吞噬在黑暗里。树叶的婆娑声在耳边响起,就好似一个悲怆之人在身旁耳语,我莫名地泛起一丝感伤。   我走得很慢,生怕打破了这平衡。此时的别时路,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未知之道,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个东西张牙舞爪地从角落冲出来。   不远处有一盏路灯,如果没猜错的话,慕容薰应该就在那里了吧。   缓缓地走到它的附近,我定神一看,果然有个人站在路灯那儿。她的身影隐匿在路灯下,看不清面孔,但看身形,应该就是慕容薰。我走了过去,站在了路灯下,注视着对面之人。   “你来了。”果然是慕容薰的声音。   “嗯。”我微微颔首。   对面之人略微迟疑了一阵,最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尽我所能。”我满口答应。   “和我在一起。”“什么?”“我说,和我在一起。”   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直白地提出这个,我极其错愣地望着笼罩在灯光下阴影的她,一时竟不知作何回答。   她一步步地从阴影里走到了灯光下,露出了那张脸,一如当初那般神色坚定的脸。橘黄色的灯光,给面前的人凭添了几分朦胧,看上去竟会有一丝不真实。   叹了口气,我看了看她的眼睛,却没有看到一丝胆怯。   “我高吗?”   “一般般。”   “我富吗?”   “看不出来。”   “我帅吗?”   “很平凡。”   “我对你好吗?”   “不好。”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我就是喜欢。”   “给我理由,喜欢人都是有理由的。”   “我傻了算不算?”   “……”   “你接不接受?”   “可我对你没什么感觉。”   “答不答应,一句话。”   “不答应。”   “哦,我知道了。”   “那你……”   “我等你。”   谈话就这样结束了。她走得很快,很绝决,我就这样站住,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融入黑暗,最后完全被黑暗吞没。那样单薄的身躯,此刻却给了我一种压迫感,那几乎要把我浸满的执着,让我感觉像是面对着一座大山。   慕容薰,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记得有种花,叫玉米百合,它的花语就是执着、勇敢的爱。慕容薰,你就像是一朵玉米百合,在爱情上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勇敢者,即使知道结果还是义无反顾地向前冲,遍体鳞伤,在所不惜。和你一比,我真的好渺小。   那么渺小,渺小到面对属于自己的幸福时,我还迟迟不敢上前。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它从身边溜走吗?   ……   一念花开,一念花落。   也许我们没办法走到最后,也许我最后还是要一个人,但,我更怕当我老如朽木时,回首往事,没有一点值得回忆的青春。   好!   林春竹,在一起。   不管发生什么,未来的风雨,我们一起同渡。 第三十六章:我讨厌“物是人非”这个词   别时路旁的林子里,我邀了几个人在这里聊天小聚。   当我和林春竹向要好的几个朋友宣布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从他们脸上似乎看不出一丝的惊讶。也难怪,照我们平时的模样,不在一起他们才会一脸诧异,哪里还能给他们一个惊喜呢。   除了郑远航的身形看上去有点落寞,大家都满脸欣喜地祝贺“恭喜恭喜”。薛志坤这小子竟然不怀好意地看着我,嘿嘿说道:“我说这么大的事情,是不是得请哥几个好好吃一顿?”   这家伙,不会一直把初中我坑他一顿饭的那件事记恨在心,到现在想狠狠反摆我一道吧?   我还没发话,林春竹就火急火燎地冲了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没好气看着他:“现在我可是站在他一边,你敢坑他?小子活得不耐烦了吧!”“诶,疼……疼,大姐,住手!我知道错了!”所有人看着薛志坤龇牙咧嘴的吃鳖样子,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林春竹刚松开她的手,陈淑莲又一把揪住了薛志坤的耳朵,满脸笑容地望着大家,“春竹教训得是。我家这位尽给我丢人现眼,看我回去好好管教。”我偷偷丢了一个同情的眼神给他,接着又不禁咧开嘴继续笑了起来。   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呢。   陆续送别了所有的人,我跟林春竹使了个眼色,她也点头会意,轻轻离开了这里。   现在,就我,和面前的郑远航。   在别时路的绿荫小道上,我们找了个石椅坐下。两人默契地没有说话,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着被繁盛的绿叶遮掩住的天空。阳光从缝隙间透过,零零碎碎地洒在人的脸上,让我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双手靠在石椅上,感受着石头上传来的冰凉,我突然打了一个冷战。头微微一侧,郑远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抽出了一支烟,再熟练地用打火机划过烟头,点起了它。夹着烟的两根手指微垂着,一团白色的烟雾从他嘴里缓缓吐出,萦绕在他的身边,看上去竟有几分迷蒙。   眉头微皱,我像是看见一个陌生人一样,“你不是最讨厌烟味吗?怎么也抽起烟来了?”   他没有马上回答,只是不紧不慢地抽完了一支烟,把烟头向着远处一弹,火热的红在空中划出了一条抛物线,最后不知落到了哪儿。   我忙抢过他的烟盒,不让他再抽第二支。他却自嘲地笑了笑,似是对自己,也是对我说道:“是啊,我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真是讽刺。”   呼啸而过的风狠狠地刮在我的脸上,手上的寒冷像是传遍了全身。我摇了摇头,随之又点了点头,“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也许一分钟,就能改变你一生的轨迹。”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向了重点,“你是想跟我谈谈林春竹的事吧?”   迟疑了一下,我还是点头“嗯”了一声。   他忽然轻笑了起来,“我当初不是说过吗?让你好好照顾她,你以为是酒后随便的胡言?”   并没有因为他轻松的笑而释然,我迟疑了一阵,“可你明明等了这么久,能释怀吗?”   只见他习惯性地往口袋一掏,才发觉我已经抢走了烟盒。拍了拍空荡的口袋,他释然地一叹:“不能释怀又如何?顷刻生,须臾死,总是有着一样样的东西从你指缝流逝。对我来说,流逝的不是青春,是我们自己。我若是阻挡了又如何?我们躺在人生的版图上,时光像轰隆隆的车轮从我们的身上碾过。没错,我们不能改变的,是被时间侵蚀过的事物。”   狠狠往他胸口捶了一拳,我好笑地看着他,“靠,变得这么文绉绉的,明明就是二逼青年还装什么文艺啊!”其实那句话,就像一把刀一样,给我对现实苟延残喘的一点幻想补了一刀。   他也拿巴掌狠狠盖了我一头,“你小子也是!要是敢不对她好,当心我削你!”“哈哈,哪敢,哪敢!”好不容易得到的,我哪敢这样就轻易放弃。   两人默契地四目相对,互揽着对方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   这就是男人的友谊,不需要华丽的辞藻与承诺,只要一句话,一个笑,一个肯定的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笑到尽兴处,郑远航突然戛然而止。他沉默了两三秒,最后开了口:“珪子,我很怕。”   “怕什么?”   “怕我们仨就这么散了。”   “嗯?”我惊讶地看着他,“怎么突然这么说?”   顿了顿,他说:“‘物是人非’和‘曲终人散’这两个词,我向来不喜欢。”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是一个摇头,打断了我所有的猜想。我安慰道:“小子想多了,我们可是注定要在对方生命中猖獗一辈子的,怎么可能说散就散了?”   “嗯,”愣了一瞬间,他突然咧嘴笑了,“你说的对。”   你们可是我吴珪唯一的兄弟啊,怎么可能让你们离开?   别时路啊,请你来见证我们三个人的友谊。路在,人不离。   …………   一番畅谈,我和郑远航挥手自兹去,而我也来到了别时路的另一头。林春竹就站在凤凰木下,背对着此时的我,静等我的到来。   这条路时常会刮起阵阵风,我来时,刚好一阵风贴脸而过,卷起漫天枯叶。她的发梢被风扬起,在风中乱舞,而那些落叶偶尔呼啸过她的身边,像是为了她才迎风而起。似是察觉到什么动静,她缓缓地翻了过来,那副安静的模样,直让我为之一愣。   “他释怀了吧?”她忽然说出了这句话。   “不能释怀又能怎样?这么多年了,要真想,你早就让他如愿了。”我叹了口气。   顿了一下,她幽幽开口道:“他太执着了,执着到已经分不清他对我的感觉,到底是喜欢,还是一种执念作怪。我曾经跟他说过,可他始终不相信。也许他需要一个支柱,一个能支撑他度过整个青春的支柱。也许他遇到了更好的人,只是放不下心中的结,才迟迟没有心动。”   我突然想起了萧清秀,想起她在K厅那晚黯然无比的眼神,也许也有一种执念在她心里深深扎根了吧。   想起了自己,想起了一个个曾经或正在等待的人,我低声喃喃道:“谁是谁非,谁又说的清楚呢?”   也许连郑远航自己都说不清楚,他的那份等待,是香醇依旧,还是在时间的侵蚀下,早已变了味。   谁又能说得清楚,那份支撑自己整个青春的支柱,到底给了自己多大的动力?   谁也说不清楚。   就好像陈奕迅唱的那样。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   离开了林春竹,我去了一个地方。   一个能让我心平气和的地方。   海滩。   坐了几个小时的车,总算是投入了这一片碧蓝的的海洋的怀抱。   蔚蓝色的天空和海面浑然一体,远远望去就像整幅水彩画被挂在天际。腥咸的海风灌入我的鼻子和嘴里,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脱下了鞋子,光着脚踩在了沙滩上,感受着粗糙的沙粒摩擦着脚板的痛感,我忽然泛起了一种心旷神怡的悠然之意。   这属于大海的气息,才能抹除我一切的浮躁。   寻了一个有石头的岸边坐下,望着远处海天一色的风光,我又发起呆来。   到底,在天的另一头,有没有一个新的世界,一个能让人忘忧的世界?   就在我呆呆地出神时,眼睛的余光忽然瞟到了一个人影。   在离我十几米左右的距离,一片礁石上,站着一个人,那个人低垂着头,好像在看着什么东西。看身形,是个女的,而且竟然给我一种熟悉感。我不禁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发现除了五六米高的悬崖外,就只有无尽肆虐的海水。   那个人往前走了几步,此时我才发觉,她竟然好像是要跳崖,吓得我连忙坐了起来,注视着那片礁石。   果不其然,她停顿了片刻,然后纵然一跃,脚朝着下,就这么自由落体般坠进了海里,被浪花吞没了身影。   跳……跳……跳……跳海了?   我先是乍舌了一瞬间,接着想也不想猛地就扎进了海里,朝着她跳海的方向拼命游去。   才划了两下,我就发现不对了。我他妈的……好像不会游泳啊……   这回在水里扑腾的的人成了我了。猛烈地挣扎了两下,但更多的水从鼻子和嘴灌进了我的肺里,呛得我不断咳嗽。完了,救人不成,反栽在这里了,这么亏本的买卖,郑远航知道了肯定会嘲笑我吧。   好不甘心,才刚刚和林春竹好上,这样英年早逝实在不是个滋味。   爸,妈,儿子走了可能就没人给你们养老了,对不住……   随着整个人沉入水底,我的意识也慢慢变得模糊。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恍惚看到有什么黑影向我游来。   到底是……   我晕了过去。   只感觉脑袋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混沌,终于感受到一股剧烈的胀痛。艰难地睁开眼,模模糊糊,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焦急的脸。   好熟悉,到底是……   摇晃了一下脑袋,我才看清了眼前的人。   怎么会是慕容薰?   顾不得浑身的酸痛,我挣扎着坐了起来,一脸虚弱地看着她,“是你救了我?”她顿了一下,点了点头,“刚才跳水的时候,发觉也有个人跟着跳下来,一开始以为是和我一样懂水性的人,可后来看了一下才知道是个旱鸭子。我把人救了,到了岸上才发现是你。”   我的姑奶奶呦,干什么不好,你跳海!这不明摆着坑人吗!   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我不禁苦笑了一声:“大姐,没事你干这玩意干嘛?会吓死人啊。”   她抿了抿嘴唇,低着头,“本想这一跳就和过去的一切告别,可当你奋不顾身跳下来时我才发现,和你的羁绊更深了。”   我听了一阵头大,“下次注意点,别再玩这么危险的事了。”没想到慕容薰顿时激动起来,“在你眼里,我这是玩吗?”“不,不,我是说,要注意安全。”我忙摆手解释,见她稍微缓和的脸色,我才松了口气。   我们坐在我原先待过的岸边,直坐了好久,看潮起潮落,相顾无言。她的眼皮微垂,似是在想什么心事。   夕阳映射出红彤彤的余晖,放眼而过,都是一片暖暖的光。我转头看向了她,她没有看我,只是将目光投向了更远的海,眼神迷离。夕阳映得她红光满面,给她凭添了一份温柔的神态,那微微上扬的嘴角,犹如给一张亮丽的风景画上添了点睛一笔。   她很普通,却有一种特别的神韵,就像一块望夫石,等待着她想要等的人到来。如果没有遇见林春竹,也许我会选择和这样的人度过余生。   但,没有如果。   我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看了眼还坐在原地的慕容薰。半饷,我挤出了简短的一句话:“忘了我。”说完,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   吴珪,不能心软,不能回头,那会给你愧疚感。   我一直对自己这么重复着,转眼就离开了十几米。耳边都是海风和海浪的声音,没有多余的杂音,这里果然是一片净土。我这么想着,一句呢喃夹杂在海风中,轻轻传入了我的耳朵:“你走了,不要后悔。”   浑身猛地一震,但我没有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因为我不敢直视那个落寞的背影,只好飘飘扬扬地离开,留给她一个绝决的自己。   我吴珪,从不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   何必踌躇,不如潇潇洒洒走一遭。   就做个不羁的浪子吧,像你一样,郑远航。   ————   就快完本了呢,这篇小说。   青春就是如此美好,为了心中的那个人,你可以做任何事,但也许就是迟迟说不出那句话。   你可以挽回很多东西,比如金钱,比如昨天背过的单词。但,有些东西,你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回来,比如时间,比如两人之间的感觉,又比如,那份懵懂。   请在还在的时候,珍惜吧。   说了些题外话,不好意思,继续码字。 第三十七章:当老好人,有人感激吗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一年中最冷的隆冬时节。   虽然这里是一座南方小城,但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地冷。好几次天气预报说要下雪,但每次都只是雷声大,雨点小,除了一天比一天凛冽的寒风,就再没见过天上有什么动静。   不过,即使是这样,寒冬的威力也是不可忽视的。人们都三五成群地挤在班级里,以求同伴们的身体能带给自己更多的温暖。一有不开眼的人打开紧闭的班门,马上就有人破口大骂:“快关上!你想要我们冷死在这里吗?”这个时候,连一起出去上厕所的人都可谓是生死之交,因为这就注定着,多一个人帮你背负着“冷死全班”的骂名。   比如我和郑远航。   “我擦,他娘的怎么能这么冷?是不是雪山上的雪女坐错了公交,到了我们这儿来?不然我怎么觉得好像连手都没知觉掉?”郑远航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狠狠地搓着自己冻得发红的手。   我倒是镇定多了,因为我的衣服明显比郑远航穿的鼓了一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望着不远处空荡荡的操场,说了一句:“呐,这种天气,肯走出来的人都是勇士中的勇士,更别提到操场上逛一圈的了。不过,啧啧,看这萧瑟的模样……嗯?”话还未落,我的眼睛就瞥到,操场上竟然还真的有个人。那人正绕着操场,不住地狂奔着,而且离我们的方向越来越近。   “纪暮晨?”身旁的郑远航突然问道,“他在干嘛?”我定神一看,的确,那个疯子一般狂奔的人,正是纪暮晨。他竟然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在这寒风猎猎的天气,做着这么疯狂的事!   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操场边缘,我对着越来越近的纪暮晨喊道:“喂!班长!你是不是想不开啊?干嘛这样自虐?”   听到我的喊声,他这才将头转向了我,脚上的步伐渐渐放缓,最后停在了我面前。只见他粗重地喘了几口气,从嘴巴里吐出一团白雾,满脸疲惫地说道:“没有,心情不好,跑来锻炼身体。”   靠!果然是疯子!感受着一道道如刀子般锋利的风刃割过我的脸颊,我望向这个身着单薄的人的目光,顿时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时,郑远航也屁颠屁颠地跟了过来,一脸调笑着看着纪暮晨,言语里充满了轻佻,“怎么,被姑娘甩了,心情郁闷,所以跑来自残?”   “我……我还没谈过恋爱。”一向冷静的纪暮晨,此刻脸上竟也浮现出了一丝难为情。看着他这副模样,我顿时忍俊不禁起来。   哈哈,这家伙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本来还想再瞎侃几句,但忽然想起我出来的目的,我不禁给了郑远航一个爆栗,“靠!赶快办正事去!”摸着自己被敲的脑袋,郑远航吃痛地喊道:“妈蛋,果然和林春竹有夫妻相,这在一起久了,连她的脾气都学会了。”   脸上一红,我又踹了他一脚。和纪暮晨挥了挥手,我们就手忙脚乱地朝着厕所跑去。   待到郑远航拖拖拉拉地从厕所里出来,我骂了他一句:“慢得跟乌龟似的!”结果被他用调侃的眼神望了望,我忍不住别过了头。   靠,这销魂的眼神不是谁都能消受的,小子真是越来越风骚了!   正在回班级的路上,我发现操场上的纪暮晨竟还未停下他的脚步,当下皱了皱眉头,朝着他的方向喊道:“快上课了,还不归位!”只见他远远的向我作了一个“OK”的手势,脚下的步伐却丝毫不减。   摇了摇脑袋,我和郑远航勾肩搭背地回了班级。   刚推开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暴喝:“喂!作死啊!想让我们都被冻死是吧!”站在门口的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另一声熟悉的暴喝:“喂!你小子是不是找死啊!敢吼我家吴珪?”看着林春竹两手叉腰,凶巴巴地站在刚才暴喝的那个男生面前,我就忍不住笑了。   这家伙,可真彪悍。   那个男的马上就反应过来,一副服软的模样,“哪……哪敢……春竹大姐说的话,小弟一定听!”靠,她的威慑力竟然这么大?照这势头发展下去,不会成校霸了吧?   一想到拿着一棍棍子,一脸痞气的林春竹,我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靠!吴珪,笑得这么贱,肯定是心里在说我坏话了!”林春竹见我笑成这样,顿时不满地嘟囔道。见她这么了解我的心思,我“嘿嘿”笑道:“是啊是啊,我在想你变成猪头时的样子。”“你……”   我们当然是少不了一阵厮打,不过这次战斗还没结束,上课铃就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向她比划了一个休战的手势,我安安分分地坐了回去,等着老师的到来。   嗯?纪暮晨也回来了呢,看来他还没傻到失去理智。   这么想着,背上突然觉得一阵刺痛,好像有什么东西狠狠扎了我一下。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不用回头我都知道怎么回事,肯定是林春竹那家伙拿着笔在扎我,脸上绝对还带着一副解气的偷笑。   往回比了一个鄙视的手势,却忽然被人抓住了手,小指头被狠狠地掰了一下。痛得直吸冷气,握着自己受伤的手指,我忍不住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她果然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得意洋洋地望着我。   嘿,我怎么感觉在一起以后,她不仅没有变温柔,反而变本加厉了呐?亏了,真是亏了!   不过话说,这老师怎么还没……   刚这么想的时候,班级的门口就被推开,走进了一个人。我一看,顿时一愣,怎么会是政教处主任?   那个老头子瞥了全班的人一眼,然后就站到了讲台桌前,一脸严肃地说道:“最近我们学校发生了多起盗窃案,大多是本年段的人物品失窃,而且总价值已经达到了五六千。这是很严重的行为,我们一定要严查!”周围顿时响起了一阵哗然之声,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但那老头似乎不想理会我们的话,那花白的眉毛猛地一皱,又放出了一个重磅炸弹:“根据我们的排查,我们最终将作案人员锁定在你们班级,但具体还不清楚是谁。如果你有勇气的话,自己站起来,不然等我查到是谁,勒令退学都是轻的!”   班级里顿时就像炸开了锅,大家都在议论到底是哪个家伙这么大胆,同时还用怀疑的眼神望向了几个可疑的人选。   仿佛是被我们的聒噪吵得受不了了,老头子带着一丝怒意地吼道:“都给我安静!”这下,所有人顿时闭住了嘴巴,缩了缩脖子,看向台上那个严厉的人。看场面似乎被镇住了,老头子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哪个是班长?”   纪暮晨安静地站了起来。   看了眼纪暮晨,老头子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你去排查一下班级里可疑的人,然后交一份名单给我,越快越好。”   纪暮晨没有说话。   老头子不禁皱起了眉头,言语里也带起了一丝薄怒,“你没听见是不是?”   这时候,纪暮晨终于有反应了。他抬头望着老头子,嘴里坚定地回答:“我不愿意。”   “什么!”听闻此话,老头子气得跳了起来,“你敢反驳我?”   纪暮晨还是一脸平静,但他眼神里的坚定却丝毫不减,“我不想怀疑自己的同学,我也不会去做出一些伤害他们自尊的事。我,相信他们。”   这下可把老头子气得不轻,他怒极反笑,连说:“好,好!你愿意替他们顶着是吧?那你站到门口罚站去!不想好就不要回来!”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纪暮晨,想看看他接下来的反应。谁知纪暮晨竟一句话不说就离开了位置,向着门口走去。   林春竹猛地站了起来,对着老头子破口大骂道:“没见过你这么不通情理的老头!你凭什么怀疑我们?”看了看纪暮晨没有波澜的脸色,我也站了起来:“主任,请你有了确凿的证据再来怀疑我们。”班级里的其他人也蠢蠢欲动,看样子还有人想说话,但这时候老头子丢了一句话过来:“谁再反驳我,和他一起出去罚站!”顿时,班级就安静了下来。   我还想说句话,却见纪暮晨向我们使了个眼色,示意我们不要插手。我犹豫了一下,但见他眼神里不容置疑的态度,我还是一声不吭地坐了下来。旁边的林春竹似乎也看到了他的眼神,当下一声冷哼,也坐了下来,将头一别,看来是不想再看到老头子的脸。   见已经没有人再站起来,纪暮晨又迈开了脚步,向门口走去。   到了门口,他抓住了把手,轻轻一拉,门就开了。一股凛冽的寒风,顺着门的缝隙,狠狠地灌进了班级,让我不禁浑身一颤。看着纪暮晨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我竟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落寂。   “砰!”老头子也走了出去,门被重新关上,没有了那阵寒风,可我脸上的脸色却不怎么好。   透过窗口可以看到,老头子径直走了,而纪暮晨,一个人穿着单薄的衬衣,站在寸草不生的空地上,时不时还有一阵风卷过,将他的头发吹的乱乱的。   他没有说话,就那样站着,一双眼睛紧闭着,像是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一位老师就走了进来,开始讲课,可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却已经不在课堂上了。人们都不由自主地望向窗外,看着一道身影伫立在寒风中,屹然不动。   身旁的郑远航突然低骂道:“这个傻×!”我看向他,没有说话。   可郑远航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道:“他难道没有看见,他要守护的这些人,根本就没有为他出头的意愿吗?一个人这样出去,真他娘的傻!”我顿了顿,回了一句:“那是他的信条,我们没有权利干涉。”没想到郑远航嗤笑了一下,摇摇头,“当老好人,有人感激吗?看那老头子的样子,想必是气疯了,指不定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就在这时,老头子回来了。他的手里拿着一个茶杯,没两步就走到了纪暮晨的身前,看样子正在和他讲着什么话。我只看到纪暮晨摇摇头,然后和老头子说了什么,结果老头子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拿着茶杯的手往前一倾,里面的茶水全部倾到了纪暮晨的脸上,甚至连他的衣服都湿了一半。我只听到老头子最后的一句话,“让你瞎逞强!”然后他就一脸愤然地走了。   纪暮晨的脸上还沾着些许茶叶,他用手搓了搓脸,脸上还是没有什么波动。一阵风,顺着门间的缝隙,吹进了班级,带起一阵“呼呼”的风声,让我不禁打了个冷战。望向纪暮晨,此时的他,浑身已经开始颤抖,嘴唇有些发白,看起来在不断地哆嗦。看来,刚才的那杯茶水让他冻得够呛。   但他还是没有回来。   我只听到郑远航在一旁不断嘀咕着什么,好像在咒骂那个老头子,又好像在骂纪暮晨的傻。一旁的林春竹早就忍不住了,她望了望讲台上专心讲课的老师,又往门口的方向瞥了一眼,看上去竟然想偷偷溜出去。我使了个眼色,让她稍安勿躁,她这才打消了念头。   解铃还须系铃人,不把那个暴脾气的老头子说服,纪暮晨以后的日子未必会好过到哪里去。   “叮铃铃……”我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飞快地蹿了出去,到了纪暮晨的面前,我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拿了下来,往他脖子上一套,然后就说道:“等我,稍安勿躁。”他看了看我,冻得通红的脸头一次上露出了微笑。   朝身后跟来的林春竹几个人使了使眼色,让他们照顾着这个傻家伙,我就朝着政教处一路小跑过去。   纪暮晨,你等着,我要给你讨一个说法。 第三十八章:这样的傻子,真是逊透了   当我带着一脸的不忿到政教处时,从门口往里一探,才发现里面竟然已经站了人。   老王头正带着满脸的怒意对着政教处大爷咆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擅自体罚我的学生?我告诉你,我的学生,除了我,谁他娘的都别动!”那老头子怒瞪着老王头,像是憋了一身怒意,但最后竟然就这么忍了下去,无力地挥挥手:“行,那你让他回去吧。”   看着模样,我应该不用进去了,而且老王头好像已经解决了后顾之忧了吧。   没想到老王头没有转身就走,而是直直地瞪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向他道歉。”“什么!”老头子一听,顿时跳起了脚,“王道生,你别以为有了那身份就可以对我大呼小叫的!我当年在这学校当老师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山沟里晃荡呢!”   见气氛已经有些剑拔弩张,分清了敌我形势之后,我连忙拔腿就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等我回到了班级门口,发现纪暮晨竟还站在那里,不禁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兄,可以不用站了,政教处大爷已经让你回去了。”谁知他摇了摇头,一脸的倔强,“不是他亲自来,我不会回去。”   靠,哪来的那么多毛病?竟然还心甘情愿地待在这里受罪!我没话讲了。   刚想劝两句他,没想到身旁的郑远航忽然开口道:“那老头子可厉害着呢,在这学校待了几十年,无人可以撼动他的地位。因为上下有关系,即使到了该退休的年龄,他还是在岗位上好好的待着,真是只万年老树精!”   刚想说几句赞同的话,我突然愣住了,然后指了指他的身后,“你说的老树精,朝你这儿来了。”我忽然发现,郑远航真的沾上了林春竹的几分衰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郑远航明显木了一下,机械般地转头,发现老头子竟真的往这儿走来了。不过,他直接无视了郑远航,看向穿着一件单薄衬衣,还在罚站的纪暮晨,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目光。   “刚才的事是我不对,我道歉。你现在可以回去了。”一旁的郑远航似乎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而纪暮晨却已经站直了身子,向着老头子鞠了一个躬,“谢谢主任。”话刚落,他往前迈了一个步子,一个踉跄,竟差点栽倒。好在我一把扶起了他,满脸无奈地说道:“班长大人,咱起驾回宫吧。”   回了班级,刚才愣是没有反应的众人,现在一个个都逮着纪暮晨嘘寒问暖。他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但一旁的郑远航低骂了一句:“切,一群趋炎附势的家伙!”听了郑远航的话,我不禁皱了皱眉头。   这不能怪他们,长久以来的教育,早就让他们养成了这个习惯,不做出头鸟,但争一份利。要怪,就只能怪这个扭曲的社会吧。   当天,纪暮晨就因为生病而请了假,听人说,好像是重感冒,但他没有住医务室,而是在校外的一家医院住了下来。   一番打听,要到了那家医院的地址,再忍痛砸了自己的零花钱买了一篮水果,我就火急火燎地赶到了那家医院。   “嗯,我记得好像是302号床……该死,往哪走?”我的迷糊病又犯了。   费了一番周折,我才摸索到了他的病房门口。   当我推开这间病房的时候,看见房间里的场景,不禁愣住了。   想象中纪暮晨重病在床,咳嗽不止的情况并没有出现,他竟然和旁边一床的小女孩在有说有笑地聊着天。察觉到病房里多了一个人,他抬头一看,见是我,脸上立即挂起了惊喜的笑容。   “吴珪,你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他坐在病床上,盖着一层雪白的棉被,脸上看上去还是有些虚弱,但精神状态确实不错。我见了他这样,不禁调笑道:“行啊,都能和隔壁床的小妹妹聊天啦!我看你恢复得真快。”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刚想说话,身后突然传来一句:“暮晨不仅和她聊天,还和我也聊天呢。”   我一听,转过身去,才发现原来身后还有一张病床,一位看上去三十左右的妇女正带着一脸温婉的笑,专注地看着我。   我去,这才多久,都叫暮晨了?啧啧,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一套的啊。   挠了挠头,我不禁嘿嘿笑道:“额……我看阿姨的气色挺好的,阿姨是为什么进来的?”   那妇女听了,先是哑然失笑,然后解释道:“老胃病,经常痛得住院。这不,这次又进来歇一歇了。”   唉,胃病真的很痛苦呐。   转头望向那小女孩,我忽然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但又想不起来,只好找个借口搭话道:“小妹妹,那你又是干嘛啦?”那小女孩似乎对我的称呼有些不满,当下就嘟着嘴埋怨着:“我不是小妹妹,我今年可十五岁了,只是长得比较慢罢了。要不是因为这次吃坏了东西,我才不想来这里呢!”   哈哈,这小女孩真的好萌啊!怎么说话有点奶声奶气的?   大概是察觉到我的笑意,她顿时脸一变,气急败坏地喊道:“哥哥好坏!竟然还笑我,真是没有同情心!”   这时,那位中年妇女略带严厉地训道:“纪娜,不得无礼!对客人要尊重。”那小女孩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知道啦,妈妈。”   我这时才知道,原来她们是母女,当下笑着说道:“原来你们是母女两人一起住院呐?这真是好巧。”“错,不是两人。”那小女孩突然反驳道,“是三人,还有暮晨哥哥。”   哈哈,什么嘛,还有纪暮晨也是其中的一员啊,这世界真小。   卧槽,妈蛋!不带这么玩的吧!原来我一直被蒙在鼓里和她们有说有笑地聊天,敢情他们早认识了十几年啊!而且,这么年轻的妈妈是什么意思?   一头黑线地看着纪暮晨的妈妈,她笑了笑,为我解惑道:“你好,我是暮晨的母亲,纪梦。我和他爸都是同姓,而且很早就结婚了,生暮晨时还很年轻,所以现在我才四十岁。”   四十岁?可你的模样看上去最多才三十啊?什么保养品这么好,巴黎欧莱雅?我去,而且这名字……纪梦,纪娜,纪暮晨,为什么听上去这么有喜感?   现在才猛地想起来,那个小女孩不就是上次在大街上有一面之缘的女孩吗?而且她当时就是叫的纪暮晨的名字,都怪这段记忆太模糊了,我一时才没有想起来。   潜意识里郑远航的那股八卦劲被激起了,他们一定想不到,我站在这里的短短几秒钟,心里早就吐槽了几十句神言出来了。望着我傻愣愣地杵在那儿的模样,纪暮晨不禁关心地问了一句:“吴珪,你没事吧?”我这时才反应过来,哈哈笑道:“没事没事,我精神状态好着呢!话说你那啥……你不说说你过去的事吗?”   看着纪暮晨一句成功被我转移了注意力,我心中不禁暗暗窃喜。   他略一思量,缓缓说道:“打小开始,我就很容易生病,这应该是遗传吧,因为我们一家子都体弱多病。我爸腰有毛病,不好扛重物;我妈十年老胃病,隔三差五就得住院,让我给她送饭;而我则是免疫力低下,遇到什么病流行的季节,都要赶时髦,非得都得上一遭才甘心。唯一身强体壮的,就是我这妹妹了,可她前不久也住进了医院。”说到这儿,他看了我一眼,“所以我才要在大冷天跑步,锻炼好自己的身体,这才能担起家里顶梁柱的责任。”他顿了顿,眼神里有着一股坚定的气息在流转着,“只要是责任,我就不能推卸。”   靠,这个责任狂,真是……挺让人佩服的嘛。   眼前的这个纪暮晨,周身散发出一种沉稳的气质,不是像郑远航那样虚浮的,而是由他平静的眼神就能一目了然的东西。   这也是他莫名的魅力所在吗?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离开这个病房和那个有着坚定眼神的男人的,总之第二天他就带着痊愈的身体回到了这个班级。   也是在那天,老王头宣布了一件事。   “砰!”随着门被猛地推开,坐在前排的几个家伙不禁被一阵涌进的寒风给冻得瑟瑟发抖。门口走进的人,顺手就把门给关紧,然后步伐稳健地走上了讲台,一脸严肃地望着班级里的还在勤奋苦读的人。   上课铃都敲了半天,老王头终于来了。   “咳咳……”看着台上的老王头咳嗽了一声,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就不禁皱起了眉头。   什么时候,老王头也变得像我这个怂蛋一样优柔寡断了?   望了望台下众人的表情,老王头的内心像是做了什么挣扎一样,终于开了口:“今天,蒋仁离开了我们的班级。”听了他的这句开场白,我不禁一愣。   蒋仁?不就是上次对林春竹言听必从的那个男的吗?那次班级推门被他抱怨的事我还记得很清楚呢。   像是知道了我们为何露出这副不明所以的表情,他又沉沉地说道:“就在昨天晚上,蒋仁同学主动去找了政教处主任,向他坦白了一切。之前年段的几次盗窃案,就是他做的。”台下的众人,顿时响起一阵哗然之声,一时间,大家对蒋仁的议论中,不禁带上了一丝鄙夷。   我忍不住回头望了望,却发现他的位置竟然空无一人,那个空荡荡的角落,仿佛从来都没有人待过似的。   老王头接着说道:“由于他是自首,而且十分诚恳地悔改了自己的错误,所以政教处主任打算对他从轻处理。但是,他主动要求休学,不再来上课……”听到这儿,某个角落里突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回答:“这样也好,省得脏了我们的眼睛。”   我微微眯起了眼睛,想找出说这句话的人,但这一声尖锐的话之后,他就再没有动静。   老王头沉默了一阵,最后只说了一句话:“都怪我,没能关注他,原来他已经穷到连生活费都支付不起的地步了。”他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如果我早点发现,也许情况就不会是这样了。”言语里,真真切切的愧疚,让我为之一愣。   不知道为什么,他流露出的那种感情,让我的心头莫名地一暖。   老王头在得知这件事后,不像其他的老师一样,露出鄙夷的目光,而是这样在自己身上作检讨。能真切地为自己的学生着想,这样的班主任,让我忍不住升起一阵敬畏。   想到这个,我忽然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纪暮晨。他似乎没有在听老王头的话,而是低垂着头,手里好像正拿着什么东西,神情专注。   他就一直保持着这副状态,一直到下课。   我忍不住走过去,看着他发愣的模样,问道:“什么东西能让你像瘫痪一样,一节课都一动不动?”   听到我的声音,他终于抬起了头。见我还是一副疑惑的样子,他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淡淡地说道:“看看。”   我接过一看,原来是一张纸条,上面只写了短短的几个字。   “谢谢你,让我知道了被尊重的感觉。”   署名——蒋仁。   纪暮晨的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好像是思索,又好像是惋惜。我见他还是没有回过神,就一把将纸条塞回了他的手上,“别胡思乱想了,这也不是多少坏的结局。”他还是摇摇头,面带愧疚地说道:“他是因为我才离开的。”   从没见过这么傻的家伙,明明就不关他的事,他还硬要揽到自己头上。   想了想,我只是说道:“至少,是你让他及时走回了正道,你挽救了他的人生。”纪暮晨笑了笑,一脸怅然地望向了窗外,“我连自己的人生都改变不了,谈何改变别人的人生?”   这世上有种傻子,让你见了不禁摇头苦笑,却又不得不心生赞叹。   纪暮晨,就是这样的傻子。   这个家伙,真是……逊透了。 第三十九章:被人在乎的感觉,真好 “这世上,我最看不透的人,就是林春竹了……” ………… 这寒冬,直让人冷得哆嗦。 街上的冷风好像有自己的意识般,一个劲地往人的袖管里钻。不禁紧了紧自己的衣服,我低声咒骂了一句这鬼天气,又快步往着学校走去。 期末考就快到了呢。 “砰!”随着一阵重重的关门声,我搓着通红的手掌,往着自己的座位走去。郑远航悠闲地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说了句:“吴珪呐,这还有最后三天就期末考了,你就没有什么表示?”我不禁对他翻了个白眼。 什么表示?给改卷的老师送送礼走走后门?还是半夜拿块板砖蹲在路边,等老师来了就给他来一板砖? 林春竹见了我的白眼,恶狠狠地威胁道:“如果这最后几天你还敢玩手机睡觉发呆开小差,我就非得让你明白什么叫多么痛的领悟!”说完,还示威性地张牙舞爪了几下。 被她这副模样逗乐了,我调笑道:“怎么?你要监督我,负责我的生活起居吃喝拉撒啊?那敢情好,你来吧!” 话刚落,我的腰上又被狠狠拧了一下。林春竹看着一脸痛苦的我,得意洋洋地回道:“小样儿,如果你敢给老娘开小差,你就等着你的腰直不起来吧!” 靠,神经病啊!我考得差你又不会死,干嘛非得逼我用功呐? 被她弄得没办法,我只好无奈地回应道:“行啊,那万事就听春竹大人的吧。”她一听,顿时喜笑颜开,把我抽屉里的小说一把拿走,然后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我目瞪口呆地望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半天才反应过来,“靠!你自己也不是开小差看小说啊!拿回来!我这还没看完呢!”说完,我就要一把抢回她手里的书。 没想到她一个转身,就把书塞进了自己抽屉,还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缝隙,然后理直气壮地看着我,“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春竹点灯啊?告诉你,这书我代为保管,等放假完回来再还给你。” 我满脸黑线地看着她死皮赖脸地就把我的书缴公了,当下无奈地点了点头:“是,我都听春竹大人的话!” 小说都不让人看完,这还让不让人活啦? 心不甘情不愿地拿出了语文书,我翻到了老王头要求背诵的那课,像个书呆子似的摇头晃脑地读了起来。 “这篇文章饱含深情地表达了……嗯?纪暮晨,你这家伙在干嘛?”读到一半,我才发现,作为班长大人的纪暮晨,竟然不像其他人一样捧着书摇头苦读,而是拿了一叠复印的材料,拿着笔在记录着什么。见我问话,他回过头来,慢悠悠地回道:“我在帮你们准备下学期要用的个人档案。” “个人档案?”我疑惑地问道,“那是什么?能吃吗?”大概是被我的这副模样逗乐了,他的嘴角扬起了一丝弧度,然后就把手里的复印资料递给了我,说道:“下学期得提前录入高三的档案,我正帮你们整理,查错。”“喂喂……”我一脸黑线地看着他,“都快期末了,你还搞这些东西,而且这些应该是交给大家做的吧,你纠结个什么劲儿?” 他听罢,摇了摇头,看着周围还在沉浸在紧张的气氛中的人,露出了一个怅然若失表情,“尽量不打扰他们学习了,我得在期末结束的时候上交资料。”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我得考虑大家的感受。” “得了吧!那他们想过你感受没?”我没好气地回了句,“再说,你这么干,他们又不知道,你特么图的是啥?” 没想到他认真地吐出了两个字:“责任。” 靠,又是毛的责任!这家伙的大脑是不是真的有异于常人啊! 正想调侃他两句,背后的软肉又被人拧了一下。我“咝……”地龇牙咧嘴的翻过了头,却看见林春竹正一脸不爽地看着我,嘴里嘟囔道:“别开小差,给老娘好好念书!” 靠!我真想不明白,我怎么会喜欢上这种暴力狂? 做了个无奈的神情,我又摇头晃脑地读了起来。 这一天,我难得没有发呆,竟然连英语老头子的课都认认真真地听了下去。直到一旁的郑远航都忍不住用诧异的目光盯着我时,我才微微侧头,望向不远处那道娇小的身影。看着她专注的神情,我的身体忽然又涌出了一阵力量,我也不甘示弱地跟着念起那些看起来像是天书般的单词起来。 可不能被她给瞧扁了,我可是一个男人,我还要变得更厉害,更强大,才能保护自己重要的人。 为了她,我也要拼尽自己的这条老命,去读出一个未来出来! ………… 放学了,收拾了一下东西,我们顺着那条别时路走出了校门。 刚走到校门口时,郑远航忽然回了回头,像是在望着一样东西。见他这般出神的模样,我忍不住也翻了翻脑袋,却怎么也见不到什么新奇的东西,于是按捺不住好奇心,转身问道:“看哪个美女呐?连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你。” 他翻了翻白眼,刚想回话,却听见我身后响起一声熟悉的断喝:“当然是在看我这个美女啦!”我的嘴角抽了抽,用奚落的语气调侃道:“怎么,林大美女,您还亲自上下学啊?干脆找个人把你八抬大轿走就行了吧。” 身后的林春竹满脸的不爽,没等我再说话,就一把拉住了我胸口的领子。尽管她人没我高,一副勉强的样子很滑稽,但她还是正经八百地质问道:“有家里的美女,你还敢去凯觑其他人?吴珪,你小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去,敢情是这家伙吃醋了。 我一脸调笑地注视着她,直到她的脸渐渐变得有些微红,这才狠狠地搓了搓她的脑袋,哈哈大笑道:“哈,放心吧,小人保证不拈花惹草!再说,就凭我这模样,除了你这傻家伙,还有谁会看得上呐?” 她听了,没好气地往我脚上跺了一脚,“你是在骂我眼光低了?”“嘿嘿”一笑,我没有回话,但眼睛里不言而喻的眼神让她气得又狠狠跺了一脚。 此时,一旁的郑远航才插上话头,慢悠悠地说道:“我是在看那条别时路。” “别时路?”我们俩皆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真搞不懂,一条路难道也能让人看得如此出神? 他似乎也看出了我们的疑惑,当下转过了身,指着身后不远的那条路,满脸认真地看着我们,“你们看。” 我听罢,疑惑地转过头,顺着他手比划的方向,却还是一无所获。正想询问郑远航,我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开始注视起那儿来。 看来寒冬的威力,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大。 路一头的凤凰木,早就落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杈,而另一头的常青树,竟也没了以往的苍绿,一片病秧秧的黄叶,无精打采地挂在树枝上,像是垂暮的病人般散了生气。一阵风呼啸般席卷过了别时路,大片的枯叶被带到了天上,飘飘洒洒地在空中游荡着,仿佛一群无家可归的游子。 好萧瑟的景象。 郑远航的目光依旧平静,但他的眉头,却悄然挂上了一缕惆怅。那双眼睛里,好像藏了很多很多的话,但到了最后,却化作了一声重重的“唉”,就没了下文。 我却明白了他还没说出的话。 物是人非。 侧身一看林春竹,她却是沉默了良久,眼睛里闪烁的不知是些什么光芒。我刚想叫醒她时,却见到她浑身轻轻地一震,接着神色仓皇地望着我,“吴珪,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说完,竟也不理会我的反应,匆匆地离开了这里。 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我不明所以,郑远航却突然轻笑了一声,“吴珪,你了解林春竹吗?” 废话,在一起这么久了,能不了解吗? 刚想这么说,郑远航却接过了话头,“你想说‘这不是废话吗’是吧?”我的话一噎,这小子果然了解我。 他又望了望那条路,接着回过头,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了解她。” 喂喂,怎么可能?郑远航这样一个一眼就能洞彻人心的家伙,竟然会看不透林春竹这个单细胞生物? 我笑了笑,打趣道:“还有郑大哥看不透的事?” 一片枯叶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却似乎毫无察觉,“从前我以为,我早就看透了她的心,可到了后来我才发现……”忽然,他自嘲般地笑了笑,“人心,最是难测。” 我顿时愣住了。 我真的了解林春竹吗? 开朗,沉默,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她? 郑远航扫了扫肩膀上的落叶,灿烂地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走吧,回家。” 是啊,回家,不想了,我只要知道,我的心里是她就行了,何必去追究那么多? 更何况……我知道,我离不开她。 ………… 时间说快也快,本来还觉得漫长的期末考,竟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结束了。得亏了考前林春竹的督促,我的成绩竟然一下跃到了班级前三,仅排在黄子实和林春竹的后面。 但是考试向来是一家欢喜一家忧,难免会有人垂头丧气。 就比如纪暮晨。他从原来的前五,一下到了十几开外,那副失落的神情是掩饰不住的。没办法,谁让他之前还那么淡定地帮别人整理东西,这下弄得自己相襟见拙了吧。好人难当呐! 最后还是郑远航镇定思痛,给出了“吃东西解压”的建设性建议。然后,我们几个混得老熟的家伙,就抱着一副化悲痛为食欲的想法,浩浩荡荡地朝着餐厅奔赴而去。 最让我肉痛的是,郑远航豪爽地点了一大桌的菜,竟然有很多都是贵得咋舌而且连名字都脚步出来的菜,唯一比较靠谱的,就是正中央冒着滚滚红汤,时不时还泛起一阵呛鼻辣味的——水煮活鱼。 “咕噜”地吞了口口水,我颤抖地把筷子伸向了那滚烫的红汤里,夹了一块油红的鱼肉,就往碗里放。 靠,管它呢!都是钱买来的,不能浪费了! 狠狠地瞪了一眼郑远航,我作势就要把肉往嘴里送,谁知刚到了一半,一双筷子就横空插了一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了我筷子上的肉。 “你!……”我跳了起来,没好气地看着林春竹,想不明白她为毛跟我抢这个。她一下就把肉送进了嘴巴里,但又似乎因为太辣,她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然后开始猛喝水。 我在一旁好笑地望着她的窘态,调侃道:“干嘛,想噎着也不用这么心急吧?” 她没有马上回答我,只是咳了几声后,才缓了一口气,同样没好气地看着我,“明明知道自己胃有毛病,还敢吃这么辣的东西!小子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啊?” 我的笑声戛然而止,心中忽然涌出了一股莫名的暖流。 我记得我只是有一次偶然提起我的胃有毛病,不能吃辣的,没想到连我都忘记的时候,她竟然还惦记着这个。 感动就是,我早已不记得的事,你却替我想起来了。 这顿饭很快就吃完了,但我的心却久不能平静。 没有甜言蜜语,没有轰轰烈烈,但就是能让人感到一股莫名的温暖,这就是我要的吧。 林春竹,多庆幸,我遇见了你。 第四十章:什么是青春?我笑了 若问我最不后悔遇见谁,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一定是林春竹。 但若问我,谁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也许我会迟疑半天,再吞吞吐吐地说出两个名字。 郑远航,纪暮晨。 最庆幸的是,在我有限的青春里,结识了这样两个人。 ………… 又是一年盛夏,这偌大的学府,又将送走一批恋家的学子。 平时在教室里奋笔疾书的学姐学长们,现在竟也破天荒地走出了班级,三三两两地在校园里徘徊。似乎,他们还不想离开这待了三年的地方。 也对,这里俨然就是家一样的地方,没有社会的繁杂,还有这么多的家人,谁又愿意离开呢? 很快,很快就到我了。到那时,我也将变成他们其中的一员,在淡蓝色的校服上涂鸦留念,然后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看着在别时路上流连忘返,依依不舍的人们,我还是那副提不起干劲的模样。只有这时,别时路才真正体现出它的意义。 凤凰木又开花了。像血一般艳红的凤凰花,开成一片火红的花海,开在这些即将变成游子的人的心头。来往的人都默然不语,或是手牵手的情侣,或是勾肩搭背的兄弟,他们都只是绕着这条路,走了一圈,又一圈。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我说不清的情绪。 我瞥了一眼擦肩而过的学姐。 “别看,眼睛直视,不准给我乱瞄。”身旁突然传来了命令的话语。我嘿嘿一笑,挠了挠脑袋,忽然像个军人一样挺直了腰板:“是!永远听从林大人的教导!” 看着这个挽着我的胳膊,一脸气鼓鼓的女孩,我不禁笑了。 真是,怎么和她一起走都会走神,也难怪她会生气。 林春竹似乎是认为这样还不解气,挽着我的手松开,又在我的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一下,嘴里还嘟囔着:“让你发呆,让你发呆……”我故意夸张地一叫:“哎呦,谋杀亲夫啦!” 她听了脸上一红,接着又把目标转向了我的腰。这一下下去,我的脸色顿时变得扭曲起来。吸了一口凉气,我赶紧认输道:“我错了,不贫嘴了!哎呦!下手轻点!” 松开了手,看着我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腰,她满意地一笑,露出了一颗小虎牙:“这就是和我散步还发呆的下场。” 天哪,这家伙变回了那个小魔女! 我们一起在一起三个月了。每天都做着和往常一样的事,除了开的玩笑更露骨一点,动作更亲昵些,根本就和没在一起时没什么两样。 看来我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也习惯了自己的生活里到处穿插着彼此的身影。 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能把我们两个人分开,这样坚固的墙壁,真的有什么东西能把它砸碎吗? 这么想着,身边的人突然停了下来。我才发觉刚才我又走神了,连忙解释:“抱歉啊,我……”当我望向她的时候,才醒悟过来,原来根本就不是因为我,她只是眼睛直视着正对面,像是在看着什么人。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我为之一愣。 什么情况? 这里已经是凤凰木和常青树的交界处,一红一绿的界线泾渭分明,而就在这条线中间的位置,站着两个人。 男的身穿一件花白格子衬衫,透着一股休闲气息。此时他正对着面前的人,一脸不耐烦地挥手,像是驱赶着什么让他无比厌恶的东西。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是郑远航是谁? 而他身旁的那个女的,好似在极力诉说着什么,脸上浓浓的哀求尽显无疑。那一身艳丽的紫色长裙在我的眼中晃荡,无比扎眼。真正让我为之一愣的,不是那身长裙,而且她的脸。 她竟然是陈淑莲? 看这架势,气氛有点不对头啊。 林春竹比我更早反应过来,她一脸怒气地走了过去,对着不远处的两人怒吼道:“你们在干什么!”那语气中浓浓的质疑连我都能听得出来。 陈淑莲将头转了过来,看向了我们,接着脸色猛地一变,对着郑远航轻语了一句就匆匆离开了我们的视线。只剩郑远航一个人,满脸无奈地看着我们。 林春竹的怒气尽写在脸上,她指着郑远航的鼻子,直直地盯着他,“郑远航,今天没个解释,你就别想活着离开这里。”我心里也是翻江倒海,任谁看到自己的好兄弟和另一个好兄弟的女人在一起,能平静得下来才见鬼! 郑远航倒是坦然,他就这么平淡地和林春竹对视一阵子,然后不去理会她,又转向我,“珪子,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一句话吗?”我疑惑地摇了摇头。他见此,自嘲地笑了笑,也一样摇了摇头:“我说,珪子,我怕我们仨就这么散了。” 我猛然想起了这句话,当初还以为是他的无心之言,谁能想到竟是因为这个。当即,一股无名之火顿时升起,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就大声地质问道:“郑远航,你不觉得自己混蛋吗?”他沉默,忽然一下挣脱我的手,“以后再解释,我先走了。”说完,也不理会我们两人咄咄的目光,径直离开了这里。 因为郑远航的这件事,我们俩也没心情再逛下去。我拉了一把满脸愤怒的林春竹,朝她努了努嘴,就往班级的方向走去。 这不像是郑远航的风格,他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冷静下来的我如是想道,拍了拍林春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他什么人我们几个还不清楚?肯定是有隐情,你还替他瞎操心什么劲。”她瞥了瞥嘴,不满地回了一句话:“好像我想替你们操心一样,真是!”听到这儿,我莫名地有了一丝感动,林春竹,原来一直为我们三人组着想,所以看到了这样才会如此愤怒。这种滋味……好像有一股温暖的气流,凭空生出,缓缓涌上心头。 回了班级,很快就响起了上课铃。 老王头进来,喊了声“上课”,却突然没有了下文。所有人将目光投向了班级的前排,只见班长大人愣愣地坐在位置,一只手托着腮帮,一动也不动。 靠,这家伙竟然走神了! 老王头“咳咳”地轻咳了两声,顿了顿,然后用更大分贝的声音大吼一声:“上课!”雷鸣一般的声音,终于是震到了纪暮晨。他猛然惊醒,慌张地站了起来,“起立!”话语刚落,周围顿时传来一阵哄笑声。 老王头挑了挑眉头,但也没说什么,继续讲课。倒是我忍不住好奇起来。平时都是冷静无比的纪暮晨,怎么今天犯起了迷糊来? 等挨到了下课,我就一个箭步冲到了他的位置,调侃道:“我们的班长大人,您今天这是被谁勾了魂儿啦?”他难得脸上一红,接着正经八百地说了一句让我几近吐血的话:“隔壁班的那个班主任。”“啥?黄粱生?”“是他。” 我不禁“啧啧”地开始打量起他来,“想不到你的取向这么特殊,不仅是男的,还是这种上了年纪的极品。”他一个巴掌拍到了我头上,说话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无可奈何:“他说我和他班级的人谈恋爱,影响班级的总成绩。” 我听了,失笑地看着他:“你其实什么也没干是吧?他就这样扣了一个大帽子给你。”“你怎么知道的?”他一脸诧异地望着我。“难兄难弟啊!”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无可奈何地笑了一声,“这家伙的变态程度不是吾等凡人能理解的。” 两人沉寂了几秒钟,最后我站了起来,抛给他一句话:“你跟我来。” 我们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进了办公室。一下就寻到了正在喝茶的黄粱生。 我清了清嗓子,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黄老师,你好。”他略带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接着不咸不淡地继续喝着茶,“嗯,什么事?” 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纪暮晨,我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老师,你知不知道……你他娘的特别贱!”正在喝茶的黄粱生,顿时一口噎住,猛地咳了两声,面色发青地瞪着我,“你……你再说一次!” 哇靠,这么贱!“那我就如你所愿,你就是个智力发育不完全的种猪,被火星人遗弃的同伴,真不知道你的智商是怎么在这个社会安然无恙地活下来的,你充分验证了‘傻人必有傻福’这句话……”一连串的吐槽被我连发吐了出来,对面的黄粱生面色青白地站着,竟是气到连话都说不出,握着茶杯的手上都起了一根根青筋。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多少,最后我丢给他一个不屑的目光,头也不回地甩门而出。 刚走出没两步,纪暮晨就追了上来。他用奇怪的眼神仔细打量了一下我,接着皱着眉头说道:“这样不好吧,他会想办法报复你的。”我灿烂地一笑,对他露出了一排白牙:“这事儿以后再说。我问你,现在爽吗?”他愣了一下,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和煦的微笑,“嗯,超爽!”两人哈哈大笑起来,心照不宣。 我们俩满脸笑容,勾肩搭背地进了班级。林春竹莫名地看着我们,最后丢了一句:“神经病啊!笑,笑,笑,小心笑出羊癫疯来!”“我甘愿,哈哈!”正想吐槽两句林春竹,我的余光突然瞥到了一个身影。 郑远航在位置上看着我们,脸上阴晴不定,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脸上的笑微微收敛,我放开了纪暮晨的肩膀,冲他摆了摆手,“再抱下去,别人都要开始怀疑我们的性取向了。”他今天看上去十分高兴,竟也附和起我的玩笑:“怕什么,我还是可以考虑一下你的。”“靠!搞基的滚开!”“哈哈!” 回到了座位,我才收敛了所有的笑,面无表情地盯着桌面,也不和郑远航搭话,只是自顾自地发起呆来。 说好的解释呢?就是这样杵在这儿,和我打冷战? 仿佛是为了回应我的心思,不一会儿,一张纸条被递到了我的面前。转头看了眼郑远航,他还是一副没事儿人的模样,不爽得让人牙痒痒。心里腹诽了几句,我还是拆开了纸条。 “晚九点,别时路,给你一个解释。” 怎么都喜欢挑这个时间段给解释? 挑了挑眉头,我收起了那张纸条。反正时间还多得是,现在是白天,急什么。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时间还是急匆匆地从指缝泄去。好似一晃眼的功夫就到了黄昏,清脆的放学铃声终于响了起来。原本还昏昏欲睡的人们,突然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争先恐后地往门外钻,把还在讲台上打算拖课的英语老师气得不轻。这位中年大妈收起了教材书,当即就走了出去,一摔门,留下了重重的一声“砰”。她一走,原本还安安分分的少数人也开始晃动身体,整理东西,一个个都向外头奔去。 今天爸妈都有事出差,空空荡荡的家我也不想回,索性就呆在了座位上,愣愣地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流。 “看上去很闲嘛,有空和我去走两圈吗?”我转过身,纪暮晨正坐在我的身后,好整以暇地看着我。难得这小子会主动找我,怎么能拒绝了他的盛情邀请呢?“随便去逛逛吧。” 两个大老爷们能逛多久,不一会儿就在操场找了一把长木椅,坐了下来。我眯了眯眼,望向已经接近地平线的夕阳,火红的余晖刺得我眼睛一片迷蒙。 纪暮晨也看着那片火红,沉寂了一阵,忽然说道:“今天谢谢你。”我哑然失笑,“不会是特意为了道谢才找我出来的吧?”他摇了摇脑袋,“只是单纯地想找你聊聊天。”呼,看来是我今天的事情触动到他了呢。想来想去,最后我问出了一个非常没有营养的问题:“那你找我聊什么?” 他沉默了一下,如是说:“其实黄粱生根本就不了解我,我是不可能和别人在一起的。”“哦?”我诧异地看向了他,“怎么说?”他突然停顿了,目光涣散,像是陷入了回忆,“我有一个喜欢的人。”他似在喃喃道,“已经七年了。” 七年?这么久?我和林春竹认识的时间都不超过五年,他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啊? 想来他也知道我的疑惑,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和她是发小,从小在一起,上同一所小学,同一所中学,同一所高中,打从小学开始,我就喜欢她。”我听了,忍不住惊叹道:“乖乖,这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啊!”没想到他苦笑了一声,“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她根本就对我没意思,只是把我当成很好的玩伴。我也一直知道这点,所以把这个秘密埋在心底,埋了七年。” 我突然无言以对。应该说什么安慰他?如果换做是我,没准早就按耐不住,向她告白了。纪暮晨这么隐忍,这些年想来也不好过吧。 忽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问道:“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不要告诉我这和你今天的走神没关系。”他闻言,惊疑地看向我,叹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废话,也不看看老子是谁,跟郑远航混久了,什么人…… 想起郑远航,我突然沉默了。纪暮晨没发现我的异样,仍接着说道:“今天我才知道,她早就喜欢上了一个人,而且已经跟他告白了。她说,她会一直等下去,和那个人在一起……”他顿了顿,“已经没有我停驻的余地了,最后的一点幻想,现在也破灭了。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如果现在林春竹在这里,她肯定会狠狠给纪暮晨一巴掌,然后破口大骂:“胆小鬼!”我的嘴角微微抽了抽,“不试试告白的话,一切都是空话。你甘心这样吗?”没想到他竟然像是看破红尘般,一脸淡然的模样,“有用吗?我其实很容易满足,只要这样默默守护在她身边,我就知足了。”若不是看到他眉间悄悄拧起的皱纹,也许我还真会认为他已经跳出五行外了。 “纪暮晨。”看着夕阳最后的余晖消失在地平线上,我抬了抬自己的下巴,“曾经有人问过我什么是青春,我笑了。青春,如果不疯狂一次,你会后悔的。”我看向他,他的一张脸在昏暗的光线照射下显得模糊不清,但想必此刻的他,也正在挣扎着吧。 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对着他,又补了一句:“你想当洋葱,等着她剥得满眼都是泪吗?”这句话似乎终于触动到他,只见他的身体猛地一震,接着很快平静了下来,“吴珪,谢谢你。”他的脸上,又出现了难得的微笑,“我去表白。”“哈哈,就是,像个娘们一样扭扭捏捏的算什么,让她见识一下你纯爷们的威武姿态!”靠,不行,果然和什么人混迹久了就会变成什么样,我这说话的语气,活脱脱就是第二个郑远航啊! 他最后有没成功我不知道,但至少我再也没有看过他像今天这么失态过。 帮纪暮晨做完心理咨询,我就重新把重点放在了郑远航身上。这小子,如果今天不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我非得让他知道“揍成猪头”这个短语的定义。 晚九点,我和林春竹两人如约来到了别时路。看着这树影婆娑的夜间小道,我不禁皱起了眉头,“人呢?”刚想抱怨一句,后脑勺突然被林春竹轻轻敲了一下。我愤然转过身,却看见她作了个嘘声的手势,“你听,有人。” 我侧耳一听,果然隐隐约约传来一阵说话声,听声音,还是一男一女。向林春竹打了个手势,我们俩就偷偷往声音的来源地摸去。 翻过碍眼的杂草,我们终于看到了不远处正在对话的两人。透过淡淡的月光,我勉强看清男人的脸,不出意料,果然是郑远航,但那个女的却让我再次大感意外。竟然又是陈淑莲!这小子想干什么? 正想冲上去把他们这对狗男女狠狠揍一顿,突然林春竹又拉住了我。我疑惑地转过头,正好迎上她平静的目光。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两人,又作了个嘘声的手势,竟是要我一起偷听他们的谈话。 也好,郑远航,就让我看看,你能给我什么解释。 不要让我失望呐。 第四十一章:时间,真是最好的整容医院 夜晚的别时路静得可怕,连一声虫鸣也没有。若不是路灯那昏暗的灯光指引,也许我都要被这诡秘的寂静给弄疯掉。 我们俩就这样像邱少云一样舍生取义地趴了整整一个小时,把两人的对话一句不漏地听了下来。 此时我才明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敢情,真是我误会这小子了。 是陈淑莲找上郑远航的。当她发现自己真正喜欢的不是薛志坤,而是他的死党时,经过一番心理挣扎,还是跟郑远航明明白白地说清楚了。不出意料,郑远航果断地拒绝了她,但她始终不肯放弃,明面上还是和薛志坤来往,暗地里一边又找机会偷偷接近郑远航。因为怕两个好兄弟为一个女人而出现关系破裂,郑远航一直没有跟别人说,但还是和她保持着很远的距离。那天郑远航是为了彻底和她讲明白,才有了我们看到的那一幕。 最后听到的,是陈淑莲那声嘶力竭的怒吼:“郑远航,你有什么资格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你不就是占着我喜欢你吗?老娘不玩了!”然后是一声清脆的“啪”的声音,之后就没了动静。 我悄悄直起了身子,探头探脑起来。郑远航捂着自己的脸,低着头,表情没有多大波澜,而另一个主事者陈淑莲已经不见了身影。我看着这一片残局,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语:“神经病啊,当面和我们讲清楚就行了,犯得着这样挨一个耳刮子吗?” 林春竹则是满面笑容,用手肘捅了捅我的胸口,打趣道:“郑远航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啊?真是不了解他。” 这时,还在角落沉思的郑远航突然发话了:“看完了就出来吧。”我一愣,原来这家伙早就知道我在这里,特意让我们看这场戏,真是……脑袋被驴踢了。 林春竹摆了摆手,打了个哈欠,“我已经知道什么情况了,你自己去吧,我回去洗洗睡了。”说完,像只猫似的爬离了杂草从,留下我一个人尴尬地蹲在那里。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站了起来,无奈地问道:“郑远航,你闲不闲啊?搞我们也算了,连自己都搞。”说完,指了指他发红的脸颊。 他似乎不怎么在意,风淡云轻地摆了摆手,“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问吧。” 果然是多年练就的厚脸皮,这样都没感觉。 想了想,我还是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怎么不当面和我们说清楚,又不是不知道你的人品,哪里会不相信你?”他似乎早就料到我会问这个,当下不紧不慢地回道:“没有什么比亲身经历更有说服力了。如果我只是口头上解释,没准你们心里还会有个疙瘩,麻烦。” 我这么一想,还真是。于是点了点头,又问道:“之前你不说这件事是为了不破坏和坤哥的关系,但后来她都已经那么过分了,干嘛还背着一个大包袱走?” 这回他总算一愣,接着释怀般地笑了笑:“她追逐自己喜欢的东西,有错吗?”我也跟着一愣,“这……”郑远航看了看我,又低下头来,像是说给自己听,也是说给我听:“她就没有追求爱的权利了吗?虽然对我们来说是个困扰,但真要我狠下心来伤害一个爱我的人,我下不了手。”“可……”我焦急地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打断了,“放心吧,这次真的说清楚了。”算了,我瞎操心个什么劲儿啊,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打了个哈欠,和郑远航道别,我也回了自己温暖的家。 第二天上课时,才知道薛志坤没来。整整两节课下课,我都在他班级守着,最后才看到姗姗来迟的他,气喘吁吁地背着书包跑了进来。他的班主任刚好见到,把他一顿臭骂,最后丢下一句“不要通宵玩游戏”就潇洒地离开了这里。薛志坤转过头来,我才知道他的班主任为什么会这么说了。 蓬乱的头发,通红的眼睛,还有那无神的目光,这都可以去演生化危机还不用化妆了,一看就知道是一晚上没睡。我吓得赶紧问道:“你小子昨晚干嘛去了?不会是想不开吧?”本以为他会嬉皮笑脸地往我胸口上来一拳,谁知道他的一张脸竟然顿时垮下来,断断续续地回道:“珪子,我……淑莲和我分了。”那哽噎的语调,让我不知所措。想起上次他向慕容薰告白失败那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我就忙安慰:“坤哥,那……女人如……”“我他妈现在是裸奔了!”一句话就把我想说的话全咽回肚子里,我倒是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气氛沉寂了几秒,最后还是由他打破了这份沉默:“昨天她凌晨发了一条短信过来,说什么分手吧,我累了,然后任我怎么发也不回,连打电话过去也是关机。如你所见,我一整晚都没睡。”我没有发话,因为昨天的亲身经历已经让我料到了这场景,但这对薛志坤来说,会不会太残忍了些?本想安慰他几句,可他无力地冲我挥挥手,“没事儿,让我好好睡一觉吧。”那语气中深深的疲惫,我还是忍住了想说的话。 这一次,就连郑远航也只是摇摇头,让我别插手薛志坤的事,如果他不愿意走出来,谁都帮不了他。 我最后还是忍住了。 再一次见他已经是六天后。当我问及他的现况,他又露出了招牌式的咧嘴笑,“感觉一天就像一年那样,好慢呐。”见他能这样笑着调侃自己,我不由松了口气,当下也笑着调侃他:“怎么,这么难熬,没想过去找她挽回一切吗?”他的笑微微凝固了一下,接着又恢复了正常,漫不经心地说道:“其实我之前已经挽回过三次了。” 嗯?三次?我疑惑地望向他。 感觉到我的目光,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其实我挺早就发现了她的异常,后来也看出来她对远航哥有意思,但我一直没有道破。我不想让远航哥尴尬,我也不想失去她。”说到这儿,他似是想起了什么,自嘲地笑了笑:“那也只是曾经了。珪子,我有一个准则:事不过三。已经连续三次挽回都留不住她的心,男人也是有尊严的。就像一句歌词唱的:最后的疼爱是把手放开。” 我足足体会这句话好几秒,最后才叹了一口气:“坤哥,我要是你,绝对会放下狗屁男人尊严,再追她一次。”没想到他竟赞同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珪子,时间一直在走,我们都变了。”“我们都变了……”我喃喃道,随即看向他。他依旧是那副咧嘴笑的模样,但眼中却无一丝笑意,有的只是灰暗和苦涩。 这句话,比什么都残忍。 “时间是最好的整容医院,连你的心也被整得面目全非。”我如是说道。 “谁不是在摸爬滚打中,被磨平了棱角?”留下了一句反问,薛志坤再也没有开口。 是啊,已经好几次感叹时间的魔力了。这几年,我变得像郑远航一样没个正形,而郑远航却变成一个时不时蹦出几句经典的哲人,就连薛志坤……曾经那个最不靠谱的薛志坤,如今也沉默地像个饱经沧桑的旅客,本应充满活力的眼眸也沾染了时代的尘埃。真是戏剧,唯一没有变化的,只有林春竹这个身经百战的将军。我们三兄弟,当初被众人猥琐三人组的人,已经被时间拉扯得找不到最初的模样。 那天的对话,就这么结束了。 剩下的一个月过得很快,我们每个人都安然无恙地升入了高三。一到了这个阶段,大家或多或少都收敛了自己的性子,开始静下心来,搏出了老命奋斗。 本来我不想再分心去想一些头痛的事,可当慕容薰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有些事,你逃也逃不了。 “能陪我走一走吗?”“嗯,慕容薰,你应该知道……”“我奶奶走了。”我惊愕地站着,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的人。她脸上还挂着泪痕,双眼也是红肿得不成样子,想必是刚刚哭得狠了。望着她这副模样,我怎么也狠不下心来拒绝她,思虑了一下,只好点了点头。 现在正好是放学时间,校园里只剩下三三两两还在奋斗的高三党。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带她出去走走,吃点冰淇淋什么的,没准心情就好了。 一路上,她只是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任我抓耳挠腮也不搭理我。最后,我无奈地拦着她:“小心,红灯。”这时,她才抬起了头,眼神茫然地望着我。我努了努嘴,示意她看看不远处的斑马线。 “吴珪。”她突然说话了,“奶奶走之前,提起过你。”这回轮到我茫然了,“你奶奶?”忽然,一些凌乱的记忆没有预兆地涌上心头。那时在医院陪着林春竹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个奇怪的老奶奶,白发童颜,但眸子里是掩不住的沧桑。那时,她还说了一句:“一场戏,若演便是余生残年。所谓青春,只是镜花水月。”那时我就曾怀疑,她就是慕容薰的奶奶,现在一想,倒真的很有可能。拥有那样看破虚妄眼神的老奶奶,竟也走了吗…… 慕容薰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只是抿着嘴,站在那里,似乎泪腺随时都要崩溃。我挠了挠头,最后问了一句犯了畏忌的的话:“她是……怎么走的?”果然,听闻此言的慕容薰身躯猛地一颤,一些断断续续的话从她嘴里吐出:“一种……罕见的病。”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是绝症。” 唔,绝症吗……难怪那时候的她看上去一丝生气都没有,害我差点把她当成鬼怪看待。 望着沉默不语的慕容薰,我突然蹦出一句:“绿灯了,走吧。”见她还是没有动,不禁催促道:“带你去吃点冰淇淋什么的,没准就不会再想那么多了。”她听了,难得一愣,然后露出一个莞尔的表情,“吴珪,你根本不懂我们女人的心啊!”靠,废话,我又不是女的,怎么懂? 等到绿灯重新变成红灯,她最后还是没有过去。看了看一旁疑惑的我,她竟然灿烂地笑了:“这是我最后一次主动找你了。”“嗯?”我不禁更加疑惑。她想了想,最后说:“知道奶奶说了你什么吗?”喂喂,原来她竟然认得我?不会是慕容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我不禁摇了摇头。 她顿了顿,如释重负般一笑,“她说:这孩子,能抓住他的心就去追求吧;若不能,你放手。他是一个游子,只有在想靠岸时,才会选择一个依靠。” 听到这句话,我突然仿佛又看到那老奶奶深深地一瞥,然后一切记忆又缓缓模糊。深做了好几个呼吸,我才抬起头,对着她微笑道:“你奶奶说得对,忘了我吧,你可以找到更好的,不是吗……”“吴珪……”她突然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我盯着她的脸,半晌,她在我身旁轻声呢喃了一句,随后一个人缓缓后退,最后退出了我的视线。 “谢谢,我的青春。” 看着她缓缓消失在我的目光中,我久久没有移动自己的脚步。 多像呐,那时看着柳凝轩的我。 没关系,请坚信吧,你也能找到属于你的青春。 ………… 这几年里,我忘了很多,忘了当时同学的面容,忘了当初那个倔强的自己,也忘了曾经为之奋斗的人。但,有样东西,我始终忘不了,那就是眼神。柳凝轩冷淡的眼神,林春竹欲言又止的眼神,郑远航落寂的眼神,慕容薰满是哀伤的眼神,还有…… 我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对我露出那样哀求的眼神。 而且,是为了他最放不下的人——慕容薰。 当他找上我时,我眼里满是意外。“杨瑾之,你不好好待在自己班,跑来我这儿干什么?” 而当他颤抖着说出那句话时,我眼里的意外就变成了惊愣。“吴珪,我求你,请你好好照顾阿薰。”“什么?”我语气里满是不敢相信的口气。 杨瑾之这么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恳求别人一件事呢? 但我很快不得不相信了。我看见他紧紧握着的拳头突然松开,然后那张一直别着我的脸转了过来,眼神从犹豫变成了坚定,“她这几天就像丢了魂似的,整个人浑浑噩噩,任谁喊都没有反应。能让她变成这样的人,吴珪,只有你。”我张了张嘴,却被他抢过话头,“所以!”他看着我,眼中竟流露出一丝哀求,“我求你,求你,给阿薰幸福吧!”一句话说到了最后,他已经近乎快站不稳了,但骨子里的执拗还是让这个男人强自站着,认真地注视着我。 我没有回答,只是同样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给我的印象,就只有一对剑眉,一身傲骨,和那强势的眼神,而这只是我第三次见他。为了他心中的那个人,他竟然甘愿放下坚持的一切,来请求我这个让他视为敌人的人。果然,陷得越深,就越是无法自拔吗。 毋庸置疑,最后我还是拒绝了他的请求,大步地离开了这里。 从这以后到毕业,我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倔强的青年。但是,等到他的脸从我记忆中模糊,等到他的声音渐渐消失在我的脑海,我还是一直记得那哀求的眼神。他有想要守护的人,所以才甘愿为她做出一切。 包括放手。 我也有想要守护的人,所以,我忘不了那眼神。 而我,不会放手。 第四十二章:孩子说,若爱,请深爱 我一生都在追求的,就是让自己做到无悔。无悔于过去,无悔于现在,无悔于别人的期待和自己的努力。 可那件事,在我辛苦营造的这个人生信条中,狠狠地戳了一个大窟窿,留下一地血迹和无法抹除的暗疮。多少个日夜,我都会在深眠中突然惊醒,然后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胸口,再回想着刚才梦里你的面容。 那让我一见就涌出无尽勇气的脸,终究还是模糊了。 ………… “喂,吴珪,老实说,你是不是发呆专业户?”“嗯?说的什么话?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人,会像个忧郁诗人一样整天发呆吗?”“那我刚才喊你名字的时候,你在干嘛?”“……哈,哈哈,哈哈哈,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林春竹凑近了一张脸,那故作凶狠的模样真是让人忍俊不禁。我打了个哈欠,打趣着说:“要是像你一样变成好动成狂脾气似火的大魔王,那才糟了呢。”话刚落,我的两只耳朵被她狠狠伺候了足足半分钟。 “喂,吴珪。”林春竹终于停下了摧残的手,说道,“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义正言辞地说道:“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她似乎也被自己的话给问到了,于是换了一个问题,“那你不喜欢我什么?”“懒笨馋凶矮胖圆!”人呐,太诚实是没有好结果的啊。 几分钟后,终于安分下来的林春竹,望着鼻青脸肿的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看着她的笑,也忍不住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 还有什么比见到喜欢的人笑更令人开心的事吗? “吴珪,”林春竹说,“你怎么从来不说那些喜欢我的话?你……从来没有说过你喜欢我。”“唔……”我又开始支支吾吾了,“一个老爷们说那么肉麻的东西干嘛?我学不来。再说,你也不是没说过。”“我有。”“有?我怎么不知道?”“就不告诉你。”她做了一个调皮的微笑。 远处的商场循环着一首歌,我聆神一听,是五月天的《温柔》。 “没有关系,你的世界就让你拥有,不打扰是我的温柔……”“喂……”林春竹忽然说话了。她低垂着脑袋,一边轻轻摇晃自己的脚,“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就一定要听这首歌,互相约定,不打扰对方。”说完,又顿了顿,“老娘可不想看到婆婆妈妈的你,给我记着呐。” 我听了,顿时哑然失笑,“你这家伙,想多了吧。”接着我一把握住她的手,“我们不会分开,不会。”她晃了晃脑袋,另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握得很紧。 两个人在草地上坐了很久,也聊了很久,我们聊过去的人,还有过去的事。萧清秀,黄子实,秦少枫……说到秦少枫,林春竹忽然露出不以为然的态度,没好气地说道:“别给我提这家伙!”我顿时一头雾水,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发起脾气来。 林春竹拨了拨头发,好像在回忆一些久远的往事。过了一会儿,她整理了一下情绪,才缓缓开口:“这个斯文败类。你还记不记得那次他栽赃郑远航的那一次?”我闻言,顿时点了点头。开玩笑,怎么可能忘记,就是因为这件事我才看清了这个家伙的真面目,不过…… “不过,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啊?”我挠了挠头,不解道。她重重地哼了一声,“他是故意的,你就不想想为什么?”对啊,我现在还没明白,那时候为什么他要找郑远航的茬。我好奇地看着林春竹,“说说看。” 她又顿了几秒,应该是在整理思绪,完了后就清了清嗓子,说:“还记得我之前说过,那时候有人给我送了几个月的小纸条吧?”我“嗯”了一声,开玩笑,郑远航这小子早就什么都招了。 没有接话,我只是静静地听下去。 她又接着说道:“我后来才知道,那是郑远航送的。”见我没反应,她又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其实秦少枫之前有追求过我,不过因为我讨厌他的人品,被我不留情面地拒绝了。”刚想给个惊诧的表情给她,但想一想,按林春竹的性格,很正常嘛,于是我又按耐住性子继续听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发现郑远航偷偷给我送纸条的事。应该是心理的嫉妒和被拒绝的愤怒作怪吧,他选择编造了一个谎言,想把这个和他抢人的人给狠狠整顿一次。结果,就变成后来的模样。”林春竹虽然用的是猜测的口气,但我一听就知道,估计事情十有八九就是这样,心里不禁对秦少枫这个人渣又看低了几分。 林春竹想了想,又说道:“还有,秦少枫被我拒绝后,马上去追求了柳凝轩,这也是我后来听郑远航说才知道的。”曾经还以为是郑远航,如今知道了这个幕后黑手,我竟是没有多大的波澜,也许是因为柳凝轩这个人,这个曾经是我青春的人,已经在我记忆里淡了吧。 管那么多干什么?现在,我想要保护的人,就在我身旁。 我看了眼她气鼓鼓的脸,不禁笑了笑:“小妞,走吧。” ………… 离高考,只有三个月了。 不知道这场足以改变人生轨迹的赌注,究竟对我有多大的影响,但这剩下的三个月,几乎每个人都在拼命地压榨自己身体的潜能,用生命来读书。 但总有个别不循大流的闲人还在晃荡。 “砰!”班级的门被重重推开,所有拿着书奋斗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门口。面对这齐刷刷的注视,来人显然有些尴尬,他一只手挠着头,不好意思道:“哈哈,都下课了,还奋斗呐?”我瞥了来人一眼,淡淡地丢了一句话:“薛志坤,除了你小子,现在谁还没有点紧张感?” 他“嘿嘿”了一声,趁着郑远航出去上厕所的空隙,一把夺过他的椅子,一屁股就坐了下去,接着神秘兮兮地对着我说:“珪子,我跟你说啊,惊天爆料啊!”我没好气地甩了甩手,“现在哪还有什么爆料能入得了我的法眼?去去去!”这家伙根本就没有听进我的话,又不依不挠地接着说了下去,“嘿嘿,记得我们初中的时候,你班级有个女神叫柳凝轩吧?” 我淡淡地“嗯”了一声,又继续翻开书本,写起作业来。 见我似乎没什么兴趣,他也不卖关子了,“就几天前的事,原本和她好的那个男的,现在又跟别的女的好上了。” 握笔的手突然停顿了一下,原本写的那个字顿时变得扭曲起来。我抬起了头,“然后呢?” 看我来了兴致,他连忙补充道:“听说那个男的两三个月之前就和别的女的悄悄好上了,又不跟柳凝轩分手,结果最后行迹败露,柳凝轩和他吵了起来,他还气急败坏地摔了柳凝轩一巴掌,和她分手了。我看呐……”“薛志坤!”被背后突然传来的一声断喝吓了一跳,薛志坤忙回头一看,发现竟是郑远航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话不要多。”郑远航丢了一句话,又一把抢过他的椅子,接着望向狼狈地站着的薛志坤,“再不收心去读书,难不成还想让你老爸把你保上大学?堂堂老爷们,怎么能躲在别人的身上寻求保护?我们可是迟早要离开他们的羽翼下,自己飞翔啊!” 被说得脸上涨红的薛志坤,终于放了一句豪言,“好!这次我一定要靠自己过了这道坎!”说完,竟是连招呼也不打,径直跑了出去。 郑远航忍不住摇了摇头,“这小子,不激他两下是不会有动力的。”我没有接他的话,只是放下了手中的笔,“这事,你早就知道了吧。”沉默了一阵,他“嗯”了一下,算是回应,接着又告诫道:“别在这个时候想其他的东西,管好自己。” 我点了点头,“放心吧。” 如今,这些事似乎和我再无一丝关联。 吃过午饭,晃荡在校园里,看着身旁的人三三两两地擦肩而过,我却是没有再多花一秒去关注。 还有三个月,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这么想着,余光忽然瞥到了一行人。 是秦少枫和他的小弟们。只见五六个人像是众星捧月般,把他簇拥在中间,而一个长相妖娆的女子,正幸福地依偎在他的怀里。一行人在不停地聊着什么,一边离我越来越近,我只听到了秦少枫隐隐约约的一句话:“柳凝轩那个贱人,早就该把她给甩了。” 听到这句话,我浑身突然猛地一颤。 身体仿佛比思想更先一步做出反应,这一刻,我做出了出生以来,最勇敢的一件事。 等我反应过来,秦少枫正面容扭曲地躺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脸,而那个女子吓得花容失色,跑出了人群,只有剩下的几个人,还愣愣地站在那里,望着我紧握的拳头,仿佛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秦少枫。他发出了一声非人般的尖叫:“吴珪!你这个贱人!你和林春竹她都是贱人!” 没有任何犹豫,我又扑了上去,对着他的另一半脸来了狠狠的一拳。这时,他身边的人才回过神,五六个人顿时向我扑来,把我包围在一个圈里。我没有理会秦少枫歇斯底里的嚎叫,只是淡淡地说道:“刚才那一拳,是替柳凝轩打的。”说完,又扑了上去,“这一拳,是替林春竹打的。”那几个家伙可不是吃素的,我打一拳的功夫,身上已经落了七八个鞋印,脸上也青肿了好几块,但我始终死死盯着秦少枫。“这一拳,给你的自大。”“还有这个,是你的玩世不恭。”“这,是你玩弄感情的奖励。”…… 最后,连秦少枫都被我的这股执拗给弄得怕了,他招呼几个人再往倒在地上的我补了几脚,骂骂咧咧了一句:“疯狗!”而后扬长而去。 我倒在路上,没有再去看他们离去的背影,只是往教学楼的方向看了一眼,头一歪,眼中就只剩下一片黑暗。 当我朦朦胧胧地醒来,发觉自己已经到了医务室,身边是面色铁青望着我的郑远航。见我转醒,他就一把揪住我的衣领,“不是告诉你不要多事吗!”我龇牙咧嘴地闷哼了一声。大概是意识到我身上还有伤,他又一把松开了手,站了起来,走到窗户前,背对着我,“我已经帮你解决了。校方不会追究你的过错,而秦少枫。”他顿了一下,“敢碰我兄弟的人,我不会放过。他已经转学,你看不到他了。” 只要这句话就好了,没有什么比“你是我兄弟”这句话更有说服力了。我望着这个男人消瘦的背影,一阵暖流涌入心底。 “已经多久了?”“一天。”见我已经恢复正常,郑远航就关上了门,离开了这里。我顿了一下,身边又没有可供消遣的东西,只好仰起头来,盯着天花板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又被推开了。我低下头来一看,林春竹正站在门口。一见到她,我不禁发起牢骚来,“怎么才来?我都快憋死了!” 她没有回话,只是站着。 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我迟疑地看向她,“怎么了?” “吴珪。”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悠悠吐出了我的名字,“我们,分开吧。” “哈哈,你说什么呢?今天又不是愚人节,你……”“我说,分手吧。”只听见“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我愣愣地望着那扇被紧紧关住的门,心中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一切,变得空空落落。 她就这么走了,没留下缘由,就这么退出了我的世界。 为什么…… 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已经哽噎地说不出多余的话。我的灵魂,在随着她走出门的那一刻,早已被一同抽走了。 我就这么双目无神地倚在床头,没有一丝多余的眼神和动作。 最后推开这扇门的人,是柳凝轩。 她一进门,见了我这副模样,不禁焦急地问道:“吴珪,你没事吧?”没有问她来的原因,我只是摇了摇头。 她坐在了床边,注视着我的脸,半晌,才开口,“我真没想到,你会为了我去和秦少枫打了一架。”眼神微微聚焦,我直直地看着她,“谁说的?”她似乎有些讶异,随即又很快释然,说,“秦少枫自己说的,整个年段都传遍了,你在这里,所以不知道。” 呵,临走前摆了我一道吗。 见我没有回话,她忍不住开口:“刚才我看见林春竹一个人缩在墙角,一句话都不说,好像丢了魂一样。你们……怎么了?”“她和我,分手了。”这句话从我嘴里出来,竟带了一丝颤音。 她的脸色有些变化,似乎是欣喜,又是惋惜,最后她试探性地问了我一句:“吴珪,我发觉,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是吗?”我看了看她的脸,眼前又浮现出林春竹的面容。挣扎着下了床,我走到她的身前,带着一脸的微笑,“其实,柳凝轩……”“嗯。” “你是个好人。” 还未等她回过味来,我就从那扇被推开的门走了出去。 有些事,从开始的那一刻,早就改变了原有的轨迹。 现在去跟她解释,她会回心转意吗?那么倔强的她,真的听得进我的话吗? 我回头望了望逐渐陷入黑暗的学校,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张面容。 那时候,我还信誓旦旦地认为,如果分开了还怎么活下去。 后来的我,从眼泪里终于懂得,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 我没有再停留,而且继续走了下去。 不知走了多久,我才发觉,自己竟走到了别时路来。路两旁的凤凰树还未开出鲜红的花,夕阳的余晖透过树间的空隙,映入了我的眼帘。 已经是黄昏了吗? 我没有去找林春竹,因为我知道,她决定的事是绝对不会反悔的。或者说,我怕,怕被她拒绝,怕听见她的声音,怕见到她的脸。当时我还笑侃薛志坤,他为了所谓的尊严而放弃重新和陈淑莲复合的机会,到如今我才明白,原来我比他更胆小,因为,我连验证自己猜想的勇气,都已被磨灭得一干二净。 最由不得人的事莫过于,你要离开,我想挽留,却找不到理由。 我没有去上晚自习。买了一堆的啤酒,我把它们堆在别时路的一颗大树底下,然后开了一罐,猛地往嘴里一灌。黄澄澄的酒液灌入我的喉咙,我被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向来是最讨厌吸烟和喝酒的,因为这两样东西容易使人迷失,丧失应有的理智,但此时酒精给我的这股近乎麻醉的味道,却让我无比着迷。一罐,两罐……一罐罐的啤酒被我灌入喉头,再被捏得变形,扔在一旁的角落。 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林春竹对我说过最狠的那句话。 “懦夫!” 原来,我吴珪一直是一个懦夫。 吐了几次,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一直在机械地做着同一个动作——仰头,一饮而尽,扔罐子,直至我失去意识。 这个晚上,我不知道家在哪里。 这个晚上,我不知道我在哪里。 第四十三章:凤凰花开的路口,我们好聚,好散 耳边传来熟悉的铃声。 这已经是第几个了? 我睁开了双眼,望着湛蓝的天空。别时路早晨的微风,已经吹袭上我的脸颊。 拿起了手机,上面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好多短信。有爸妈的,有老师的,有同学的,就是,没有她。 我收起了手机,往教学楼走去。 没有你的日子,我来了。 ………… 我没了灵魂。这几天,爸妈的话,同学的话,我听了,似乎又没听见。他们的声音,就好像转瞬即逝的一辆列车,一声“呼”之后,就沉寂在我的脑海中。 这般浑浑噩噩的日子,直到郑远航的出现。 那是在学校附近的停车场,他把我带到了那里。一到那里,他看着我,突然就狠狠给了我一拳头。 “砰!”没有任何悬念,我倒了下去,然后挣扎地爬了起来。我看向他,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砰!”这次是额头被狠狠揍了一拳。在地上扑棱了几下,我站稳身子,就对着郑远航的脸重重来了一拳。一声闷响,他后退了几步,然后更凶狠地冲上前来,像个发狂的老虎似的,和我扭打了起来。 到了最后,他揪着我的衣领,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狼狈的脸,头一次说话了,“你还记得答应我什么吗?”我将头扭向一边。 对着我的脸,他又是一拳,“我把她交给你,你学电影里放手?我让你放手!让你放手!”“你为什么不留住她?你不知道她这几天变成什么样了吗?”“吴珪!你这个混蛋!”总共三拳,加上这三句话,句句戳心。我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再也没能爬起来。 当我醒来,发现自己又到了医务室。不过,这一次,只有我一个人。 这样,算是决裂了吗…… 一个人待在病房,一个人爬起来,一个人回了班级。 回到班级,才知道,原来林春竹已经转班了,而郑远航也不再是我的同桌,我现在是一个人坐。 一个人。 可以一个人唱歌,一个人喝咖啡,一个人涂鸦,一个人旅行,一个人逛大街,一个人在雨中漫步,一个人听音乐,一个人自言自语,一个人发呆,一个人跳舞,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翻杂志……只有爱,是自己一个人做不到的。 一个人,呵,一个人。 林春竹,她绝对不会再回头了吧。 只是因为我们俩都是这样一个别扭的人,别扭到永远不会先开口,别扭到可以硬是忍着不去联系,别扭到永远不让自己看起来先喜欢上对方,别扭到明明比谁都喜欢对方,却认为只有不去打扰,才是最好的祝福。 这种傻子般的倔强,肯定没人会喜欢吧。 我也曾想过要去主动认错,但却忽然想起了林春竹的那句话,“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就一定要听这首歌,互相约定,不打扰对方。” 林春竹,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那样的话…… 没有关系,你的世界就让你拥有,不打扰是我的温柔。 ………… 就这样一晃,过了两个月,离决定人生的高考,只有一个月,而我,却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我听到了他们的议论,有的人说我是被打得傻了,有的人说我意志消沉,已经没救了,但我没有理会,或者说,没有心理会。 我已经没有心了。 直到老王头把我叫到了办公室。 “吴珪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最近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像丢了魂儿一样,上课下课都是一个表情,就光对着黑板发呆。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 “吴珪,你可不要因为一些事,一时低沉,就去做了傻事啊!”我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也同样看着我,但他的眼神似乎透过了我,看见了更久远的事情,“你和我的儿子长得真像,同样的倔,同样的眼神。” “你儿子?”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老王头还有儿子的事。“嗯。”他点头,“走了好几年了。”随后又顿了顿,“自杀。” 这时,我看向他的眼神忽然就变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用手揉了揉脸,似乎是想赶走一身的疲惫,但最后还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知道我为什么当老师吗?”我茫然地看着他。“我的妻子是一位老师,而我曾经是一个特种兵,因为多次执行过机密任务,被国家授予过很高的军衔,也因此落下了不少仇家。那一次,他们趁我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抓走了我的妻子,威胁我供出一个秘密。要是我说出去,会有许多人受到牵连,所以……”他突然苦笑了一声,“我连自己最爱的人都保不住。” 我沉默了,想想他之前近乎神人一般的表现,现在都可以解释了。但我还是不明白,“可你的儿子?”“他啊……”老王头脸上的苦笑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呛,“我常年不在家,他都是我妻子一手带大的。那次以后,他用仇恨的目光瞪着我,对我说:是你害死了我妈!”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已经哽噎到快中断了,“之后,他就跳江了。”说完,他看向我,“那年,他刚好高三。” 胸口突然有些发堵,我望向这个男人,此时的他哪还有平日里的严肃和气场,俨然就是个失去一切的老父亲。“这头发,是我一夜之间掉光的。那一个晚上,我一宿没睡,想了很多很多,最后……”他顿了顿,“我决定继承妻子的遗志,当老师,看到更多像我儿子一样的孩子,引导他们走向更阳光的地方。”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去的,我只知道,那时候,我的瞳孔里,又有了神采。 回到自己的位置,我拿起了尘封多日的语文书,翻了起来。 发觉有几个晦涩难懂的词语,我顺手抽出了抽屉里的笔记,结果一样东西从笔记的夹缝里掉了下来。 是一封信。 也许已经被夹在这里很久了。 我拆开来一看,上面满满的都是如竹子般坚挺的字。 吴珪: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决定真的忘了你了。 如果那时候,你真的来挽留我,也许我会一改平时的坚定,同意了也说不定。可这两个月来,我想通了。吴珪,接下来的路,我可能没办法陪你一起走下去了。 别问我为什么,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我是一个完美主义者,追求没有一丝瑕疵的爱情。又或许,我只是害怕到最后,自己还是一无所有,所以干脆由自己来斩断过去。 但我真的,真的很开心,因为上天让我邂逅了你。即使,我们走不到最后。 从初中开始,我就已经偷偷关注着你的一切。看你和柳凝轩有说有笑我会生气,看你对我大吼大叫我会黯自神伤,看慕容薰对你表白我的心会紧紧揪起来。你不会明白,我究竟对你倾注了多少的关注,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明白。 我常常跟着你的脚步,看你和别人见面,聊天,看你笑,看你生气。你表情的变化甚至能影响我一天的心情,但我就是没有表露出来。 那次生病之后,我心里的一个声音就不断重复着:不能失去你。于是,我就按照自己的心做。说来真是戏剧,没想到,我不报多大希望的事,竟然真的成了。吴珪,我太了解你了,你是一个孤独的旅客,不到你真正累的时候,你是不会想要靠岸的。我从来没想过,我会是你的最后一站,但我始终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心中最后的一点希冀,珍惜着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 你不是曾问过我吗?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喜欢”二字?那我就告诉你,那次的纸条游戏,你想起来了吧。以后我也可以对别人说,其实我林春竹是非常勇敢的,我也曾经对我爱的人说出心中的想法。 我记得,我问过你,你到底喜欢我什么,你回答说,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其实吴珪,你错了。 还记得那时你对慕容薰说的一句话吗? “喜欢人都是有理由的。” 是的,你喜欢一个人一定有你的理由。也许是她幽默,也许是她合你的性格,又或许是因为她长得惊为天人。你可以为你喜欢的人罗列出长长的一条优点,也可以把她的好讲得头头是道。 但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也许她有小脾气,也许她长相平凡,甚至是众人眼中的怪人。但,对你来说,你爱她,这就够了。你可以说不出爱她的理由,因为这就是你的感觉帮你做出的选择。也许一个回眸,一个微笑,你就陷入深渊,无法自拔。 你遇到过那么多的人,肯定也有不少人曾让你怦然心动,但真正能让你念念不忘,牵挂长长的一个经年的,只有一个。 那个人,就是你的青春。 吴珪,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青春。 现在,青春散场,但也别悲伤,我们都彼此微笑地挥手吧。 挥挥手,让我们都问候一句。 老朋友,再见。 我就这么平静地看完了一整封信,没有笑,没有流泪,甚至没有一点激动的神色。 放下了一页纸,我轻轻地一叹。 谁不曾有过青春,谁又不曾是别人的青春? 科学研究,对一个人有好感超过七个月,就能从“喜欢”改称为“爱”。 但,我想,我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我这么薄凉的一个人,连自己都不爱,又怎么有资格说爱别人?柳凝轩也好,林春竹也罢,我对她们的感觉,那真的是爱吗?也许真的如她所言,只是执念作怪,也许,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可以寄托精神的去处。正如林春竹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你爱的,是自己的过去吧。” 也许,如果真要说爱的话,我爱过去的自己,那个纯净得不染一丝尘埃的男孩。或许,在以后,我会真真正正地爱上一个人,在意她的一切,因为她的一个笑而受宠若惊,喜笑颜开,珍惜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那一天,或许久得漫长,但,为了这一天,我会一直等。 等一个人,一个像林春竹一样的人。 ………… 最后的一个星期,每个走在路上的人都显得行色匆匆。 在这之前,我遇到过几次林春竹,但她每次都只是看了我一眼,而后若无其事地从我身边走过。 这个倔强的女将军,不会轻易在别人面前展现她的柔弱,但,在没人知道的角落里,她也许也会如一个脆弱的姑娘般,断了泪腺吧。 林春竹,我答应你,不再闯入你的生活,但你也要答应我。 好好照顾自己。 时间到了这时,就越显得相襟见拙,那决定命运的三天,终于还是来了。 看每个奔赴考场的人,脸上都显得无比肃穆,仿佛他们不是赶往考场,而是去参加一场战斗。 对,本来就是奔赴战场。 在这一刻,几十万同样的人,为了自己的梦想,或是所追求的信念,奋力一搏。无论成败,无论有多少人最后成功,这些战士脸上的坚毅,不禁让人肃然起敬。 而我,正是这些战士其中的一员。 三天,却是过去十几年读书生涯的验收。这三天,我近乎超常发挥,以我无法想象的状态完成了战斗。 高考之后的主题,是学校独特的毕业庆典。 我们所有的人,在长长的别时路站成一排,最后再看一眼这陪伴了三年的地方。 校长正在台上激昂地演讲,而我们台下的人难得没有分神,全都专注地望着他。 凤凰树开花了,鲜红的花,犹如杜鹃啼血,映在我们每个人的眼瞳里。 离别的花,昭示着我们,已经毕业了。这个凤凰花开的路口,将埋藏我们对这学校,这青春的最后一点眷恋。 “同学们。”校长突然提高了声音,“我们一起唱歌吧!” “好!”这回答,是这么地整齐。 每个人都跟着音乐,张开了嘴,“时光的河入海流,终於我们分头走,没有哪个港口,是永远的停留。脑海之中有一个,凤凰花开的路口,有我最珍惜的朋友……”唱到最后,身边的人已经挂着泪痕,带着哭腔。我一摸自己的脸,发觉不知何时,我的脸上,也流淌了这滚烫的液体。 凤凰花开的路口,我们好聚,好散。 别时路,别时路,待到离别时,携君话离殇。 这个盛夏,我们毕业了。 第四十四章:那年盛夏,那时年少 毕业典礼之后,就是疯狂的聚会。 先是班级,再就是我们三人组。郑远航显然已经放下了之前的摩擦,高举起手中的杯子,大声嚷嚷道:“你们俩不要给老子装怂!今天咱们就一起醉在这儿!”“哈哈,好说!”薛志坤笑哈哈地举起了杯子。我往杯里倒满了金黄色的酒液,然后和空中的两个杯子轻轻一撞,“叮”的一声,“为我们的青春,干杯!” 那一次,我们喝到凌晨。郑远航瘫软在沙发上,醉醺醺地举着杯子,嘴里还念叨着:“我没有完整的青春啊!早知道老子就先谈一场,也不枉这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啊!”说完,他的手缓缓垂下,整个人顺势倒在了沙发上,沉沉睡去,手中的酒杯也因失去了借力点,掉到了沙发上。 薛志坤喝醉后,却是一直在大哭,一边还哀嚎道:“淑莲!不要走啊!为什么要离开我!”这小子,平时压抑得这么深,原来都是装的,他果然还是放不下心中的那个人。 看着他们这副狼狈样,我摇了摇头。 这里面,只有我最冷静了吧。 我坐在沙发上,单手撑着脑袋,一边还不忘看着这两人的窘态。虽然身体不受控制,但酒精似乎让我的神智更清醒了,过往的记忆,如今就像倒带般,一幕幕在我脑海里回放。初中,高中,那些人,那些事,那一张张笑脸,那一段段回忆,还有……林春竹。 她笑语嫣然地站在不远处的凤凰木下,浅浅地望着我。 我没有悲伤啊,林春竹,可我的身体已经不再受我的控制。 撑着脑袋的那只手,开始捂着自己的脸。我的喉咙发出了一阵呜咽,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从一开始断断续续的啜泣,到后来痛苦的哀嚎,我的眼睛紧闭着,用牙咬住我的拳头,想竭力制止自己,但这动物哀鸣般的哭泣却越发响亮起来,在这空荡的房间里回响。 哭到最后,我突然停止了声音,先是一阵轻笑声,然后渐渐变成了状若癫狂的大笑。挂着满脸的泪痕,我不住地大笑着,连一旁哭嚎的薛志坤也被我吓到,没了声音,惊疑不定地望着我。 我没有看他,因为我的身体不受我的掌控,正在不住地大笑着。 我的确应该笑。 林春竹,原来我是爱你的,原来我真的是爱你的。 我也可以很自豪地跟别人说,我曾经深爱过一个人,爱到连自己都被自己给欺骗。 这漫长的夜,也到了尽头。 这场酒席散场,大家也各奔东西。 最让人觉得戏剧性的事,就是纪暮晨。他趁着烂醉,向着自己心中藏了多年的女孩告白,结果一举成功。当他带着那个女孩一起站在我面前时,我的下巴险些合不上。 慕容薰,我怎么也想不到,他说的那个人,竟然就是慕容薰! 她看着我,一脸平淡,说道:“暮晨的朋友,你好。”我的心悄悄一颤,但也很客套地回道:“你好。” 纪暮晨丢下她,跑去买水,而此时的我,才怔怔地注视着她,喃喃道,“你也变了。”她先是沉默,然后释然地一笑,说:“我当初可是给过你机会哦,现在想反悔可难了,我已经把心交给了这个男人。”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祝你幸福。”“你也是。” 每个人,最终都会找到自己的归宿,走上正轨,我拦不住时间的流逝,也没有能力阻止这所谓的物是人非。 当分数线出来时,有人欢喜有人愁,而大家也朝着自己的路迈开步子走去。 因为超常发挥,我考上了本一。而最让我合不上嘴的是,那个城市也有腥咸的海水和湛蓝的天空。 郑远航收起了自己的玩世不恭,凭着自己的一身毅力,终于是考上了一个爆好的本一学校,惊掉了一地眼球。放榜当天,他仰天大笑,请了一堆以前的同学去聚会,场面好不热闹。这回,他总算可以向他老爸证明他自己了吧。 薛志坤总算是没靠自己的老爸,堂堂正正地考上了一个大学。虽然不是多少好的学校,但正合他的胃口,因为那校牌上写着“科技”两字。“哈哈,吴珪,我总算可以干我喜欢的事啦!”那晚,他欣喜若狂地冲到我家楼下大喊大叫,惊醒了附近好几楼的人,惹得周围的邻居都骂骂咧咧起来。 柳凝轩正常发挥,上了一个师范学校。啧啧,她的气质,真是不当老师都是屈才! 黄子实,唔,黄子实……这个天才,听说在考试前和他暗恋已久的人告白失败,结果意志消沉,竟然落榜,等待他的不是重考就是去社会闯荡。果然,命运这东西,是不会一直眷顾一个人的,生活的戏剧,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在你的身上。 说起他告白的人,嗯……是林春竹。 说到林春竹,她去了遥远的北方,和我去的南方城市遥遥相望。这些年,或许,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 若能不相见,便可不相念。也许,这样的结局,才是我们最好的归宿吧。 大学四年,那几位也没闲着。 薛志坤不仅在自己的学校混得风生水起,而且还勾到了自己学校最漂亮的校花。请原谅我用“勾”这个词,因为这太符合他那猥琐的气质。 而再次令人惊掉一地眼镜的事,就是萧清秀临时改了志愿,毅然投向郑远航所在的那个城市。也许是被打动,也许彼此早就暗生情愫,总之他们在一起了。郑远航这个不羁游子,终于也找到了归宿。 真好,你们都有了陪伴,现在孤独的人,只有我一个了。 ………… 在学习之余,我开始喜欢上旅行。常常一个人,带着一架单反,游走在各种名川大河,以亲近大自然的方式,松弛一下自己的心情。 我拍了很多照片,有风景,也有路上遇到的人和事。这些被定格住的记忆,时常提醒着我,不要丧失了对生活的热情。 我去过泰山,有幸见识到了泰山的日出。 一轮火红的光球,缓缓从翻滚的云海中露出了头,顿时,周围大片的云海都被那刺目的红光染成了清一色的深红色。仿佛,我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无法自拔。 直到它又升高了一些,那大抹大抹的暗红色才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万道璀璨的霞光迎面而来。一轮红日就在翻滚的云海上堪堪稳住阵脚。就像是汪洋中的一叶扁舟,给观看的人带来了莫大的震撼。 我甚至忘记了拿起单反拍照,而是习惯性地拿起了手机。 等我反应过来,手机的屏幕上已经出现了11个数字。望着这个号码,我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天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忘不了这十一个数字。 动了动手指,但我最后还是忍住没有拨出去。我不想去打扰那个人,不想因为自己打扰她的生活,也不想从任何人的口中,听到任何有关于她的消息。 我只是再打了一封短信,“林春竹,真想让你也看看这日出。” 然后我轻轻一按,这封短信就被放进了草稿箱。 翻了翻满满的草稿箱,我从最后一封短信,看到了第一封,日期截止到我和她分手的那一天。 这些年来,我想对你说的话,也唯有沉默,再被塞进这个不见光的角落里,无人知晓。草稿箱里存满了要对你说的话,可是到头来却一句也没告诉你。 我的手动了,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是否要删除所有草稿?” 犹豫了一下,我的手还是坚定地按了下去。 “是。” 不知道,现在的她,过得如何呢?她是否也在和我做着同样的事,或是早就忘了我,找到了更好的人? 真想去见她呢…… 但我不能去。 回忆里的人是不能去见的,去见了,回忆就没了。 就让她永远是我记忆中那个最好的模样吧,有点俏皮,有点英气逼人,还有那双明亮的双眸。 终究会习惯的,一个人生活。 ………… 几年的时间,很快就过了,当安逸的大学生活结束,所有人都奔向了这个鱼龙混杂的社会,为了理想,为了生计而奋斗。 一日不进社会,就一日不知道它的险恶,这里的勾心斗角和人心叵测,更不是学校那种地方能比的。偶尔,打拼累了,我也会停下忙碌的身子,望一望橱窗里被尘封的画满涂鸦的校服,回想当年那段洋溢着青春气息的日子。那个金色的盛夏,还有那群一起走过青春的人,只要一想起,胸口就会涌起一股热热的暖流。 那年盛夏,那时年少。 ………… “喂,老总!是啊,我已经到这个城市了,现在要我马上去见客户吗?什么?让我先走一走,客户明天才有空?那老总你那么急让我赶来干嘛?喂?老总,喂?靠!” 愤然地按掉了手机,我也只好在这城市无目的地闲逛起来。 此时已是隆冬,这座北方小城已经开始下起了小雪。之前穿的那点衣服根本不够看,我只能忍痛再掏钱买一件棉大衣暖暖身子。 从服装店出来,雪已经开始变大了。搓了搓自己冻得发红的手,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看来还是得找个地方先避一避。 看到街角有家咖啡店,我就立即把这个想法变为了行动。 刚钻进店门,店里的音乐就扑面而来,我侧耳聆听,是陈奕迅的《好久不见》。 转身点了一杯浓咖啡,我就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店里一直在循环这首歌,我不禁也轻轻跟着哼了起来,“想象着,没我的日子,你是怎样的孤独……” “先生?”“啊?怎么了?”“您的咖啡。”“哦,好的,谢谢!” 身旁的女服务员,一脸玩味的笑容,转身离开了这里。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我一边端起咖啡,一边朝窗外望去。 窗口的玻璃已经凝结了点点冰晶,看上去有些模糊不清。透过这扇窗,可以看见外面的行人来来往往的身影。 北方呐……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回首寒暄,和你,坐着聊聊天……”听到这儿,我忽然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不一会儿,一杯咖啡已经喝完了。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行装,就准备往门外走去。 推开门口,就听到“叮铃铃”的铃铛声,就像上学时听到的上课铃。想得出神,我不禁呆立在那里。 这时,从外面进来了一个人,似乎是没想到店门口会有人挡在这里,和我撞了个满怀。 “哎呀……”来人被撞倒,跌倒在地上,发出了一声轻呼声,原来是个女的。 我这时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歉道:“对不起,你没……事吧……” 我们俩的眼神对视着。 她拍了拍身上的积雪,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正对着我的脸,愣愣地望着我。 我的嘴角升起了一道轻微的弧度。 身后的咖啡店又传来了陈奕迅的那首歌。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看看你最近改变。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两人就这么直直地站着,久久没有移动脚步。 外面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道久违的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照在了地上的积雪上。 望着眼前人的面容,那个曾经无数次让自己在梦中惊醒的面容,我不禁笑了。 朋友,好久不见。 (全文完) 到这儿,一本书就已经划上句点了。 我不想让吴珪和林春竹在一起,甚至我还曾经想过要在再次见面的时候,给林春竹的身边加一个男友,但最后,不知是不是动了恻隐之心,我还是忍住了。 就给他们留下这美好的一幕吧。 生活就是这么无奈,那些人,那些事,总会在你最想不到的时候离开你,然后又有新的事物进入你的生活。 这就是人生。 但,我们一起拥有的青春,不会被岁月的手消磨殆尽,它由始至终,一直都在,就在你我的脑海里。, 每个人,都有过青春吧。 最后两天,我还会再奉上两篇番外。 番外篇(1):郑远航篇 我叫郑远航。 我喜欢上了同班的一位女孩。 她叫林春竹。 当我花了很大力气把她的家底都查清以后,我愣了。 她和我很像。她是单亲家庭,而我的母亲是重婚的继母,那个女人,眼里就只有自己和钱。 几乎是短短的一段时间,我就被这个女孩给迷住了。 我忍不住偷偷给她写纸条,又小心翼翼地怕被她发觉,因为我要给她一个浪漫的告白,让自己的作战一举成功。 我需要一个机会。 而这次的野外生存,正好给了我这次机会。 在路上,我不断地给她讲一些自己编造的故事,想让她加深对那个地方的印象。那座湖的确存在,而且是一处难得一见的美景,如果能在那里表白,她一定会答应。 本来都已经有恃无恐,可谁又想到,她会在计划的前一天突然失踪。 千辛万苦把她找到,我却已经没有再走下去的力气了。也许上天真是体谅我,竟然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把吴珪这个男人带到了我身边。 他看到我时,眼神很诧异,而且浑身上下都被杂草刮得破破烂烂,看来他为了找她,也花了很大功夫。他看到林春竹,脸上一瞬间显现出的惊喜是掩饰不住的,原来,吴珪这小子对她也有意思。看到他,我竟然放心地把背上的人交给了他,和他一起回了营地。 第一个晚上,我把风头让给了吴珪,但这第二个晚上,注定是我的主场。 为了说服林春竹,我可着实花了一番功夫。本来我怎么说她都不住摇头,但一听到吴珪也去,迟疑了一下,她竟然点了点头,同意了。 出来后,我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为了凑人数,我和慕容薰说,吴珪想要她一起去,又怂恿薛志坤趁这个机会重新和慕容薰表白。他们的小心思,我太明白了,明知道不可能,他们也一定会去。 最让我意外的,还是柳凝轩。我刚一提出这个建议,她想也没想就同意,这么爽快地答应,反倒叫我一愣。 过程很顺利。原本一个小时就能到的路程,我特意花了四五个小时,等到他们都转得晕头转向,我又找了各种方法把他们一个个都甩开。现在,就只剩下我,林春竹和柳凝轩三个人了。 该怎么把柳凝轩这碍事的家伙给甩了? 找了个借口单独见她一面,把她引到了湖的另一边,我就开始想办法脱身。可谁知道,她竟然会拉住我的衣服。 “我喜欢你。”我愣了,接着十分不耐烦地把她的手甩开,“我不喜欢你。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我丢下她,重新跑回了湖的另一边。 月光有了,场景有了,而她就站在湖边,这人间仙境般的地方,我就不信她不心动。 单膝跪了下来,我开始对她说很多的情话,可她似乎心不在焉,眼睛时不时地往湖的另一边瞥去。 我一边说着,脸上却不断冒出了紧张的冷汗。 该死,湖的另一边到底有什么? “林春竹,我……”正要对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湖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一声大喊:“我喜欢你!” 我看到原本心不在焉的林春竹,听了这句话,竟是浑身一震,接着泪水就夺眶而出。 我呆住了。 那不是吴珪的声音吗? 接下来的事,似乎就成了板上钉,我失败了,败给了自己的自信,也败给了吴珪——这个从一开始就走进了她心里的男人。 但我发觉,我已经不喜欢她了。 我爱上了她。 大败而归,我却要装成没事人一样,一边安慰受挫的吴珪,一边尽力维持着和林春竹朋友的关系。这次失败之后,我就变得小心翼翼,不敢再轻易逾越朋友之间的底线,怕这样会让我永远失去眼前的这个女孩。 这个坚强得,只哭过一次的女孩。 不过没关系,只要她还在眼前,我就不会放开紧握的手。 上了高中,为了和她在同一个班,我硬着头皮向自己最讨厌的父亲求情,让他动用了人力,把我们几个人都安排在了一起。 林春竹,这样,我就有更多机会接近你了。 好不容易挨到一次下雨的机会,我故意没带伞,就是为了等一个机会,一个和你单独在一起的机会。 我等到了,可我又走了。因为我看到你全身变得紧绷绷,一看就知道有些拘谨,而且你还把伞下仅有的空间让出了大半给我,自己却淋着雨。 你太善良了。 为了不拖你后腿,我冲出了伞外,跑进了雨幕,让这场滂沱的大雨狠狠地淋了一身。你肯定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干吧,哈哈…… 不过,从那次以后,你似乎就把我当成了一个知心好友,肯主动过来和我倾诉很多心事。看着你皱着眉头或是神采飞扬地笑着的时候,我才发觉,原来我想要的,这些就够了。 我就是一颗洋葱,永远只能演配角戏。 就像那张小纸片,虽然字迹被刻意地扭曲,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那就是你的字迹。我还想说什么?我还能说什么? 当我发现,原来你也在演绎着一个卑微的角色时,我竟头一回对我这个平凡的兄弟生出了一丝嫉妒。 他何德何能,让你也甘愿充当配角? 但我很快就知道了。 那天,看你兴奋地跑过来,一脸雀跃地告诉我,你明天就要和吴珪去约会了。当时,一颗心突然猛地疼了一下。但,看你笑得那么欢,就像个纯真的孩纸似的,我也跟着笑了。 世上,还有什么比让你开心更让我感到高兴的事吗? 可吴珪他不珍惜啊。 当我听到你落水的那一刻,你能想象得到我那时的心情吗?我恨不得自己能多长一双翅膀,生怕你有什么三长两短。 可你醒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吴珪呢?” 吴珪,吴珪,那个把你抛掉的小子,他凭什么让你这么念念不忘! 你落水的事这么蹊跷,他也不问一句,就知道傻傻待在你身边守着。我去查了公园的监控录像,才发现竟然是有人从背后推你下去的! 我把镜头放大了一看。 秦少枫…… 真以为老子不敢动手把你从这个城市抹除吗? 我告诉了你真相,扬言要帮你报仇,你却摇摇头,说不要去追究,还叮嘱我不能告诉吴珪,让他操心。 当时,那一股嫉妒的火焰,差点就把我整个人给淹没。 但我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如果说,那个男人能给你想要的幸福的话,我就帮你。 你跟我说,你要报理科,还说,不想再等下去了,吴珪那个木头疙瘩,根本就没有发觉你的想法。看见你那一脸疲惫的模样,我做了一件让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 我竟然去说服你不要放弃,让你去文科,和他在一起。 我一定是发疯了。 我以为我能忘了你,我以为只要时间足够,就能真的把你当成一个好朋友,这样我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痛苦。 可我似乎太天真了。 那次的海岛之行,我本就打算让你和吴珪走得更近,才找了各种借口让你们尽量在一起。 那罗雅长得真像我小时候就因为重病死了的姐姐,所以我才这样尽心尽力的帮她,也因此让自己疲惫的心稍稍有了缓解。 可是,当我看到那幅画时,我还是失眠了。 画里的你,看着吴珪,笑得好灿烂。 他果然是无法替代的吗…… 可他不知道啊。 他不知道,那次篝火晚会时,他醉了,所有人都醉了,你趁着夜色,在他的额头上印了一个吻。 他不知道,你一直抱着他,喃喃自语着很多话。 可我还醒着,我看到了,你脸上满足的笑容。 我彻底醉了,不省人事。 林春竹,如果可以,我真想选择从未遇到你,那样我就可以不用那么痛苦了。 时间,让深的东西越来越深,让浅的东西越来越浅。 那次醉酒,我终于是憋不住心里的委屈,向着清醒的吴珪吐了我多年以来的念头。看到他一脸错愣的表情,我就忍不住一阵畅快。 哈哈,他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喜欢着他啊! 而我却要把你交给他,因为,能给你那样的笑的,只有他。 我做了这么多,还是走不进你的心,而他,从一开始,就有恃无恐地待在了那,等着你自己往他怀里钻。 我8我已经无力再继续了。 可生日那天,当我收到你的礼物时,我却还是笑得像个孩子似的。 你也终于送我礼物了。 我奢望的,就只有这些啊。 可吴珪他什么都拥有了,却还把他们丢在一边。 看他因为柳凝轩那家伙,竟然激动得晕了过去,当时我就有种一巴掌把他抽醒的冲动。 放在好好的林春竹不想,去惦记着那个虚伪的人? 吴珪,真的好傻。 我突然开始同情他,因为他根本就被蒙在鼓里,用当事人的目光看着一切问题。 最可悲的,莫过于无知。 但他最让我欣赏的地方,也正是无知。 林春竹,你喜欢的,就是我不曾拥有的这种无知吗? 所以,当我看着你和吴珪修成正果的时候,一种解脱的释然竟大过了失落。 那时他还问我怎么抽起烟来,我笑了。 然后是深深的沉默。 什么时候,我竟也变得如此陌生? 是时间啊,这个侩子手,它残忍地割裂了一切熟悉的事物,让它们变得支离破碎。 幸好……不,应该是不幸吧,我们都还年轻。 我们太年轻,以致都不知道以后的时光,竟然那么长,那么长,长得足够让我忘记你,长得足够让我重新喜欢一个人,就像当初喜欢你那样。 所以我一直很怀念从前那个执着的自己,那个一身自信的少年。 所以后来当我也遇到向我表白的陈淑莲时,我没有再像从前那次那样狠狠地拒绝她。 那样,真的太残忍。只有亲身经历后,才能体会到那种深深的无力和绝望。 如果曾经有一个人为了你而等待,不管是三年还是三个月,请不要那样轻率地选择拒绝。这世间的缘分并不像空气那样廉价,再平凡不过的相遇与相识。在亲情以外,没有谁人能够轻易而又不求回报地为一个人付出一段寂寞的等待。 这一点,吴珪应该比我清楚得多,所以他才迟迟不肯狠下心来粉碎慕容薰的所有幻想。 他说我是哲人……是,我本来就是。百无一用是哲人,他们除了给别人一两句若有所思的启迪,又给了自己什么? 我输,就输在了想太多上。 我能一边和陈淑莲周旋,一边计算着吴珪他们到这里的时间。看着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中进行,我却再也提不起从前的那种沾沾自喜。 岁月的力量,已经把我身上的棱角,都给磨平了。 曾经一度以为,我已经不会再有生气这种情绪。 可当林春竹失神地对我说,她和吴珪分手了的时候,我脑袋里的一根引线断了。 我先是把罪魁祸首秦少枫堵在小巷里,狠狠揍了他一顿。当年要不是顾忌着林春竹的叮嘱,他也不会安然无恙地过到现在,所以这一次我下手特别狠,兴许已经打断了他那双引以为傲的手。 就是这双手,当年把她推到了湖里。 然后,我又把吴珪揍了一顿。 这小子,总是自以为是,竟然连去试探的勇气都没有,就这样放弃了她! 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那么傻…… 为什么,还要让我看到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为什么,吴珪这傻小子是我的兄弟,还走进了我的心…… 因为是兄弟,所以我才知道,我一定会原谅他。 可离开他的你呢? 林春竹。 你以为只要走的很潇洒,就不会有太多的痛苦,就不会有留恋,可是,为什么在喧闹的人群中会突然沉默下来,为什么听歌听到一半会突然哽咽不止。你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过往的倒影吧。 是啊,有吴珪的过去。 毕业的那次酒席,我喝醉了。 不,我没醉,我比任何时候的自己都清醒。我看见了你,看见了过去的自己,看见了那些为你做出的傻事。 我笑了。 谢谢,林春竹,我真的放下了,放下了那个由始至终都不属于我的你,也放下了那个执着的自己。 谁,都逃不了成长呢。 感谢上天让我孤单,忍受灵魂的磨难。 感谢你让我遇见了林春竹。 在那年盛夏。 番外篇(2):萧清秀篇 你身边一定会有这样一个人,因为做朋友太久而不能变成恋人。就是因为太了解对方,能把对方的缺点不带停顿地一口气说出,这种感情不能加爱情来修饰,所以还是做朋友合适。 对郑远航来说,我就是这样的人。 而对我来说…… 守护着他,就是我最大的愿望。 我知道他喜欢林春竹,因为他那炙热的眼神里,藏不住任何东西。 但那又如何,我只是他的一个好朋友。 我可以为见他一面忍耐夜晚三个小时的寒风,我可以因为帮他制造和林春竹见面的机会,蹲点一整天,甚至只要能看到他充满笑意的眼神,我就一阵安心。 尽管他的眼睛里,没有我的身影。 只要能闻到他身上那股令人安稳的气息,那就足够了。 他身上有种魔力,一种成熟的味道,这让我无法自拔。也许,这就是我离不开他的原因。 那次林春竹失水落入湖中,我是第一次见到他阴沉着脸的模样。眉宇间尽是抹不去的皱纹,而胸膛也不断地剧烈起伏着,那般可怕的脸色,看了竟让我一阵心疼,想帮他抚平眉间的褶皱。 但我没敢伸出手。 “我要秦少枫好看!”怒气冲冲的他突然放下了一句狠话。我闻言,立刻走了过去,坐到了他的身边,轻拍他的背安慰道:“别冲动,忍一忍就就去了。”这是第一次我离他这么近,我甚至可以闻到他头发上洗发水的的清香。 是因为林春竹吗…… 我不喜欢林春竹,从来都不。但是郑远航喜欢的东西,我也会尽力去喜欢,所以我经常找各种借口和她聊天,说心事,再把这些告诉郑远航。 他什么人的心事都知道,因为他的眼睛,一望,好似就能穿透人的心。 但他始终看不到我的心。 “吴珪真是个傻小子!”这是你时常挂在嘴边的话。我每次都是笑了笑,用同样的一句话噎得他哑口无言:“你不也一样吗?” 你不也像他一样,为了这样那样的事,弄得自己身心俱疲吗? 你不也因为林春竹,曾经失眠好久吗? 你不也因为自己从未走进她的心,而绝望过吗? 就像那次,那次的真心话大冒险,我故意装醉,只为了能光明正大地看着你的脸,而你却看着林春竹,林春竹望着吴珪。吴珪却早已置身事外,沉沉睡去。 当林春竹抱着不省人事的吴珪时,我又一次从你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绝望。那种,就像是心死了一般的感觉,那种弥漫着浓浓悲哀的眼神,让我鼻子忍不住一酸。 如果,你眼神能够为我片刻的降临。如果,你能看到我同样死灰般的眼神。 郑远航…… 在所有人都睡了的时候,我发疯般地喊着你的名字,用从未有过的哭腔说着“我爱你”,如果,如果你能睁开眼睛,看到我的勇气,如果…… 那些从始至终都没让对方知道自己喜欢他的人,也曾有那么一瞬间鼓起过勇气,最后还是输给了等待吧。 但我从未后悔过啊,因为,你已经深深烙印进我的血液中,成了我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郑远航,那个占据我整个青春的人,是你。 那次聚会,是我唯一以来最大胆的一次。我唱出了自己的心,一颗像洋葱一般的心。可我看向你,你却和一群人在那里拼酒,那股疯狂的架势,我一眼就明白了你的心。 那一次,我逃了。 在这个夜里,我不知疲倦地狂奔着,只为了能离你更远。不知跑到了那个角落,我倚在墙角,披头散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就这么哭了,哭得很惨,哭到连喉咙都嘶哑,那泪腺就像是坏了一般,往眼睛外大滴大滴地涌着眼泪。 哪怕,你能多看我一眼也好。 就算,就算你的眼里,仍旧是没有我。 兴许是那个晚上我的祈祷起了作用,第二天,你竟破天荒地主动找上我,问我的情况怎么样。我受宠若惊,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当时一个人傻傻的站在那里的模样,一定很糗。 不过,后来才知道,原来你是因为决心放弃她,才过来找我倾诉。你一脸的颓然,问我,自己是不是太执着了。我能说什么?只有强忍住泪水,拼命地摇头。郑远航啊,不是我不想出声安慰你,而是我怕我一出声,那话语里的哭腔就赤裸裸地暴露在你面前。 平时无比精明的你,那时候竟然傻傻地问我,是不是生病了,还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探我的体温。 我不是生病,是中毒,中了你下的毒。 那次以后,连你自己都没发现,你已经变得越来越不苟言笑,越来越沉默寡言,当初那个一身都是活力的郑远航到哪去了?林春竹她没有小女人的味道,没有少女的青春,也没有成熟少妇的韵味,你到底是喜欢她哪一点,你和我说说,我也可以变成她那样的人啊! 可我每次都只是看着你紧皱的眉头,欲言又止。 你生日那天,一大早我就来到你家楼下,对着整栋楼大喊你的名字。等你探出了头,我又憋了一身的力气,几乎是嘶吼般地唱完了一首生日快乐歌。一个女孩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一个男孩子唱生日歌,那种难为情不是你想得到的,但看到你咧开的笑,我突然就满足了。 这笑,是我给你的啊。 那天你很衰,和他们出去时,也碰了一鼻子灰回来。你跑过来跟我说,他们都把你忘了,根本就不记得你的生日,说着说着,眼睛竟然都红了。 能让一个大男人这样,想必是非常伤心的事吧。 我本来都已经决定,那天晚上陪你熬一个晚上的夜,再给你唱一百首生日快乐歌,可当你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多余了。 你已然笑得像个孩子似的,还兴奋地跟我说,林春竹终于送你东西了。 看着你孩子般的笑,我突然明白为什么你会对她念念不忘了。 我再次退居到幕后,不再做那些疯狂的事,也试图不再想你。 我试图驱散你的身影,在入睡之前,安眠之后。 我试图销毁一切关于你的痕迹。 可后来才发觉,我和你最深的联系,原来就是我的心。 无力地把桌上所有你的照片一推,看着照片散落一地,我跪在地板上,泪如泉涌。 郑远航,我终究还是忘不了你。 我原来是如此卑微,卑微到连陈淑莲这个女孩都比不上。她至少能勇敢地去追逐,而我呢? 那天,我把她约了出来,心平气和地跟她谈了关于你的一切。聊你的从前,聊你的现在,到最后,竟然变成了我一个人的自言自语。等我反应过来,她微愣地看着我,沉默了一阵,说了一句话:“其实,你比我更适合她。”听了陈淑莲的话,我忽然没来由地一阵欣喜。 还有什么,比得上当一个人能将她最爱的东西让给你更欣喜的吗? 而且,她爱的,也是我爱的。 我从来没有见你失去过理智,除了那次,吴珪的胆怯激怒了你。那时,你的眼里只有满满的怒火和恨铁不成钢。当你怒气冲冲地要去找秦少枫算账的时候,我拉住你,然后……你一把推开了我。看着我吃痛地倒在地上,你的眼睛里竟还是被怒火所充斥着。 等你走后,我蹲在墙角,狠狠地哭了。 郑远航,等你剥开了我层层包裹的心,看着它在你指缝跳动,你也不会流泪吧。 我本来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理会你的道歉,可当你放下了一身架子,满脸歉意地看着我的时候,我还是认输了。 郑远航,我注定是逃脱不了你的掌心。 我突然就开始佩服起林春竹来。她是抱着多大的勇气,才能下定决心离开自己最爱的人,从此形同陌路。 我也开始理解她的想法。 是深深的害怕吧,怕自己陷得太深,无法自拔,在失去时会成了一个软弱的小孩,躲在角落里痛哭,一蹶不振。 所以,就凭着自己的一腔孤勇,毅然离开了他,任自己的心如何痛哭也不理不顾。 而林春竹自始至终从未正眼看过的你,那个挥霍了整个青春等待的郑远航,我却狠不下心去离开。 我知道我们会分离,就在毕业那天。但,我已经不怕了。 你考上了那个学校,到了那个遥远的城市,而原本的我,是打算不想离家太远的。 原谅我,爸,妈,原谅你们女儿一生仅有的几次疯狂。 再不疯狂,我们就要老了。 郑远航,你知道我最得意的事是什么吗?那就是当你看见我时,脸上那掩饰不住的错愣和惊喜。 你不会再孤单了。 我留下来陪你。 郑远航。 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天堂。 (全文完) 结束感言: 历时一个学期,这篇凝聚了我所有心血的小说,终于是划上了一个句号。 感谢那让我有写这篇小说想法的某人,我这副散漫的模样,竟难得能坚持做完这么长久的一件事。 要让我这个第一次写文,而且连一次恋爱都没谈过的小白写这种小说,还真是折煞我了,所幸最后出炉的成品还是让我有点小小的自豪。虽然文笔很烂,但看着自己亲手写出的东西,心里真的会有一种血肉相连的亲切感。 这里的每个人物,都融入了我的灵魂,他们就是我现实生活的一个缩影。吴珪的举棋不定,林春竹的孤勇,慕容薰的义无反顾,萧清秀的默然守护,和郑远航近乎偏执的执着……自己藏在心里的很多想法现在跃然于纸上,不管表达的笔法纯不纯熟,这种惊喜之情,可不是其他事物能与之比拟的。 不知不觉,已经是高三党了,这次写完,封笔一年,待到放榜时,我再考虑一下要不要重新写一篇。发觉,我已经开始沉迷于这种创作的气氛了呢。 每个人的青春都是一部充满青涩的小说,每个人也都是吴珪和林春竹,当有朝一日踏入纷乱的社会时,还请不要忘了当初的纯真,还有那年盛夏,每个人脸上洋溢的笑。 谁不曾有过青春,谁又不曾是别人的青春。 谨以此文,献给我的青春,还有,你们的青春。 " 小说下载尽在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